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忽必烈按唐雨合的意思在朝中作了宣布,然后将唐雨合赐给“朴湛”为妻。唐雨合和邢枫经过了那么多波波折折后终于有情人成眷属。唐雨合觉得幸福的同时又多了份新的担忧,因为邢枫始终还是没有放弃刺杀忽必烈的念头,只是和唐雨合新婚燕尔,暂将刺杀一事搁置,全身心投入到甜蜜的爱河之中。而田哥也果真谨遵诺言,并未揭穿邢枫的身份。这样,唐雨合和邢枫也算是度过一劫,继续留在蒙古做一对神仙眷侣。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就传出李璮正式起事的消息。一场新的激烈的争战又拉开了帷幕。
李璮选的正是唐雨合当初所说的下策。他采取田都帅的意见,攻占了济南,然后一面拉拢宋朝,一面派人到各地联络起事。不过,宋朝只是表面上对李璮的义举大加赞扬,封他一个没有实权的齐郡侯兼保信宁武军节度使,并没有给予任何实质性帮助的意思。而李璮四处派人游说,也只有太原总兵李毅奴哥、达鲁花赤戴曲薛,和邳州行军万户张帮直等少数几人响应起事。
但李璮是个目光短浅的人,他见宋朝对他如此友善,又有好几处响应起事,自以为自己深得人心,一呼百应,脑袋便有点晕乎乎起来,这日大张旗鼓地摆起了庆功宴,在宴会上李璮得意忘形地对众将说:“果然不出本帅所料,宋朝腐朽,忽必烈无道,不得人心。本大元帅登高一呼,群起响应!哈哈!灭宋驱蒙,指日可待!”
众将听了也跟着阿谀奉承歌功颂德起来。
田都帅进言说:“元帅,太原、邳州既已响应,与我们遥相呼应,形成犄角之势,正是大举北上的绝好机会!快快发兵吧!”
李璮却摇了摇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田都帅说:“听说忽必烈已经平定了阿里不哥,我担心拖下去,会给忽必烈留出时间对付我们,对我们是很不利的。”
头脑发热的李璮压根儿就听不进不同意见,自负地说:“田都帅,你太高估忽必烈了!他远在漠北,给他时间又能怎么样?我敢肯定,过不了几天,北方诸省就会全都起来响应,宋朝也会发来重兵。到那时,哈哈,一定是烽烟四起,杀声震天!一个小小的忽必烈,何足道哉!我李璮是当然的群龙之首,驱动大军,直捣忽必烈小儿的老巢!然后,我再驱兵南下,踏平宋廷!”
李璮喝了一点酒,借着酒力,慷慨击节道:“昔日曹孟德横槊赋诗,傲视群雄,何其壮哉!今日璮某,远胜尔曹!待我赋诗一首,以抒冲天豪气!”
李璮说着,抽出腰间佩剑,思想片刻,一边趔趔趄趄地舞剑,一边吟咏道:“腰刀帕手从军,戍楼独倚闲凝眺。中原气象,狐居兔穴,暮烟残照。投笔书怀,枕戈待旦,陇西年少。叹光阴掣电,易生髀肉,不如易腔改调。世变沧海成田,奈群生几番惊扰。干戈烂漫,无时休息,凭谁驱扫?眼底山河,胸中事业,一声长啸。太平时,将相近也,稳稳百年燕赵。”
李璮醉步趔趄,险些摔倒,碰翻了桌子上的杯盏,嘴里却兀自说着:“干戈烂漫,凭谁驱扫?凭我!凭我李璮李松寿!”
再说忽必烈平定阿里不哥又斩断情丝后,就立即着手李璮叛乱的事,一面让人找来山东江淮一带的地形图,一面传邢枫、合剌、姚枢来见。唐雨合也自然被请了去。
四人进来时,忽必烈正在地图前查看。
四人向忽必烈施礼:“参见大汗。”
忽必烈转过身,说:“免了,天这么晚了我还召你们来……”
唐雨合笑了笑,说:“大汗是为平定李璮的事吧?”
