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听筒的手紧紧地攥住听筒壁,我的喉咙又一次找不着声音了。只听到女人“喂”“喂”了两声,稍远一点传来遥远的一个男声,在问,是谁打来的?女人说不知道,可能是打错了。
我这一次是非常快速的“啪”地一声挂上了电话。
泪水不听话地拥挤着争相溢出眼眶之外。
我站在玻璃窗边,看外面黑压压的夜景。
整整用掉了一包面纸。
终于止住了泪水。
我告诉自己,不能偏听偏信不是吗?我该听听姜毅的解释再做决断不是吗?
上网吧。找个人分析一下——人性!
圣诞节的早上,网吧老板一进门,就开始重复着放同一首歌《星语心愿》。
“我要控制我自己 / 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心痛得无法呼吸……找不到坚强的理由……”
有人告诉我持续听同一首悲伤的歌绝对能勾起你全部的伤心与悲痛。以前我不信,现在我却不得不承认……每当我听到这首歌的前两句我就有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站在玻璃窗前,不让别人看见我的伤痛。却终于没有忍住眼泪,他们个个都像是不听话的孩子,从我的眼眶里奔涌而出。
而我能做的,只有擦眼泪了。
茵茵看了一下我,只丢下一句“别这样!”就又回去上网。我知道她懂我,这个时候我最需要的就是空间,一个人的空间。
有些时候,人是连自身都控制不住的!
……
直到晚上十点,我都没有收到他的电话。
我打给他。他在。我说我们明天见个面吧。我知道你明天下午没课。
他说,好。
那就还在老地方吧。明天下午二点。我等着听你的解释,好好想想你的说辞。
好的。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我都很佩服自己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讲话。而现在,我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想砸烂手边所有的东西。但是,现在不行。不是在家里。我只能攥紧拳头忍着。
忍着吧!
我的心头上已经深深地插了一把刀了。
他没有来。
我从下午二点等到四点,没见到他半个影子。打电话过去,寝室里也没有人。
我固执地继续坐在那个包厢里。
没有表情。
今天我着实打扮了一下自己。中式偏襟暗红色收腰薄棉短裙,高根及膝长靴,淡色薄棉半大风衣。我还化了淡妆,梦幻妆系列的,紫粉红,很漂亮的色系。
只可惜没有人能欣赏它们了。
我的神色越发地难看。
没想到他会是这样怯懦的一个人,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也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瞎了眼选上这样一个男人当做试探人类忠诚的实验品?
还有酒,这个乱人心神的坏东西!
借酒浇愁愁更愁!古人真是聪明!
我叫了可乐。以后和男人在一起可不能喝酒。这是实践出的真知。等男人嘛,还是喝可乐吧。
我现在需要清醒!
一个下午,我喝光了五罐可乐,喝了一肚子水,可是他还是没有来。
傍晚,天已经黑了。我继续留下来吃晚餐。
叫了一份咖喱牛肉,姜毅挺爱吃这个的。我就吃它了,把它当姜毅吃了解恨。
我正用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叉着牛肉,忽然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在外面响起来。老板娘,有没有一个叫叶凌的女孩子单独在这里等人?
这个呀,是有个女孩,但是不知道叫什么。
听他们说了话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敲包间的木门。
我没有动,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请进。
进来两个人,前面的是老板娘,后面一个男孩子,中等身材,偏高一些吧,瘦瘦的,学生头,一看就是文弱书生型的人物。他还戴了一副眼镜,无框的,好像大家现在都喜欢戴这样的。我个人则偏好戴扁椭圆形黑框或者蓝框的眼镜,比较有个性。红色的也可以,暗红更好些。
我想在我品评他的同时他也在品评着我吧。
还是老板娘打破了沉默。小伙子是不是她呀?
是,是,谢谢你呀。
不客气!不过你让这个姑娘等了一下午了,真不该!她还继续教训着。
是,是。他虚应着然后自作主张坐到我的对面。
老板娘知趣地退了出去。临去前我说再拿一个可乐来吧。记得拿个杯子。
我慢慢地抬头正视他的存在。你是苏哲?
是的,你好,叶凌。说着他站起来伸出手。原谅我刚才的冒昧。
我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他看看自己的手,然后摇着头坐下。说,你还是那么冷漠。
你对我很熟悉?我对他的热情不再感兴趣,虽然他的热情比姜毅的看起来诚恳。
叶凌,你在一中真的很有名。学校所有的人谁不认识你?
是吗?我怎么从没有这种感觉。我嘲讽地撇开一个笑。
那时侯你哪注意得到别人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惯性的自卑。这种腔调我好熟悉,因为我听了整整十几年的时间呢。
谢谢你的注意。我客气地回谢。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来这儿了吗?姜毅派你来的?
不。是我在寝室遇见姜毅,他一直在寝室里。我怕你一直等。我来看看。他匆忙解释。
我面无表情地倾身向他面前靠过去,在离他鼻子有一拳距离的时候,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因为我不希望无辜的人受伤害。他微皱着眉说。
说真话!我慢慢地回到座位上时强硬地说。
真话?你真想听?他有点为难的样子。
是的。我简短地回应。
我不想你们两败俱伤,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你不可能被他欺骗很久,而如果在你陷得很深了以后,你才发觉原来他是在欺骗你的感情,你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很平静?我盯着杯子的眼睛瞬间射向苏哲。
但至少伤害降到最低了不是吗?他皱起眉头,似乎发现了我的恨意。
伤害就是伤害,不论多或少。我坚定地告诉他。你把这话替我说给姜毅听。还有,我真没想到,他是个这么没种的家伙。说完我开始穿外衣并叫来老板结账。
你……你会怨恨他吗?你……他还想问什么。
抢先付了账单,我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说再见吧。不!最好我们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见。
然后转身离去。
心里想着,我怎么会不恨呢?他在我已经有了伤口的心上又插了一刀,毁灭了我对人性最后的期待。我怎能不恨?
