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品牌洗脑
3287000000039

第39章 为怀旧而怀旧

“怀旧”(nostalgia)这个合成词来源于希腊语的nostos(意为“回家”)和algos(意为“苦楚”)。该词于1688年由瑞士内科医师约翰尼斯·赫弗尔(Johannes Hofer)拼组而成,用于指涉当时影响瑞士海外侨民的一种怪病(基本上就是思乡病),赫弗尔医生认为这种病最终将导致大范围的逃亡,甚至死亡。然而,用我们现代的说法,正如《韦氏词典》写的,该词普遍是指“对某段往日时光的愁闷或极度感伤的缅怀或回溯之情”。

英国南安普顿大学在2006年作过一项研究,在172名被测学生中,有79%投票声称他们每周最少有一次心生怀旧情绪,而有16%的人则表示他们每天都有这种多情的时刻。研究表明,出于某种原因,我们人类容易产生这些情绪,而怀旧之情对我们有好处。《科学美国人》杂志(Scientific American)指出:“沉浸在回忆中能够提升情绪、提高自尊心,还能加强人际关系,而非浪费时间或是一种不健康的沉溺。简而言之,怀旧之情是心理健康的一种来源。”同时,当同一批研究者请那些被试从三个方面评估他们的社交能力时(即建立关系的能力、对他人坦露心声的能力,以及是否能够对朋友提供情感支持),他们发现“在参与者中,最可能产生怀旧之情的人在社交技能的三个测试中比实验对照组表现得更好”,并由此得出结论:“怀旧情绪……带来更幸福的心情。”

我们对怀旧持有偏好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在回忆过往时,大脑的信号让我们获得的体验要比当时感受到的更加美好也更加愉悦,这种现象被称作“玫瑰色回忆”,或“玫瑰色回顾”。正如英国消费者知识中心(Consumer Knowledge Centre)的首席执行官布赖恩·尤比克(Bryan Urbick)的理论指出,玫瑰色回顾可能是一种适应性机制,能在痛苦的回忆中抚慰和保护我们。证据显示,它甚至可能发展到帮助保证人类的延续;毕竟,如果女性总是确切记得分娩的痛苦,很有可能就不会有人愿意主动再体验一次。

虽然出人意料的是,几乎没有人调查过这个普遍的心理现象为什么存在,但有无数的研究一再表明,在评估事件时,我们确实有种强烈的倾向,以至于事后的评价比相同事件发生之时更加正面(有趣的是,我们的大脑同样也容易产生一种被称为“玫瑰色预期”的期待,使得我们对某一特定事件的预期要比事件真实体验更加积极)。在一项相关研究中,心理学家特伦斯·米切尔(Terence Mitchell)和他的同事做了一项实验,他们把学生分成三组让他们去度假,假期分为三种:欧洲两周游、感恩节周末家庭聚会、为时三周的穿越加州自行车赛,然后让学生对三项数据进行评分,包括对假期的期待值、假期的愉悦等级,以及事后的回忆。在三种案例中,学生的期待值及回忆都比他们对假期的切身体验来得更加积极。正如一份研究简报指出:“一旦回忆占据主导……不愉快感就会消退而美好的部分则留了下来,也许……甚至会被放大。”

还有一些研究表明,我们决心要正面地回想过去,以至于有时我们会“想起”从来没发生过的乐事。其中一份指出,有人会想起他们游览迪士尼乐园时所看到的兔八哥,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兔八哥是华纳兄弟公司的卡通人物,而不是迪士尼的。实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即使知道一段回忆不是真的,你也不会认为它没有意义或无聊”,而且,“对事件的记忆比切身体验更加重要”。

重点是,我们倾向于活在过去(在某种程度上说,也活在未来),而我们的大脑也喜欢这样。这就部分解释了为什么在我的经验中,没有人相信他们的心理年龄和实际年龄一样大。实际上,我有一个观点,无论生日蛋糕上插了几根蜡烛,成年之后,绝大部分人的心理年龄都是稳定不变的。我曾经问过一位50岁左右的顶级银行的首席执行官,问他“心理年龄”有几岁。“19岁”,他立刻就说了出来。如果拿同样的问题去问一整屋子的人,我保证绝对没有人会回答他们的实际年龄。我们几乎都是“双面人”:内心的自己,以及其他人看到的(老一点的)自己。毕竟,不管是20岁、40岁,还是60岁,在每一座生日的里程碑下,都会有人觉得难以置信?自然不会有人喜欢变老的感觉,但是我相信这种现象存在的基础,绝非仅仅是对变老的恐惧。我相信,这和对生活的“玫瑰色的回忆”有关,也就是说,我们的心理年龄停留在我们认为是“最好时光”时的年龄。