忽必烈也笑了,对她说:“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果然是朕的神机宰相。”
邢枫、姚枢听了莞尔一笑,合剌却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忽必烈问:“李贼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姚枢说:“跟我们预料的差不多。他占据济南以后,果然没有立即北上,而是在等待各地的响应。他想得很好,以为他登高振臂一呼,各地便会如干柴烈火般的燃烧起来。可是,他想错了。根据可靠情报,响应他的只有太原总管李毅奴哥、达鲁花赤戴曲薛和邳州行军万户张帮直少数几处地方。”
忽必烈点点头说:“现在漠北局势已经安定,是瓮中捉鳖擒拿此贼的时候了!”
唐雨合问:“大汗,您打算派哪位将军去剿灭此贼?”
忽必烈早已经考虑过了,他心中最佳人选自然是朴湛,决定派朴湛、合剌以及在长江前线的大将阿术,统领山东、河北、河南诸路兵马前去征剿。
唐雨合说:“朴湛、合剌和阿术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将,派他们去自然没有问题。但对付李贼还需要多用智谋,右丞相史天泽谋略过人,可令其一同前往,协助二位将军共同节制诸路大军。”
忽必烈接受了她的建议,说:“好,有文有武,相互配合,李璮小儿必败无疑!”他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王丞相,你也随行参议军事吧。”
这话正中唐雨合心意,她当然要跟着邢枫一起去啦,她才不要像别的妻子一样一到战争,就被一个人弃在家中,那种生活她可受不了。当下满口答应。
阿术现在前线,邢枫、唐雨合、合剌、史天泽立即动身,很快调齐了诸路大军,与阿术部会合,开赴济南城外。史天泽认为,济南城墙高厚,护城河又宽又深,而李璮军在高处,强攻必然吃亏。最好是把他引出来歼灭。邢枫接纳了他的意见,对济南围而不打。但是,半个多月过去了,李璮仍然躲在城中不出。将士们都很着急。阿术是员猛将,性情卤莽,脾气急躁,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催邢枫下令攻城。史天泽坚决不同意现在攻城,劝他们不要急,沉住气。
这时,探马进来报告,说李璮叛军不但没有出城的迹象,而且还在加固城池,准备滚木擂石弓箭挠钩之类的反攻城材料,看样子是要长期固守。
阿术得此情报再也沉不住气了,焦急地对邢枫说:“元帅,打吧!这样等下去要等到哪年哪月呀?我们有几十万大军,一个小小济南城,就是踩也能把它踩平!”
“不行!”史天泽神色严峻,说,“李璮的目的就是引诱和刺激我们去攻城。您想想,他在城上,我们在城下,他藏在暗处,我们完全暴露在明处,还不是只剩下了挨打。岂不是正中了他的奸计!”
合剌却轻蔑地撇撇嘴,用讥讽的口吻说:“史大人,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史天泽不屑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济南不过弹丸之地,犹如一个羊圈,我们在城外挖沟筑垒,团团围困,割断其与外界的联系,就像把一群羊困在羊圈里。时间一长,必然弹尽粮绝,引起内部慌乱。到那时,就可不战而自溃!”
唐雨合也说道:“史丞相说得很有道理。且等待时机成熟再攻不迟。”
合剌便不再说什么,他对朴湛虽然心怀嫉恨,但在作战之决策上,倒也不想故意针对他们。但阿术求战心切,根本听不进去,粗鲁地说:“哼!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济南,用不了那么费事!我阿术一支人马,管保一举拿下济南擒获李贼!”
邢枫心中有些犹豫,觉得史天泽计策不错,但未免有些耗时,阿术虽然鲁莽,但说得也有一定道理,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认为不能冒险强攻。李璮虽然本事不大,但凭借高墙深壑,跟他硬拼我们是会吃亏的。”唐雨合看出邢枫心中的犹豫,便帮他下决心。
“嗯。”邢枫点点头。
阿术急了,跳起来说:“你们就是胆小,有什么屁道理!世界上还没有我阿术攻不下的城池!”阿术对邢枫说:“元帅,您快下令打吧!”
邢枫摇了摇头,心中已有主意,打了个阻止的手势说:“李璮固守济南,注定了他必然败亡的命运。我现命你们用重兵将济南团团包围,但围而不攻。割断他与外界联系,断绝其粮草供应。济南不过弹丸之地,存粮不会太多,待其弹尽粮绝,就会不攻自破!到那时擒拿此贼,自然易如探囊取物!”
阿术虽然傲慢粗鲁,但也知道服从军令,而且他对朴湛还是十分佩服的,所以当下虽然心里不悦,但还是领命而去,把济南城包围得水泄不通,在城外四周深挖沟,高筑垒,封锁所有出城通道,欲将李璮饿死困死!
