书城童书人体王国科学奇幻小说:血玫瑰(第5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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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苦木镇(2)

司宴会朗声喊道:“王爷令大畅二世出场!” 听见这话,大厅里顿时掀起一片波澜。“大畅?”“大畅二世?”“大畅二世!”接着人们都凝神屏息,望着一个人走出角落,来到上首席前。

这个人弯腰驼背,面色苍白,手拄一根长棍。眼看得这个人已病入膏荒,随时都会倒下。

“你就是大畅二世?”双歧王爷说。

“我是大畅。”大畅说。

“听说你的棍歌棍舞不错,你在这里给大家唱一唱,练一练吧。”双歧王爷说。

“你如果唱舞得好,大家看得高兴,王爷的赏钱可要比你街头买艺强过百倍!打起精神来,唱吧!”司宴官说。

“我是大畅,我不是来买艺的。”大畅说。

“你是大畅?你是那个大畅?”双歧王爷诧异地说。

“恩凯将军的结义弟兄,小草大师的入室弟子,大肠埃希王国的金刀驸马,行吟天下的歌手——大畅·埃希!”大畅疲惫虚弱而又清朗坚定地说。

大厅众人听见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起来。

“好吧,好吧,就算你是这个有一大串头衔的大畅,”双歧王爷也宽厚地笑了,“你不买艺,来本帅这儿干什么?”

“我来借一条道。”

“向本帅借道,你凭什么?”

“凭一份重礼!”

“什么重礼?”

“七船‘红头盔’,八船‘潘金莲’!”

双歧王爷吃了一惊,他看了看乳杆菌王爷,又看了看司宴官。司宴官忙俯身低声说:“他是这样说的。”

双歧和乳杆菌王爷一齐看着大畅。

大畅也看着他俩,他知道这份重礼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因为抗菌素历来掌握在白细胞的手里,微生物们也都在想办法弄抗菌素,这样他们就多了一种克敌致胜的法宝——用来对付其他微生物,甚至抗击白细胞——大浓度的抗菌素也可杀伤白细胞。对于细菌来说,一船“红头盔”,甚至一船“潘金莲”,能抵得上一个精锐师!

双歧主帅说;“你的礼物在哪里?”

“在苦柳镇的苦柳弯,只有为数不多的艰难梭菌看守着。”

双歧和乳杆菌王爷又交换了下眼神,明白此事属实。我们在前面也说过,随着抗菌素的滥用,艰难杆菌变了心,他们利用抗菌素和自己强大的耐药性,攻城略地,抢占地盘,导致一种叫假膜性肠炎的疾病,企图称霸大肠。

双歧和乳杆菌王爷交换着眼神,处理了——包括抢劫和分配——这十五船的抗菌素。然后双歧王爷转过头来,对大畅说:“你借道苦木镇,要去哪儿?”

“去苦土镇。”大畅说。

听见这话,厅里众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去哪里干什么?”

“找到青青公主,让她回家!”说出青青公主这四个字,大畅的心痛加剧了。

“我还要让那里的大肠杆菌回家!”大畅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接着说。

“我还要让那里的伤寒杆菌、痢疾杆菌、艰难梭菌回家!

“我还要让肠球菌、奇异变形杆菌、臭鼻杆菌、摩氏摩根菌、枸橼酸杆菌、沙雷菌回家!

“我还要让葡萄球菌、链球菌、类白喉杆菌、奈瑟菌、白色念珠菌回家!

“我还要让那些病毒、支原体、衣原体、立克次氏体、螺旋体全都回家!”

大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的气都喘不上了,似乎那一碗加饭酒的能量已消耗殆尽。他停了停,提一口气说:“我也要让你们——双歧杆菌、乳杆菌回家!”

大厅里所有的人看着大畅如此虚弱,却说着这样的大话,都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

“回家?你让我们回家?你凭什么?”双歧王爷说。

“因为两位王爷率领精锐远征,咱王国却在服入人类培养的双歧和乳杆菌,那些双歧和乳杆菌会反客为主,鸠占鹊巢,你们将家园不保……”

尽管大畅的声音越来越低,大厅中每个双歧和乳杆菌却无不动容,这正是他们担心的事。尽管每次本土双歧和乳杆菌都将外来的驱逐而出,但人类却不依不饶地在实验室里增强外来双歧和乳杆菌的生存、定植和战斗能力。这件事成为双歧和乳杆菌王国心头上越来越沉的一团黑云。

“归去来兮,田园将芫,胡不归!”大畅再次提高声音吟道,他的声音有了飞动之势。

“叫他们回家?你是谁?”一个洪钟船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充满了威严和嘲讽,震得每个人心中一懔。

说话的正是王武将军,他看着大畅,双目射出威严的寒光。

“恩凯将军的结义弟兄,小草大师的入室弟子,大肠埃希王国的金刀驸马,行吟天下的歌手——大畅·埃希!”大畅声音低弱却坚定地说。他心中的疼痛也飞动起来。

“你既然是大畅,那就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棍歌棍舞吧!”王武将军说。他看见大畅身体已摇摇欲坠,却还有这般的胆气,心中暗暗称奇。“你们两位给我生擒大畅!”他对刚刚剑舞的两位少校下令说。

