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索家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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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大师父

大师父

武馆这种地方,在很多人心里似乎必须要跟打架斗殴有点关系,然而,索家武馆在滨江路开馆近二十年,一直都是安安稳稳,没传出什么抄家伙动刀子的事情,直到师娘白芳芳犯下那个被索三纳斥责为不分青红皂白、伤天害理的大错。

之所以会有那么多年稳定的局面,主要是因为索潮海年际渐长,好斗心慢慢消逝。其实索潮海、白芳芳夫妻碰钉子的日子,十几年前早在西安就经历过了。

索潮海的功夫传承于武当,他曾经在西安开馆教拳,本来日子还算混得过去,无奈少年时一起在武当山习武的一个师兄忽然出现,接着的一年之间,两个师兄弟经历了重逢的喜悦、合作的矛盾和翻脸后的明争暗斗。

正在跟师兄的对峙进入白热化之际,老婆白芳芳怀孕了,索潮海觉得一道光照进了自己的生活,他不想再争斗,就带着白芳芳离开西安,另谋生路。

从白芳芳怀孕到索三纳出生,他们先后在陕西白河、湖北十堰、湖南郴州各待过一段时间,但是靠在广场、公园这些地方戳杆子竖起一面旗子收学生教拳的办法,收入和居住环境都不稳定,跟江湖卖艺差不了多少,夫妻俩就差没兜售狗皮膏药了。

索三纳出生后,白芳芳每日手忙脚乱,因为生活窘迫,她跟索潮海矛盾十分激烈,几乎每天都要争吵。索三纳6个月大的时候,索潮海为了图个安稳,无奈带着白芳芳投奔自己在武当山脚下开武馆的师父,帮着师父带徒弟,算是给师父打工。

后来又有一个契机,让28岁的索潮海决定南下广州,到富庶的南方谋出路。这一路辗转的艰辛,后来的徒弟们并不知晓。让白芳芳难以忘记的,是从索潮海老家乘大巴到达十堰的那个寒冷的清晨。天还未亮,白芳芳把一岁的索三纳用婴儿袋固定在胸前,一边看着女儿的睡态,一边故意慢行,跟在丈夫身后,拖延着丈夫的步伐。她心里抱怨着,跟着这个男人,做什么事都是这么辛苦,高铁中午才出发,现在还有七八个小时,去哪里打发这个时间呢,天又这么冷……走在路上,白芳芳甚至不愿意抬头,一抬头就觉得前路迷茫,而低着头,就可以沉浸在女儿稚嫩香甜的梦境里。

说起为什么会选择广州,却并不是简单的巧合。

索潮海的师父人称大师父。大师父的武馆坐落于武当山脚,坐北朝南,东西各有一排二层小楼,西边是武馆办公室、徒弟的宿舍、食堂,东边一排房舍用来经营幼儿园,武馆院子还算宽敞,大约容得下一个300米的跑道。每次回到这里,索潮海都觉得自己一辈子都置办不了这么大的一块地方。师父对他并不是很亲热,因为知道他这次也待不长久。他自己也不想依附师父,在师父身边,只能算是有吃有住而已,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积蓄。

沉闷而迷茫的生活持续了将近半年。

一天傍晚,落日西斜,天光渐暗,武当山静默隐退,天际好似挂起一道铁锈红的弯刀。武馆里白日的喧嚣渐褪。徒弟们练功结束都不见了踪影,只有索潮海一人像往常一样颓废地坐在院中矮矮的石锁上,一边心事重重,一边等着有人喊他去吃饭。

此时,大师父正坐在武馆大院西北角的办公室里,这是一个可以将整个院子尽收眼底的位置,大师父透过污迹斑斑的窗户沉默地看着索潮海的背影,心中不起一丝波澜,“这小子还是待不久”。

大师父是武当山在册的道士,人人都叫他大师父并非是奉他为老大,而是因为他姓大。他总是穿着一身藏蓝色道袍,大夏天的也不嫌热。他的眼睛细长,眼线明晰深邃,脸庞浑圆红润,束着道士发髻,发际间散落一圈卷曲的碎发,平日里一副很亲切的神态,却让人难以亲近。

那个傍晚,大师父就那样微眯着眼长久地注视着索潮海落寞的背影,他们之间这种亦师徒亦对手,既存留斩不断的联系,又恨不得离对方越远越好的关系,局外人难以体会。忽然,他眼里一道寒光闪烁,暴露出强悍的本质,只见他猛地站起身,震得衣襟都颤抖起来。

原来,大师父远远地看见大门处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麻衣布鞋的平头男,暂时不明来路;而让他一看见就来气的则是走在后面那个人,乃是跟他话不投机又没撕破脸,在后辈徒弟中间却很受欢迎的张师弟,此人平时喜欢到处找人聊天,扯一些没边没际的奇谈怪闻。

只见张道长奔着索潮海走去,而平头男四处张望一番,走向大师父的办公室。这平头男来意是要用一套少林大洪拳交换武当伏虎拳,大师父听了表面上客气地顾左右而言他,心里却嘀咕着:“现在这世上还真是有这种脑子进水的流浪拳师。轮得到你来教我大洪拳吗!老子当年就是从少林练出来的……既然来了,最多管他一顿饭……”

这流浪拳师并非脑子进水,只是孤陋寡闻而已,言语间他感觉到大师父是在拒绝自己,也不纠缠,也不留下吃饭,起身告辞,转身就走,还颇有点儿尊严。

大师父打发走了平头男,再一抬头,见索潮海和张师弟果然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