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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二度受压迫的灵魂(1)

离开冰城,因为有了茵茵这个好朋友而变得伤感。

那天,她在火车站为我送行。我们一起拉着那只足有半人高的皮箱,我几乎把所以需要拿走的东西全部装了进去。可以说这只箱子里装着我漂泊时所有的家当,带走它也就带走了一切。

还有带不走的,便是这份可遇而不可求的友情吧。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它也打包带走,随我继续漂泊,回家或是……

对于未来,我真的感觉很渺茫。就好像我坐在火车上,火车慢悠悠开启的那一刻,我突然有种“生离死别”的苦楚,热辣辣的泪不停地坠落,她也一样,我说茵茵你不要哭了,不过是暂时的分别。可是我却仍然无法说服自己……

哭着,直到看不见了城市。

这是我从未感受过的一些情绪,比如离别的愁绪?当我第一次独自离开家乡时我都没有这样的一种感觉!这就是情感的滋味吗?

这一个学期我掉过的眼泪比我整个小学、中学时代流过的眼泪还要多!

感觉自己变得软弱了。没有了以前的强烈。比如对于姜毅,如果是在以前,我想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他比任何一个伤害过我的人都可恨!

而现在的我,却不再轻言“报复”。

是《道德经》看多了,还是……我的感情伤得不够深?

路途上的风景我已经很熟悉了。来的时候还有点新鲜感,现在坐在窗边,看着看着就沉思去了,一路上,总是陷入自己的迷阵,这一学期的经历就像电影再次重复放映,一幕幕,在我的眼前,等着我给予最后的评判。

然后该将他们火化呢?还是束之高阁?

汉尼拔曾经同我谈起“回忆”这个东西,他说你想忘的永远也忘不掉,只有你不再去想它时,你才有可能彻底摆脱不快的回忆。

我就是这样吧。紧紧地攥着受伤的记忆然后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忘记它!

只是作茧自缚而已!

只是我总觉得有些记忆是永远不能忘的,是要引以为戒的。

这更难!

曾经我也告诉自己我要记取教训不再轻易信人,我几乎做到了,但是当我在外面,心被朋友温暖时,我开始怀疑,自己付出宁可不交朋友也要少受伤害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坏了?只不过,我没想到自己刚刚想要试探一下人性的真诚就又彻底地失败!

看来好人不是没有,只不过你真的不能轻信。因为你永远不了解别人的内心,你不知道他在口口声声说着爱你时心里是不是在想另外一个人?

看来,还是前人有经验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

近乡情怯!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心情。

但是,离家乡越来越近了。我的心怎么好像跳到了嗓子眼儿?深深地呼吸,还是有些紧张。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今天回来。前几天例行公事给家里打电话,只说还没定下来离开的具体日期。其实那时侯票都拿到手了。只是我张不开嘴。

为什么?

我想我很怕!真的很怕在我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回家后,我回到家里迎接我的仍然只是保姆的问候和一室的清冷!

还有吧。深深地恐慌!我讨厌别人问起我过得怎么样?读的什么学校?回到家乡,满是伤口和迷惑的回忆必定会无数次地被别人挖掘!虽然我可以笑着对他们说我过得很好,给他们讲异地的风情,但是我还是会重重的痛,每提及一次这样的痛就会加深一分,没有止境。

还有吗?我的恐慌?

还有。那来自于我的母亲。我害怕自己无法面对她锐利的眼神说:我过得很好!很好!怕,她发现我的憔悴,我的失落,我的迷茫?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还是她,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我的变化呢?

站在列车车厢的洗手台前,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打开化妆包。打上粉底,修整眉型并在眉上扫些黛色,还有棕红色的眼影和淡些的粉红色腮红。完成所有动作,脸色终于好了很多!

哎!想想也满悲哀的,我才多大?就需要用这些掩饰自己的憔悴?

哎!怨不得别人!都是自己惹来的麻烦。

生活确实比以前寂寞的日子丰富多彩了,但,哪种生活更好一些呢?

只有天知道。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列火车永远都不要到站。

但那是不可能的!

火车终是停靠在了站台。

我踌躇着,跟在人群后下了车。站台的灯没有亮,昏暗得就像我现在的心情。人潮却很急躁,都在赶着回家吗?我不急。

慢慢地散步式的前行。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召唤我。这回我听出来了,是苏哲,那个乖乖牌似的学生。

我停下来,回头看着背了一个大旅行包的苏哲。真没想到还能在这地方遇到。我说,真巧呀。坐一趟车。

他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无框眼镜,腼腆地笑着说,是呀,好巧。

人潮在身边匆匆地涌动,我抬手示意他边走边说。他点点头,并且接过我手中的行李。

我们两个并肩顺着人流很快出了火车站。刚才一直无语,总觉得有点尴尬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想了好久,我开口问,考试还好吧?