两位少校虽然因剑舞而武功大进,便毕竟地位不高,他们没想到被王武将军亲自点将,不禁又惊又喜,挺剑而出。

“大畅先生请了!”他俩对大畅行一剑礼,他们心中对大畅还是很敬重的。

双歧少校起声唱道: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乳杆菌少校也唱道: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两把剑一左一右同时向大畅击来,这两剑遒劲矫健,敏捷灵动,大厅众人不禁喝一声彩。

大畅心中的疼痛飞旋而起,冲出了喉咙,他起声唱道:

只要我一息尚存,

我就称你为我的一切。

只要我一息尚存,

我就永不把你藏匿起来。

把你和我锁在一起的是怎样的脚镣啊!

……

他的歌声虽然虚弱却坚忍,虽然低沉却坚贞。两位剑手慷慨雄浑的稼轩词撞击在这坚韧的歌声上,不但力量无法作用,而且还反弹自身。只听得当啷当啷两声,双歧和乳杆菌少校双剑双双坠地,两位剑手看着自己的手腕,惊异无比。

大厅众人都惊异地望着大畅,只见大畅双手拄棍,一口鲜血喷吐而出,盛开成一朵鲜红的玫瑰。这朵玫瑰,在大厅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的奇异瑰丽。

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憾,说不出话来。

还是王武打破了这个寂静,他对两位王爷说:“再上人!”

乳杆菌王爷惊醒似的说:“两位左将军,上!”

两位将军,一个双歧一个乳杆菌,挺剑而出。

大畅抬起了头,只见这两位将军似曾相识,啊,想起来了,这两位正是大畅被王不留行押往实验中心的路上,看到的那两位首领。当时他们堵住了一队细菌,这位乳杆菌将军显露了一手高超的武功。

这两位左将军依然身着宽大的战袍,他俩向来自负,但还是一招懒扎衣,将袍袂掖在腰间——算是给大畅给足了面子。双歧左将军起声唱道: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

乳杆菌左将军也起声唱道:

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

随着歌唱两把长剑一起出手。这两人,歌唱得风流而潇洒,剑出的飘逸而陡峭,他俩的剑法随心所欲,远远超过了两位少校。

大畅心中歌声未歇,现在又汹涌而起,他唱了起来:

我以为我精力已竭,旅程已终——

前路已绝,储粮已尽,

退隐在静默鸿蒙的时间已经到来。

但我却发现你的意志在我身上没有终点……

他的歌声更加虚弱和低沉,却依然坚贞而坚韧。接着又是当啷当啷两声,两位左将军的长剑脱手坠地,两位左将军望着自己的手腕,双目迷茫如在梦中。

大畅拄着棍,又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在空中怒放盛开,然后凝固在地上。

大厅里再一次鸦雀无声,但每个的人心跳声却隆隆变响。啊,谁能对这玫瑰无动于衷呢?

这次打破寂静的是那位苦水镇名流,他失声说:“怪哉!奇怪,有理,有理!”

双歧王爷喝道:“两位右将军,上!”

两位右将军,就是前面登场击剑的两位将军,再次拔剑出场。这两位右将军与两位左将军还不一样,两位左将军名士气太重,而这两位右将军却沉稳厚重,精明干练,所以后来者居上,深得两位王爷的信任,被倚为军中长城。

两位右将军全身劲装,全神贯注。他俩眼见大畅如此奇异,丝毫不再轻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双歧右将军起声唱道:

把酒话长亭,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

乳杆菌右将军唱道:

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残雪,

要破帽、多添华发……

歌唱间他俩双剑齐出,这两剑气度森严,雄浑沉郁,又锋芒毕露,剑气纵横。这两剑融大将军和一流剑客为一体,大厅众人目眩神摇,尽皆失色。

大畅的歌也早已唱起:

在我的心干硬焦燥的时候,

请洒我以甘霖。

当生命失去恩宠的时候,

请赐我以欢歌。

当我乞丐般的心蹲在屋角时,

我的王啊,请你破户而入……

又是当啷当啷两声,两位右将军的长剑坠地。大畅拄着棍,又是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啊,这口鲜血,不仅是一朵血红的玫瑰,更像是一个鲜艳的精灵,也像是一个美丽的魂魄。

大厅众人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的眼睛和脑子已变得混沌一片,只有他们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有理啊!”又是本地名流打破了大厅的寂静,“这是英难气短,儿女情长!古人诚不我欺。”

“什么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本地官员问名流道。他俩都面色苍白,心跳不已。

“稼轩词是英雄气,而大畅唱的情歌是儿女情。英雄气不敌儿女情啊!”名流说。

啊,是的,这位名流说得对,真的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大畅本人早已消耗殆尽,支撑他的只是歌,是歌驱动着他旋转、舞蹈和进击,他的人似乎已变成歌的一种形态。

而这歌,越来越低越来越弱,像一根越来越细的琴弦,大畅命若游丝,声若琴弦。但这琴弦却是那样柔韧,刀斩不断,剑刺不穿。这就是爱情,你无法杀死它。它是最温柔的,也是最坚韧的;它是最软弱的,也是最强大的。它娇嫩得像花朵一样,却能抗击一切。爱能创造奇迹,这就是爱情的奇迹!