在这个点上,你可能会想,“好吧:这听上去还挺可信的,但是这和品牌向我们推销产品有什么关系?”嗯,其实关系太大了。公司和营销者深知,我们的“认知”年龄是影响消费决定和购物习惯的一项重要因素。为什么一个50岁的女性会买染发剂和除皱霜?为什么一个40岁的男性会买雷朋或法拉利敞篷车(也被称为“中年危机汽车”)?可不是仅仅为了看上去年轻一点(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还为了消除他们实际年龄与心理年龄之间的差别。正是受到同一种人性倾向的驱使,成年男女才会买那些他们年轻时喜爱过(或者在他们的记忆中喜爱过)的东西,像是紧身牛仔裤、跑车、匡威All-Star运动鞋、平克·弗洛伊德乐队CD等等,所有能够使我们感到青春焕发,或是让我们感觉到和自己的心理年龄相符的东西。

聪明的公司知道,我们变得越老,我们对过去的缅怀就会变得越强烈。他们也知道,我们会对在无忧无虑的童年、青少年时期以及伴随一生的二十出头的几年里喜爱的音乐、电影、流行以及产品有所偏好。在1998年的《纽约客》的一篇文章里,神经科学家兼作家罗伯特·萨珀尔斯基(Robert Sapolsky)谈到他对于新事物无法提起兴趣:食物、体验,尤其是音乐。为什么在他反复播放《鲍勃·马利精选》专辑时,实验室里那几个二十几岁的同事却都听着从胜利玫瑰(Sigur Rós)到音速青年(Sonic Youth)再到黑眼豆豆(Black Eyed Peas)的每一首热播新歌(或是流行老歌),并随之手舞足蹈?为了试图了解自己为何如此痴迷于70年代音乐,萨珀尔斯基着手研究那些“塑造我们的文化品位,以及让我们接受新体验的窗口”。他想,是否在某一特定年纪,“这些开着的窗户猛地就关了起来?”确实如此,萨珀尔斯基总结道。他和他的研究助理们致电了几个专门播放不同时期的音乐的广播电台,并问了每一位电台经理同样的两个问题:你们播放的大部分音乐早都是什么时候发行的?听众的平均年龄是多少岁?基于他们的答案,萨珀尔斯基发现,绝大部分人20岁左右(或是更早)听的音乐会成为一辈子播放和喜爱的音乐,而且,如果一种新的流行乐在一个人过了35岁之后才产生影响,那么超过95%的可能是,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去听这种音乐。在针对食物和时尚作了同样的调查之后,他总结道,就像是舌头被刺穿一般,体验新鲜事物的“开放之窗”在23岁时就会猛地关闭,而我们对新食物(比如说小羊胰脏或小牛肝)的开放度也差不多在39岁就会闭合了。

在我的职业生涯之中,我好几次都发现,生活之中时常会有一个特定的时刻,我们会产生这种强大的回忆,影响我们(潜意识地)选择终生购买某一品牌的产品。我记得当我开始为百事公司和可口可乐公司工作时,我跟一位55岁的女性聊天,她是可乐的终身粉丝。为什么呢?6岁时,父母允许她自己去当地的糖果店买饮料,那个店主通过把苏打水和糖浆混在一起,再倒到一个冰玻璃杯里,制作出“真正的可乐”。这样一杯可乐既冰凉又刺激,还很可口,是她那一天最精彩的时刻。之后她就会悠闲地逛回家附近的街区,和其他的小孩在街道上玩到天黑。这就是我所说的“绿洲回忆”(oasis memory)。在回忆里,世界上的一切看起来都恰到好处—安稳的、满足的、有趣的、被保护的、闪闪发光的。

如今,她的生活很艰难。她要做两份吃力的工作,照料几个小孩,其中一个还有重度残障。但是当我站在她面前,看她喝上一小口可乐,我发誓,她的眼神改变了。那种滋味带着她回到了那个时刻,那个街坊,那个绿洲。

这就是怀旧之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