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一边看着殿上,一边抬眼往殿外看时,只见曾入他麾下的褚将军在门口探头探脑,见云霄看他,赶紧向他招手,看储将军焦急的表情,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要禀报。
云霄出得殿来,褚将军道:“季将军,属下在北门巡视,恰遇十数人手持平公子令圭要出城门,属下没有临公子命,不敢放行,已将他们扣押,该如何发落,来请公子示下。”原来云霄等入见邢候之时,便已安排兵将加强巡逻,严下军令,没有大司马命一律不能出城。令甫下,便有人撞了上来。
云霄见临公子忙,不及回报,便与褚将军一道出了宫门,往北门而来。
到得北门,只见十来个平民装扮的人被一群军士押着,正在大声吵嚷,云霄看了他们一眼,便点头心道:“正是了,你们果然出现了。”原来他们就是此前携了邢国地图在酒肆中喝酒的鲜虞探子,他们地图丢失、任务失败被擒,逃脱后易装潜下等待。然而越等待,出城希望越渺茫,便想借平公子力出城,哪知被拦在城门口。
云霄心中明白,他们能拿平公子令牌要求出城,不管是从平公子处窃得,还是果真奉了他的命令,这件事都与平公子脱不了干系:平公子一定与鲜虞有勾结。
只见那群探子正和军士们嚷着:“吾等有平公子令圭,如何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出去为平公子办事,耽误了你们担当得起吗?”一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挤。
好在军士甚多,又得了临公子不准任何人出城的死命令,也不与他们多言,只是死死将他们押住,看紧城门,等待云霄到来。
云霄从马车上跳下,踱至探子们跟前道:“是你们,临公子到处寻找你们的下落,原来却在这里。各位有何要事要出城?请告知在下,在下可以代为转达。”
“是你?”
“谁让你来的?我们要出城!”
“我们有平公子令圭,为何不让我们出城?”云霄话音甫落,探子中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这是军令,任何人不得违抗!”云霄严厉地说道,用手一指城门上一块木制告示牌,只见那牌上墨书:“邢大司马.世子临军令:自即时起,无大司马本人令牌者,一律不许出城,违令者,作叛国论处!”
“这......”那群人嗫嚅着,但又有人大喊道:“我们奉的是平公子令,难道平公子也是叛国贼吗?平公子也是邢国公子,凭什么只能听临公子的,我们要出城!”说着,见开门无望,掏出铜匕首、短棍、弯刀等短兵器,向城门冲来。
此时邢国城已戒严,有大批军士在城门、城墙处巡逻,云霄不与他们争辩,下令将士们过来将他们轻松拿下,卸了兵器,那群人犹自不停地嚷嚷。
云霄思虑片刻,吩咐褚将军安排了几十名亲军押着闯城门的人往邢国宫殿而来。到得宫门,云霄吩咐将他们押下,再进宫对邢候道:“适才有鲜虞探子硬闯城门,被褚将军率军士拿下,请发落。”
邢候正为鲜虞兵临城下、无计可施日夜焦急,此时听闻抓得鲜虞探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道:“鲜虞探子?在哪里?带上来。”
褚将军正带了那群探子在宫门外候命,听到邢候令下,挥手命军士将已经五花大绑的鲜虞探子押进来。这些人到得邢宫反而老实了,跪在殿前,低着头不发一言。
邢候见他们邢国平民服色,道:“这些人是鲜虞探子?抬头我看。”
没有一个人抬头。
褚将军见状,上前道:“禀君,这些人就是鲜虞探子,他们拿了平公子令圭,说是奉了平公子令要出城。”
殿上诸臣闻言都看向平公子。
云霄也仔细观察平公子,只见他听得云霄报鲜虞探子的时候,眼神中便显出惊惶之色,不由自主地往诸臣身后靠,待见得鲜虞人,眼神中更充满了恐慌、愤怒,但还能强自忍住,此时听得褚将军奏报,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跳起来指着褚将军道:“谁说的奉了我的命令?他们怎么是鲜虞探子?你血口喷人!”
彭姬也道:“哪里来的浑小子,却来这里胡说八道,拖下去斩了。”
邢候对彭姬道:“褚将军只是说这些人说拿了平儿的令圭,奉了平儿的命,并没有说是他派他们去的,你稍安勿躁。”言毕又对平公子道:“平儿,且看看的令圭,还在不在身边?”
平公子这才想起来什么似地往身上摸去,却什么也没有摸到,慌忙离开凭几至殿前伏地跪下道:“我的令圭不见了,一定是被贼人偷去了,我可没有派鲜虞人出城,父候您可要为我做主呀!”说毕大哭,彭姬也上去抱住平公子痛哭。
邢候道:“褚将军,这些人是鲜虞探子?他们拿的令圭在何处?”
“是的,令圭就在他们身上。”褚将军上前,将为首的一个探子短袍交领扯开,一块长三寸的信圭咣当一声掉到地上。殿上诸人很明白地看到,这探子内穿鲜虞人平常穿的花格襦衣。邢侯与众臣一看就明白了,这些人果然是鲜虞探子无疑,他们为了掩盖身份外穿邢国平民服饰,但内心却极不愿意,因此贴身还穿着他们原来的服色。
褚将军取了令圭交给内侍奉给邢候。
邢候拿在手上,用颤抖的声音念着圭上文字:“邢候命,平公子持。”显然这是平公子的信圭,由邢候亲自赐给他,用以传令、凭证、表明身份的:“这样重要的物件,你竟然让它落入鲜虞探子手中!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邢候说完,怒意渐渐上来。
平公子大哭道:“父候,这些人不知从何处盗得我的信圭,来冤枉我的,请父候把他们都斩了,看他们还敢不敢损害孩儿名声。”说着匍匐着膝行至邢候跟前,抱住邢候双脚大哭。
彭姬也附和道:“把他们都拖出去斩了!”也抱住平公子大哭,母子俩在殿堂上哭坐一团。
母子二人一闹,跪在殿前的鲜虞探子们沉不住了气大骂道:“稚子无信,吾等错不该听信小子言,与我等地图又收回,承诺送我等出城又反悔,还要将我等斩首,你忘了你答应过鲜虞王什么!没有鲜虞王,你休想当上这邢国候!”等于是承认了他们的鲜虞身份,但是也把平公子暴露无疑:原来平公子与鲜虞王有勾结,要借鲜虞王势力夺邢候位,云霄前日从他们身上拿到的地图,竟然是平公子给他们的,难怪绘得如此详细,若是真被鲜虞探子带出城去,此时邢国城只怕已是一片废墟。
鲜虞探子此段话,就好比晴空的一声惊雷在殿堂上炸起,邢候此前一直不愿意相信平公子与鲜虞有勾结,他宁愿相信这些探子只是“拾得”或者“偷盗”了平公子的信圭,哪知他们情急之下竟然吐露出了平公子勾结鲜虞王自毁邢国以争邢候位的事实,这一下气得非同小可,血气上冲,头疼欲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人齐姜春黛急忙将他扶住,临公子也赶紧上前,又吩咐医官前来诊脉。众臣有的默然,有的不屑,有的愤怒,议论纷纷。谏官原本整肃衣冠正要上前,见邢候此种情状,不忍退下。
邢候挣扎着发出命令:“将这大逆不道的逆子拿下,囚在圜牢,彭姬遣送回籍,与邢再无瓜葛!”声音颤抖着,带着绝望和哭腔:“鲜虞探子打死,国政一应由世子临处理......”j渐渐地气怒攻心,说不出话来。
太医忙乱着上前诊脉、开药方,齐姜吩咐着给邢候煎了汤药服下,往后宫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