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合听了心里感到非常抱歉:他说得没错,他对我的确是至情至义,为我做了许多世人不可能做的事。可是我和邢枫这一生一世早就有了约定,只能来生再报答他的大恩大德了。
心下计议已定,唐雨合壮着胆走了进去。
忽必烈见她进来,将脸转到一边,看来这次生的气真的很大。
“大汗,对不起。”唐雨合凑近他,但不敢过于接近。
“哼!是朕自作多情了。”
“大汗,你后宫佳丽无数,何必为我而舍弃三千佳丽。而朴将军,他只有我。”
“大汗是个义盖云天、胸怀广阔之人,应该不会跟我们计较,而且您如果成全我和朴将军,那么大家一定会说您爱将如子,自然以后会更加效忠于你,舍我而赢得美名人心,不是很好吗?”
忽必烈心中一动,他知道她说得有理,可是他愿意为她损一点美名甚至民心。只是他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硬迫她嫁给自己,那也没有意思,而且这样做会伤害朴湛,如果因此而折损一员大将,那确实是可惜了。
他的心里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斗争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大汗,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很为难。特别是你的面子,我想了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
“是什么办法?”忽必烈口气有些松动。
“你就说原来因为答应了我的义父要好好照顾我,不知道我跟朴将军私定终身之事,现在知道后,你愿意成全我们。这样你既有了面子,也有了美名。”唐雨合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挺聪明的,这种招也想得出来。不过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忽必烈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似认可了她的做法。
“既然你非嫁朴将军不可,朕也没办法勉强你。”忽必烈幽幽叹了一气,但转而又豁然地一笑,“那朕只能祝福你和朴将军了!不过你得答应朕一件事。”
“是什么事?大汗尽管说吧。”
“虽然你不愿意做朕的皇后,但你得答应继续做朕的丞相。”
“这……”唐雨合心里没有底,能做他丞相做多久,但目前只能应承了,不然他反悔了可咋办?“好的,我答应你,我会尽力辅佐你成就大业的。”
“好!”忽必烈霁然色喜。
邢枫没想到忽必烈竟然成全他和唐雨合,光从他这份气度,已是天下人莫及了。打心里来说,他是佩服忽必烈的。
他跟忽必烈相处也有些时候了,他不时地会为忽必烈身上那股大气所折服,这是真正的英雄啊!如果他们属于同一民族同一国家,他愿意为这样的帝王肝脑涂地,可是现在他们偏偏处在对立面上,他是敌国的帝王,是来消灭他的国家残杀他的同胞的人,他不能手段,他此行正是来刺杀他的!
他又想起了唐雨合,她要求他放弃行刺念头,为了她,他愿意做任何事,甚至是牺牲自己的生命。可是在大义面前,他该怎么做?
“忽必烈是个好皇帝,在他的手里,会开拓出历史上中国最大的疆土,而且历史注定他统一华夏,宋朝没得救了,你没必要做这样的牺牲。”唐雨合再次苦口相劝。
“我知道。”
“你知道还这样做吗?大汗本来可以杀了我们,可是没有,他却成全了我们,你就不能看在这份恩德上饶他一命吗?”
唐雨合为忽必烈求情。
邢枫无言。
“唐雨合!你快出来受死!”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愤怒的女声,随着声音的逼近,一个少女冲了进来。
“雅瑟?”邢枫吃了一惊。
唐雨合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把长剑已经到了眼前,凌厉的剑风割断了唐雨合一束青丝。
唐雨合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的仇恨有多深。
“雅瑟,你这是干什么?”邢枫出手抓住了雅瑟的手。
“朴湛!你放手!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雅瑟因爱生恨。
“对不起,公主。”邢枫抱歉地说。
“唐雨合,你敢跟我公平决斗吗?按理说,大汗将我许给朴湛,你是没有资格跟我争的,但是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胜了我,我就退出。如果你输了,请你离开蒙古,不要再来纠缠朴湛!”雅瑟瞪着唐雨合说,见她不答,冷笑一下说,“怎么怕了?那就马上认输!”
“好!比就比。你说怎么个比法?”
唐雨合哪肯认输?
“我们在马上比枪法。”雅瑟知道唐雨合马上功夫不好,所以就挑中她软胁。
“雅瑟,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你明知道她是从南方来的,不擅于骑术。”邢枫马上反对。
“没问题。马上就马上。”唐雨合也是艺高人胆大。她从不会向困难低头认输的。
“好!那现在就比!”雅瑟说着从马棚里牵了两头马出来。
“谁先落马者输!”雅瑟将一杆铁枪扔给唐雨合。
唐雨合接过铁枪一个纵身上了马,姿势倒也漂亮。
虽然她骑马经验不足,但这些天来跟着军队出生入死,对马也多少有些熟悉了。所以当下从容不迫,接受挑战,倒是邢枫为唐雨合担惊受怕,毕竟这关系着他们一生的幸福,他心下难免惴惴。
这时雅瑟也已跳上马,只见她先声夺人,已挥出一枪袭向唐雨合胸口。唐雨合横枪档住,不再忍让退避,化守为攻,一时场上打得难难舍。
邢枫的心提到了嗓门眼,见唐雨合应付裕如,这才稍稍放宽了心。
斗到百来回合时,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本来唐雨合的功夫要高过雅瑟,可是因为马上作战经验不及雅瑟,所以一开始还有些别扭,直到后来,却越来越游刃有余。于是越到后来,唐雨合就越占上风。
这时,唐雨合趁雅瑟换招之间隙防备虚弱,一剑斜挑其下胁骨,待雅瑟出招回档时,她的枪猛地打在对方手腕上,将其铁枪击落,雅瑟正惊异不定时,唐雨合飞起一枪打中她背部,将她打落马下,雅瑟站起来依然不服气地说:“你偷袭!不算!”
