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沙场秋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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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峪山血战(八)

通往湖中小亭的水榭并不宽,两边精美的护栏之间是仅有两尺的走廊。为了营造成美观的视觉效果,这条几丈长的水榭走廊还特意不计工本的弄成了一曲三折的模样。而现在李建只所以要提前迎上几步的原因,就是他准备冲到湖心小亭最近的一处转折点上。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无处可逃,李建在放开心胸后头脑也开始慢慢机灵起来。自己在水榭的转折处以逸待劳,而想要冲上来的金兵在面对自己时就需要多一个转身的动作,这在两个人单对单的搏斗中李建无形中就肯定会占据极大的优势。

李建在水榭的转折处站定的时候,最前头的金兵已经踏上了通往凉亭的水榭走廊。李建也立刻就感觉到了脚下木质的地板上传来的一股接连不断的震动感,心脏猛的一阵收缩之下,因为过于用力连握刀的双手上都开始青筋暴起。

双眼紧盯着沿着水榭快速冲来的金兵,李建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在极度的紧张中李建只觉得自己的口中也传来一股子又苦又涩的感觉,嗓子里也是又干又痒,身体因为极度的紧绷都有点发僵的感觉。

金兵已经快速的绕过了两处转弯,再有两三步就会出现在李建所在的最后一个转折处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李建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极度紧张和慌乱的情绪中还能不能正常的将手中的刀挥舞起来,可是在即将迎敌的刹那,他又不可能再去做什么多余的动作,生死拼杀之际凭着本能李建将胸中郁积的种种情绪化做了一声怪异的嚎叫来给自己最后再壮一壮胆。

借着歇斯底里一般的高声嚎叫将内心的恐惧和慌乱发泄出去,李建觉得身体的感觉好多了不再有那种僵硬和不适的感觉了。怪不得在战场上拼杀之际,那些士兵们都会不断的大吼大叫,这个念头在李建脑子里一闪而过后,李建在稍微沉稳下来一些后做了一次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紧盯着到达对面的金兵,将手中的横刀斜举过肩,做好了挥刀出击的准备。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什么人嚎起来都不会好听,而李建因为喉咙沙哑的缘故,声音就格外显的凄厉难闻。唯一值得称道的可能就是因为年轻中气充足,他的声音确实不是一般的高吭。已经冲到转折处的金兵也被突然响起的怪异嚎叫声惊的不由一顿,脚下也随之停住了脚步。

萧国公完颜襄身为金国朝廷内最为顽固的保守派,他的麾下人马也大多是都是固守传统的女真汉子。剃的精光发亮的前额,脑后细如鼠尾的发辨,粗壮的身躯加上黝黑的脸庞上一双散发着嗜血光芒的双眼,那股子凶悍气息让人一眼看到就不由的感到一阵的心悸恐惧。

隔着水榭转折处的立柱,与李建几乎已经算得上是面对面的金兵也在打量着李建。看着李建年轻的脸庞上那股子难以掩饰的紧张,金兵的嘴角甚至还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经历过无数沙场搏杀的老兵对于没什么厮杀经验的新手本能的轻蔑,让这个金兵没有再做停留,闪身冲过转折处的立柱准备杀掉对面的年轻人。

虽然在心里对李建这样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很蔑视,可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在搏杀的时候可不会做出什么大意的举动。

在快速前冲的身体到达水榭的转折处时,金兵手中的刀已经提前竖在了自己的身体左侧,一旦李建向前冲那么不管是横劈还是竖刺,金兵相信凭着自己的身手都足以将这个年轻人的攻势挡住,只要挡住对手的第一次攻击,等自己的身体绕过这个转角与对手正面相对,金兵相信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将不会有一点战胜自己的可能。

对面的金兵已经开始冲过来,在他的身后还有两个金兵也同样已经踏上了通向凉亭的水榭走廊。在这种情况下李建反而放下了所有的心思杂念,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对手身上。自幼习武所养成的敏锐眼力,也让李建在金兵身形发动的瞬间就做好了出刀的准备。

眼前的金兵手中的马刀是竖在身体左侧的,而在金兵身体越过转折点的瞬间他的身体右侧空裆又会被转角处竖着的那根碗口粗细的立柱所遮蔽住。这根支撑护栏上方雨檐的立柱是无法挡住对面两人的视线的,所以在身体即将越过立柱的刹那,看到李建全力一刀斜劈过来的时候,这个经验丰富的金兵都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金兵预先设想的最难对付最危险的情况,是这个年轻人借着自己越过转角时需要有一个转身的动作时全速前冲用手中的兵器刺向自己。那样的话,稍有不慎还真能对自己造成不小的伤害。