还好。他马上接口回答。

那……我们走到了火车站外的路旁,我想就此分手。

苏哲打断我的话,他说我想和你谈谈,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好吗?他的样子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一样。

不用了吧。有什么事在这儿说可以吗?我伸手接过自己的行李。

我……也许我们可以结伴回冰城。也有个照应。

不用了吧,我淡淡地扯出一个笑容。多麻烦你。

不麻烦。他急忙反驳,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太安全呢。

我都是买卧铺,还满安全的。啊,对了,怎么没见姜毅和你一起回来呀,你们不是一起的吗?我的情绪依旧漠然。眼神四处晃悠着,我在想一会儿是直接打车回家呢还是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呃,他不回来过年了,他要留在学校那边打工。他对于我突然提起姜毅感到有些尴尬和无措。我们的认识就是由于姜毅的关系嘛,有时候事情满有意思的。

他现在好吗?我抬起头,我想我已经能够平心静气地面对他了。

还好。叶凌……其实姜毅……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事情并不完全是你想像的那样。他说话吞吞吐吐的。

算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其实也没什么,我们几乎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我也没什么损失。我停下话头,看看皱着眉头的苏哲,不要这样嘛,好像他是什么禁忌一样。这样吧,我留给你我家的电话,快开学的时候你打给我我们再说一起回去的事好吗?我让了一步,突然觉得有时候路上有个伴未尝不是件好事,而且还可以从他那挖掘一些关于姜毅的事情。哼!姜毅,我还没想到该如何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呢!

好吧,等我回去之前一定给你打电话。他收起我写给他的电话号码。

那我要走了,以后再见吧。说着我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刚打开车门又想起什么,我转身对苏哲说,你家住哪儿?要不要一起走?

不用了,我往西,你往东,不顺路。他摇摇头。

呵呵!你倒是很了解我的情况嘛。是不是连我家的门牌号都知道?

呵!他又推了推眼镜说,别嘲笑我了。再见!

我笑着说再见,然后坐进车里。

我说师傅,我去文化新村。

开车的司机挺年轻的,说,你住在那儿吗?那儿可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还有什么市长呀、领导都住在那块。那环境还真是好,不过咱们老百姓也只能在门口看看……

他似乎很喜欢说话,后来说什么却没太听清,我的思绪又开始集中于猜测——家里大概只有保姆在吧。或许继父今天没课,对呀,学校都放假了。那母亲应该绝对是不在家里的,可是……

回到家,果然是一室的清冷。连保姆都不在,可能是出去买菜了。我将箱子拉进自己的房间,走到房门口推开门,里面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而且似乎一切都和我走的时候一样,只不过房间没有因为主人半年的离开而满是灰尘,一定是保姆经常打扫的缘故。

我开始打开箱子将一直贴身跟随我的各色物品物归原位,曾经我就是这样一件件地将它们由自己的岗位上拿下来塞进皮箱。我想这个工作会一直重复下去的。我想一定会。我终究是要走的,到处去漂泊,去寻找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我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一直相信!

……

我早就有预感我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保姆。我的预感总是很准确,或许他们不该被称为预感,只是我不愿去揭开另一层涵义,那会让我更难过。

慧慧,比我大三岁。是安徽人。她在我家干了有三年了。人还可以,挺老实的。就好像她一进门看到在客厅里泡茶的我时,脸上显现出的惊喜让我马上就相信她见到我是真的很高兴。

她先是把买来的青菜放到了厨房里,然后洗干净手回到客厅。大家都盼着你回来呢,她还没坐下就笑着告诉我。

是吗?我的问话里充满着怀疑。

当然了。教授经常吃着吃着饭想起你,说什么也不知道叶凌在那边吃得怎么样?当然阿姨还是那么忙,不过她这几天一直嘱咐我准备一些好吃的,说你不一定哪一天就突然跑回来。呵!还真让阿姨给说对了。

我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自己也拿起杯子轻轻地啜了一口。好香!我叹了一口气,接着开口: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你好像说过你要去学外语,是吧。

是呀。吴教授也说我该学学外语,都二十一世纪了呢,说什么不会英语就等于文盲。

我微微地笑笑,那你学得如何呀?我有意识地截断她的话。她很喜欢说话,你要给她一个方向,她才能说明白。

呵呵!还好啦,我去报了一个学习班,就在吴教授上课的那个大学。只不过我很笨,学得很慢,单词都记不住。她拉了拉垂在肩前的两条麻花辫,有点腼腆,有点羞怯。她就是这么一个很老实的农家女孩,虽然在城里也工作了好几年但还是没怎么变,不像她的很多同乡,现在都沾染上了城市里的一些坏习惯。叶凌,你怎么回来前不打个电话呢?我好准备准备。

太急了,当天才拿到票,所以没来得及。反正没关系呀,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吃你做的好东西呢。而且,还可以给大家一个惊喜,不是吗?我做了一个顽皮的表情,让她相信我说的都是真话。

说得也是。好吧,现在我去准备饭菜。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早了,一会儿吴教授也该回来了。不知道叶阿姨今天什么时候能回来?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要去收拾一下我的房间。慧慧,可要谢谢你,把我的房间打扫得那么干净。

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说完,她还是腼腆地一笑,然后转回厨房去忙了。

我也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我很喜欢慧慧这样单纯的人,所以才会对她格外友善。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单纯一些该有多好?

……不过,那样子的话——也许这个世界会更糟,也缺失了生活的乐趣不是吗?

会有很多人这样认为的,平淡的生活太过无趣。

我也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