如果不恨,我就是傻瓜!
走进学校大门之前,我回头张望。那个文弱书生还跟着我。在我进校门后才转身离去。又是一个笨蛋!不过还是满善良的。我担心的是如果真遇到什么匪徒是他救我还是我救他?
听说女人如果把第一次献了出去,她就不会再在乎和多少个男人上床了。
同理是否可证——女人失去了初恋再谈多少次恋情都无所谓了?
不知道。
我只是感觉自己对于男人这东西不再会抱有任何遐想了。当然,公平的,我会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好男人,只是我没遇到,也没见过。怎么我的世界里就总是出现些有妇之夫或者别有用心的男人?我怎么就那么背呢?
我也开始效仿一些个同学频繁地和网友接触,就是一起见面、吃饭、告别。每次我都会带上茵茵,她的网友请客,她也会带上我。一直到考试前三天,我们都是对这样的约会乐此不疲。有好吃的,有负责付账的,何乐而不为?
不过现在感觉,茵茵陪我走过这段乱七八糟的感情路,我真的很感激她。我们也更亲密了,比以前更好,我想如果一个男人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超过茵茵在我心中的地位那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说回来,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我决定不论是否结婚,一定要和他上床。
真的,突然感觉自己没了以前的坚持,坚持第一次一定要在婚后,坚持从一而终!
还是把握住现在吧。
以后的,走一步说一步吧。
幻灭?
是一种什么滋味?或者说是一种怎样的意识形态?
我不能了解“幻灭”的真实!
我只是能够感受到一种绝望的情绪,在寝室里,在教室里,在整个学校里。
没有人多说什么。
大家不约而同地到一个据说很灵验的老头子那里去算命。不可知的未来,现在让每一个人都心惊胆战,生怕走错了一步。问题还是在于学校吧,去,或留在这里,是大家难以决断的。毕竟已经在这儿半年了,离开意味着要重新开始一切!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种气魄。
我也没有任何主意,甚至我比任何人都痴迷其中。笔仙、碟仙、扑克算命、星座占卜、测字算命几乎知道的方法都用上了,却仍是个未知的未来。听老人们说,小孩子不要去算命,知道的太清楚命是会改的,不一定是往好处改,改坏了不是多此一举吗?
也听算命的老先生说,命有一半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什么事还是要自己把握,自己拿主意,即使是算命,也是辅助,辅助你少走弯路,仅此而已。
不过那时侯的我们早已听不进去这些了。考试的前两天,这种未知的焦躁席卷起每个人的疯狂,全班女生先是买了酒和菜中午在寝室里大聚餐,然后是用上整个下午的时间打牌,我和陶陶、薇薇负责准备纸笔碗碟蜡烛打火机。然后在对开的白纸中间画一个阴阳八卦,使准备好的小碟子外圆能够完全与阴阳八卦的外圆相吻合。然后是在整张白纸上写下要问问题的几种答案供碟仙选择。光是写这些,我们三个就弄了有半个多小时。然后是把白纸平摆在借来的并且拼凑起来的桌子上,再固定好。
有一点是非常重要的。教我们玩这个的外系女生说一定要点上蜡烛,因为鬼是怕光的,尤其是晚上,一定要一根一根蜡烛接着燃,中间绝不能中断燃烧。还有,蜡烛是要成单数点着才好,尤其是白蜡烛。否则请来的会是鬼而不是仙。
傍晚,大家匆匆吃了东西,便披挂上阵。先是我和陶陶、薇薇上手,因为请笔仙时我们的磁场最强。
点上蜡烛。
我们三个上手了,每个人将食指放在碟子顶部。我们开始召唤碟仙,不一会儿,碟子真的动了,它慢慢地滑出八卦,那个时候我们每个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有点不敢相信它真的自己会动!
忽然媛媛出声问,你们三个的手指真的没有动吗?
我确定地说,我绝对没动,我在跟着她俩动。而她们两人的答复相同。
我们又再一次试验碟仙是不是真的来了,我说碟仙碟仙如果你来了请到“是”上去,好吗?结果,碟子刷地飞快转到了“是”上面。我的天,当时我真的好惊讶。
那天,我们问了好多问题,关于职业、爱情、家庭、丈夫、财富等等等等。一直到夜里三点多,我们才结束整个过程。
那天晚上,我一夜几乎未眠,一是精神还有些亢奋,二是有些后怕。听说,有的学校里玩这个结果碟仙怎么也送不走,还附身进了一个同学的身体里,搞得那个同学大病了一场。
心里想着,这世界真的无奇不有。
但是,这些今天从它那里获得的关于未来的信息是否灵验还要等,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
看着同伴们还有我自己如此热中于此,细想想又觉得很可笑。
人定胜天!
我还是相信这个多一些。
倘使世人是以生活和行动来体验罪恶的话,
那么我愿意尽可能深地沉浸在内心的罪恶中。
——三岛由纪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