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索家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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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索三纳

那天晚上,索三纳坐在自家阳台,久久感慨没有睡意。月明星稀,远山幽暗的轮廓在索三纳的视线里悠长地延展。天大地大,生而为人,每踏出一步,就可能听到一个血腥的故事。

山间的夜晚如此静穆,带给人一种谦卑的力量。然而,在这个精神即将得到升华的时刻,正值青春绽放的索三纳,却无可救药地需要用对爱情的眷恋排遣对世事无常的恐惧。对年轻人来说,涌动的荷尔蒙就像止痛剂一样有效。

她怀恋起美男大叔薛明青,想起薛明青滚烫的表白:“对你的爱欲,像失控的火焰,像蒸腾的海浪,即使紧紧拥你入怀,也无法缓解半分。”“你像个无忧无虑的小树猴在林间跳跃,你不知道,我因爱而充血的双眼,穿过狭长树叶和鲜红果实间的千缝万隙,时刻窥探你、思恋你。”

每当索三纳在心里默念一遍这些表白,都不忘打着激灵再多说一句:“太肉麻了!”

然后,她终于可以轻松地去睡了,睡前还做了一个决定:“明天找个时间给还是给妈妈打个电话吧!”

跟妈妈白芳芳在电话里和解以后的那几日,索三纳过着内心充实的山村生活,每日学着干些简单的农活,还跟着爸爸学劈柴。

索潮海每隔两三天便会上山,背回重重的一大捆树枝。索潮海劈柴是兴趣使然,因为那能显示出他过硬的刀功:一根分支杂乱的树枝,先将其小的枝节削去,再砍下约三四十厘米长的主干,猛力往土地上一插将其竖起,接着下刀,稳准狠,将木头一劈两半——索潮海说:“不是每个干体力活儿的人都能练好武术。但是干体力活儿能培养基本素质不假。”

索三纳见爸爸捡起一根长树枝,随后眼前刷刷刷得飞起几根瘦瘦弱弱的小枝,只听爸爸忽然说起:“那些城里人,谁练功能练得过我。”

这其间,索三纳还跟着爸爸去拜访了胡老太,爸爸让她管胡老太叫师爷。原来,索潮海儿时的武术启蒙师父,正是胡丹平,他跟胡丹平只学了查拳套路四路升平、二十八路弹腿和挂拳套路天马拳。只因胡丹平从小花了大量时间练飞刀,对于其父的武术套路,本就学得不全,再加上决定训练小索潮海的时候,她已有将近2年没有温习套路,因此又忘掉大半,能记住査拳四路和弹腿是因为从小练得最多,而能记住天马拳则纯粹是因为喜欢这套拳的名字,所以她最后能教给索潮海的只有基本功练法和这三套拳。索潮海跟她练功前后不到两年,就少小离家,上了武当山。

见到胡老太之前,索三纳不免有点激动。然而,再传奇的人物,一旦往面前一摆,不外乎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胡丹平身上的神秘感已经随着她被救赎的罪孽消散了。如今,她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妇,在女儿、女婿、外孙的陪伴下过着平淡而常带笑容的日子。

索三纳曾问索潮海:“爸,你说,是胡老太厉害还是我妈厉害?”

“你妈?”在武术方面,索潮海对老婆白芳芳无疑是鄙视的,“人家胡师傅一出手就要一条命,你妈在武馆练飞刀那个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两个人能放在一起比吗?”

“也是。”索三纳想起妈妈每次练飞刀的惨状,暗自点头。

索三纳的妈妈白芳芳,也曾向往自己能练出飞刀绝技,但可能缺乏天赋,又不肯下苦功,她断断续续地练了很多年,才能确保扔出去的每把刀都能勉强刺进木板而不是四处弹开,至于准头,就更难保证了。

“不过你妈好歹也算是有一个特长,就是打软鞭。不过,她后来不练这个了,动静太大,小区里老有人投诉。哈哈哈……”想起年轻的白芳芳刚到广州时每天晚上打响鞭扰民,隔三差五被小区物管劝停的窘样,索潮海忍不住笑起来。

山间的日子还没过到一个月,一天吃完晚饭,索三纳正费劲地摁着晓春的脑袋给她洗头,在晓春这里疼那里痒的叫喊声中,索三纳的电话响了,响了停,停了又响,反复响到第三次时,索三纳终于忍不住抽出手来,没好气地说:“喊什么喊,有本事你自己洗呀。我去接电话。”刚一转身,就听见抻着脖子、头发泡在水里的晓春“哇”得一声哭嚎。还好,奶奶很快出现解围,接手了洗头的事儿。

奶奶虽然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每次有什么需要她的时候,她总能及时出现,索三纳真是服了。

这个电话是比索三纳年长几个月的师兄何家晋打来的。电话刚接通,就听他说:“纳纳,我知道你在面壁思过,不应该打扰你。但是,我不得不给你打这个电话。因为我有三件事要告诉你。第一:薛明青出了一本书,书名叫《鄙视》,不知道是不是在鄙视我们。”

“薛老师人家是学者,经常出书,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你不是让我务必跟薛老师彻底划清界限吗,那你干嘛还要贱贱地告诉我他的近况?!”

“原因跟第三件事有关。但我先告诉你第二件事:我跟我爸和解了,我准备去美国留学,凭我的聪明才智,申请留学简直易如反掌,而且,如果不是全世界最一流的……”

“第三件事情是什么?”

何家晋的自我夸耀被索三纳冷漠地打断,他沉默了一会儿,不带感情地说:“薛明青死了。”

“什么!?”

索三纳扑到索潮海身边要求回广州的时候,不想爸爸看起来跟自己同样的焦虑:“纳纳,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就回广州。”

“什么?!”

“纯阳观王道长刚打电话,说他们要搞一个吕祖诞辰大典,让咱们武馆出一个表演节目。”

为了赶最早一班高铁,第二天天没全亮,索家父女就启程了。离开前,索潮海反复嘱咐母亲注意身体、少干活儿、不要省钱等等,索三纳则抱着肉乎乎的小妹妹索晓春狠狠亲了几口,奶奶将晓春接过手的时候,小姑娘鼻子一抽,又是“哇”得大哭起来,眼泪不需要酝酿就能像瀑布一样涌出来。孩子的哭声让送别的气氛立马悲情起来。

这一幕,让索潮海恍然回到了十九年前,他和白芳芳抱着刚满周岁的索三纳离家南下广州的时刻。同样是一个清冽的早晨,在粉色的棉衣棉裤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纳纳,被从母亲手上递到妻子怀里,纳纳同样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那阵哭声让当时的索潮海和白芳芳感到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