北军在城外挖沟筑垒的举动很快被李璮的哨兵发现了,哨长报告给田都帅。田都帅立即意识到北军是要长期围困济南,他知道城内存粮并不多,一旦粮草告急,后果可就太严重了。他觉得事情重大,立即去见李璮。李璮正在悠闲地一面饮酒一面听夫人抚琴,见田都帅慌慌张的样子,沉着脸呵斥道:“你是位威严将军,如此慌慌张张,有失大将风度,成何体统!”
田都帅说:“请元帅鉴谅,不过,事情实在重大,城外的北军……”
李璮没等田都帅说完,便打断他说:“不就是大军压城嘛,没什么了不起,叫他来吧,来攻吧,来得越多越好!他要是不来,我准备的檑木滚石弓箭挠钩,给谁用呢?哈哈……”
“不是!”田都帅见他误会了,忙说,“他们不像攻城的样子,在城外安下了营寨,看样子是要长期驻扎。还围着城四周挖沟筑垒,断绝了所有出城的道路。”
“什么?”李璮大感意外,一边想一边自问自答,“他来了不攻城挖沟筑垒干什么?唔,我明白了!他是害怕我出城偷袭他们。”想到这里,李璮释然地对田都帅说:“你放心,北军都是长途奔袭而来,是疲惫之师,他拖不起,肯定很快就会攻城的。到那时候,你就准备杀个痛快吧!”
“那……”田都帅并不乐观,担心地对李璮说,“元帅,如果北军围而不攻,割断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城内存粮并不多,一旦粮草供应不上,那可就……”
田都帅没想到李璮不但没有惊慌着急,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点着田都帅的脑门儿说:“你呀,不懂用兵之道!你忘了?太原总管李毅奴哥、达鲁花赤戴曲薛,和邳州行军万户张帮直已经答应起事,我敢肯定,其他地方不久也会群起响应!宋军与北军势同水火,绝不会坐失消灭北军的最好机会,肯定会发兵的。到那时,被围困的就不是我们,而是包围我们的北军,他们就会腹背受敌,成为瓮中之鳖!”
“这……”田都帅依然忧心忡忡,不无担心地说:“可是您想过没有,如果……”
“好啦好啦,没有那么多如果。我还有事,你去吧。”李璮压根儿听不进不同意见,把田都帅支了出去。
田都帅只好无奈地摇着头退出去。
李璮的设想完全是他的一相情愿,事态的发展与他预料的截然相反。北军把济南城封锁得铁桶一般,安下营寨,看样子是要长期住下去。而太原总管李毅奴哥、达鲁花赤戴曲薛,和邳州行军万户张帮直没有一处援军到来,宋朝方面也毫无动静。城内的存粮已经不多,按最节俭计算,最多也只能维持五天。情势已经非常危急。
李璮只能又召集众将商议,人们知道局势的严峻,一个个都阴沉着脸,气氛很是紧张压抑,窒息得人喘不过气。更为糟糕的是,缺粮的事士兵们已经知道,引起很大恐慌和骚动,说怪话发牢骚,军心浮动,大有失控的危险。
局势发展到此等地步,使李璮极为恼火,他恨所有的人,都不听他的话,跟他作对,他看着谁都不顺眼。当他听说有人说怪话发牢骚时,便恶狠狠地说:“惑乱军心者,斩!”
“元帅,万万不可!”田都帅赶忙劝阻,说,“这时候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弄不好会激起兵变的。”
李璮瞪着大眼珠子,凶狠地说:“他敢!反了他啦!”
田都帅说:“大帅,您想哪,我们被困已经一个多月了,各地响应起事的消息全无,更不见宋朝发来一兵一卒。您想,大家能不着急吗?末将认为,我们应当赶紧想办法,不能再这样傻等下去了,这样会把我们饿死困死的!”
众将士齐声附和,纷纷说:“是呀,不能再等下去了,突围吧!拼一拼或许还有活路,困在这里只能等死!”
李璮烦躁不安,坐在帅案后生气。
“唉!”田都帅情绪非常低落,甚至是颓废绝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突围?谈何容易?北军在城四周挖了很深的壕沟,据我用目测,少说也有一丈多宽,怎么能过得去呀?除非是生出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