可是现在,对面这个年轻人是在生死相搏之际被吓傻了吗?静立不动的情况下,居然一刀劈向了碗口粗的柱子,他是想将自己连这根柱子一块劈开吗?要知道即便是骑在马上的骑兵,凭着坐骑的高速和锋利的马刀,在面对这么粗的木桩时也很难做到一刀两断。

而刚刚打量过李建的金兵因为从来就不曾见过横刀这种兵器,在本能中就将对面这个年轻人手中略显怪异的兵器归纳到了剑之类的兵器上。剑因为轻薄的特性直刺时的伤害才是最大的,本来就不是利于劈砍的兵器,所以李建狠狠的一刀劈向立柱的举动也完全出乎了金兵的意料。

横刀与立柱接触的刹那,一声并不响亮的脆响过后又接着传来一声弱不可闻的沉闷声音,而李建已经开始快步后退了。

横刀本来就是最利于劈砍的兵器之一,再加上超出普通兵器数倍的锋利坚韧,当年李建在横刀锻造好之后就已经在自家演武场上无数次试验过刀劈木桩了。

这一把由能工巧匠耗时数月耗费无数材料打造出来的横刀,无论是在坚韧程度还是锋利程度上,也都佩得上它的身价。现在这名金兵成为了这把横刀下第一个祭品。

因为过于信赖自己多年的经验,在李建手中的横刀劈开立柱划向他右侧的空裆时这个金兵根本就做不出有效的反应。身上的皮甲在锋利的横刀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破开,略带弧度的横刀刃尖划开他的皮甲后在他的右肋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捂着右肋倒地不起的金兵可能是肺部被横刀划开,现在嘴里已经不停的开始朝外喷涌着血沫,连惨叫都被血水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只能是抽搐着身体发出一阵低哑的“嗬嗬”声。

而退到凉亭的入口处,晃了晃因为用力过度而略显酸困的双臂,李建看着前面几步外的金兵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全身冒汗,嘴里满是酸涩口水,胃部一阵阵不停的抽搐感让李建直想蹲下来呕吐。第一次杀人感觉,原来是如此的难受啊!

李建难受的面色苍白弯腰欲吐,可是对面的金兵却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休息调整的时间。紧随在第一名金兵身后的那位金军谋克已经在手下中刀的瞬间就快步赶到了。蹲在明显已经无救的属下身边,血红的眸子狼一般凶狠的紧盯着站在凉亭入口处的李建。

“呸!”张嘴吐出满嘴的酸水,李建强打精神再次将横刀斜举过肩,刀锋遥指对面。失去了转角处的地利,现在他也只能和对面这个看起来更加强壮凶悍的金兵以死相拼了。

“建儿小心!”

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因为退到了凉亭入口处,李建其实就站在魏涛身前不远处。眼看着外甥刚刚劈倒一名凶悍的金兵,退到自己身前后脸色苍白还在呕吐着酸水,虽然明知道自己根本帮不上一点忙,可是魏涛还是忍不住出声说了一句。

也正因为这一句话,让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李建想起亲人就在自己身后。自己死了的话身体文弱的舅舅在残暴的金兵面前会有什么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不要慌,不要怕,我不能死,我要护着舅舅!”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打着气,守护亲人长辈的念头滋生的同时,有了目标后李建握刀的双手也再次变的有力起来。

对面壮硕的金兵快步向李建冲来了,嘴里高声怪叫着高举马刀伴着一股摄人的杀气直扑李建身前。当双方之间只剩两步的距离时,凶悍的金兵谋克已经借着冲势一跃而起,手中的马刀在空中高高举起后借着下落的势头如闪电一般的劈向李建的头顶。

虽然很想后退一步先避开对面金兵凶狠的一击,可是李建知道这一步不能退。一旦退后,不管自己还能不能在随后的搏杀中占据优势,身后的舅舅和魏远两人却都会陷入极度的危险境地中。而且在这名金兵身后,另外两个金兵也已经即将杀到,从脚下的木质地板上李建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们急速奔跑时传来的震动感。

不能退那就只有进了,李建在守护亲人的念头激励下面对着凶悍杀来的金兵谋克,也爆发出了全部的血勇之气。

没有一点回旋余地没有一点退路的狭窄战场,逼着生死相搏的两人在最短的时间里分出了生死胜败。金兵谋克在腾空飞砍时,胸腹之间自然就露出了空裆,李建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除了举刀横架也只能选择挥刀直刺对手胸腹。

双脚在地上全力的一蹬,整个身体已经躬起来鱼跃扑向前方,手中的横刀突刺而出,李建在这一刻选择了以命搏命的最激烈战法。

腾空跃起后借势下劈的马刀在速度上绝对要比李建前扑直刺的横刀要快一线,这是金兵谋克经过无数次的生死搏杀后得出的经验,而从人体发力的角度上来说,下劈的动作速度也肯定是比双手前刺的动作要快一线的。

无路可退的李建似乎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