双歧和乳杆菌王爷眼睁睁地看着六大高手都竟然不敌大畅一人,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头上热气蒸腾,他俩不顾一切地操起了桌上的甘蔗。

双歧王爷喝道:“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他的甘蔗刺了出去,破空之声大起。

乳杆菌王爷也喝道:“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兔……”他的甘蔗也刺了出去,隐然有风雷之声。

场上的两个右将军、两个左将军和两个少校,在两位王爷的指挥下,都长啸一声,尽平生之力,六把长剑劈刺撩抹挑斩,从四面八方向大畅暴风骤雨般合击而来。

大畅继续唱着:

我已经请了假。弟兄们,

祝我一路平安吧!

我们做过很久的邻居,

现在我屋角的灯火已灭,

召命已来,我就要启行了……

一朵鲜艳的玫瑰再一次怒放在深夜的灯火之中。大畅拄着棍,还没有倒下去。而六大高手,尽皆败退圈外,好几人长剑落地。两个王爷,面色变成苍白,拿着甘蔗的右手颤抖着,终于拿捏不住,当啷一声落入桌上的食盘。

王武将军终于“咦”了一声,因为以他的见识竟然没有看懂眼前的此情此景。以歌驱剑驱棍,使用得法固然可以增强武功,但怎能增强到这种程度?王武目睹了这一切,却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站了起来,这时他身后已站着一人——谁也没看见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这个人戴副眼镜,高瘦笔直,头发整整齐齐,双眼严肃冷酷,这个人不是王不留行军医,他又是谁呢?

“将军手下留情,生擒即可,我还要给他做细胞移置再造,救他性命呢。”王不留行军医低声说。“基督山宝窟着落在他的身上。”王不留行用更低的声音说。

王武将军大步走了出去,走到大畅跟前,背着手转着圈打量着大畅。他看见大畅双手扶棍,弯腰驼背,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一阵风都能刮倒的样子,这么一个人是怎么创出这样的奇迹的?他摇了摇头,又端详了大畅一圈。这一次他看见大畅双眼却庄严、神圣、温暖和安详。他又摇了摇头,他看不懂一个身体如此虚弱的人眼睛里依然有着这般的光彩!唉,这是因为王武将军不懂爱情,他不知道这也是爱情的奇迹!

王武将军点点头,刷地一声他已军刀在手,“来吧!”

大畅起声唱道:

过了一天又一天,啊,我生命的主……

这一次他唱得几乎不成曲调,他太虚弱了,一口气落下去,这歌便不能循环流转,变得支离破碎。

而王武的军刀突破大畅的棍子,哧哧哧三声,大畅双腿和左肩连中三刀,大畅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大厅众人发声喊,他们却不知王武将军心中有数,并不想伤害大畅。除了王不留行军医的嘱咐,更主要的是大畅已被王文将军生擒过,现在大畅又是这个样子,杀死他并不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他只是想看看大畅到底凭什么这样神奇!

这三刀刺中后,王武心想不过尔尔,但接着他又感觉到一种奇怪,每一刀都像刺在坚韧的软甲上,都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反弹回来。说奇怪是因为这力量有着温暖幸福、坚贞不屈、生死不渝的感觉,它从刀尖到指臂,最后反弹到心脏,使王武心跳加速,心律紊乱!

大畅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伤口上几乎没有流出血。看来自己已经为青青公主把心血吐尽了,再没血可流了!但自己还有一口气,还能为青青公主唱上一两句。啊,那怕再唱上半句,也是好的。

大畅吸了一口气,起声唱道:

过了一天又一天,啊,我生命的主……

这一次他唱得更加微弱,王武将军军刀寒光闪闪,又是哧哧哧三声轻响,大畅右肩和双胁中刀,他的长棍落地,大厅众人又发声喊。

王武将军却退后一步,他右手提刀,左手抚着自己的胸口,面色苍白。这三刀刺中后,那温暖幸福、坚贞不屈、生死不渝的反弹力使他的心律更加紊乱,心脏乱跳不已。他惊奇不已地望着大畅,他不知道他刀刀都刺在流转的歌儿上,爱情的力量反弹了过来!

大畅再次吸了一口气,再次唱道:

过了一天又一天,啊,我生命的主……

这一次他几乎没发出声,只是嘴唇嗫嚅了一下,这一句还没唱完,他终于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大厅里再次变得鸦雀无声。看着他这样流尽最后一滴血,吐出最后一口气,每个人心中突然涌出了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