“好呀,不服再来!”唐雨合此刻斗意正酣。
雅瑟捡起铁枪跳上马,一杆枪舞得虎虎生风,竟似发疯一般地袭向唐雨合。只是因为雅瑟心浮气躁,枪虽然气势逼人,却少了灵动机变。因而这次不出几招,就被唐雨合挑落马下。
雅瑟一脸颓丧地坐倒在地:“这怎么会呢,我不可能会输你呀。”
唐雨合说:“你并不是输给我,而是输给了你自己。你太急于求胜,心浮气躁,又怎能将自己的本领完美地发挥出来呢?”
“不错,公主的确是输给了自己。不过王姑娘给你两次机会,也算对你公平了。”邢枫也说道。
“你当然帮她说话!你当然巴不得我输!我恨你们,我恨你们!”雅瑟爬起来掩面而去。
看着雅瑟的背影,唐雨合心中有些歉意,如果朴湛真是朴湛,她或许会退让,但这个朴湛却是邢枫,她最爱的人,他是她在这个世上最看重的,自然不能拱手让人。
“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唐雨合拉过邢枫的手幸福地说。
邢枫习惯性地揽过她的腰。
“你更是我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你从我身边抢走。”邢枫亲了亲她的面颊。
正当唐雨合和邢枫沉浸在幸福之中时,田哥却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田哥?你怎么来了?”邢枫不自觉松开了抱唐雨合的手。
田哥冷冷地看着他们:“我现在是不是该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邢兄、王姑娘。”
听到“邢兄”这两个字,唐雨合心下就暗叫一声“糟糕”,他一定是知道邢枫的身份了。
“田哥,你说什么呀。他是朴湛呀。”唐雨合还欲替邢枫掩饰。
谁知邢枫却淡淡一笑,点头承认:“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我的确是邢枫,在东海的其实是朴湛。”
“你怎么能承认,这下糟了!”唐雨合为邢枫的处境担忧起来。
田哥拍了拍手说:“邢兄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改呀。”
“或许这正是我所露的破绽之处。”
“不错。不过,我真正断定你是邢枫,却是要感谢王姑娘。”田哥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唐雨合。
“感谢我?我可什么也没告诉你呀。”唐雨合很是惊讶。
“你虽然没有说,但是你的行为出卖了你。在东海的时候,我已有些疑心,你对邢兄的态度,还有邢兄对你的态度,都太匪夷所思。你们的感情我是知道的,我还清楚地记得你为了邢兄的死是如何地肝肠寸断,可是你得知邢兄活着,竟然会舍得离他而去。而邢兄的性格我是清楚的,他又怎么可能恨你,又怎么可能不原谅你!可是他竟然也没留你!”田哥犀利的眼神从唐雨合脸上扫过,然后定格在邢枫的脸上。
唐雨合不禁有些佩服田哥了,想不到他粗中还有细,便问道:“那你为什么那时不戳穿我们?”
田哥说:“当时我虽怀疑,但还不能确定。后来回到开平,我听说你为朴湛当众对大汗拒婚,还表白自己爱上了朴湛。我对此深感意外。尽管我相信你对朴湛的恨终会消解,但你竟会化恨为爱,这打死我也不信!所以当你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时,我便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疑,现在的朴湛不是朴湛,而是邢枫!”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悄悄地到了这里,看到你们如此亲昵恩爱,一切已然揭晓。”
唐雨合知道再辩无益,用哀求的语气对田哥说:“田哥,对不起,我知道我们不该瞒你,可是我们不得不瞒你。求你看在我们一场朋友的份上,不要揭穿阿枫的身份好吗?如果忽必烈知道了,阿枫必死无疑。算我求你了,田哥。”
田哥不语,目光转向邢枫,邢枫脸色依然平和,波澜不惊。
田哥心中不得不对他多了分敬佩,这样的时刻,或许只有邢枫才能做到如此淡定了。
“雨合,你不要为难田哥将军了。这是他的职责所在。”邢枫从不勉强别人,也从不求人,除了对待唐雨合的事外。
但唐雨合做不到像邢枫这样从容不迫,她上前拉着田哥的胳膊,一个劲地乞求,眼泪也快流下来了:“田哥,我和阿枫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求你不要让阿枫死好吗?如果阿枫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求你了!求你了!”
田哥看见她的眼泪,心顿时软了下来,其实他在心中早已视他们为知己、为亲人了,他并不想揭发他们。此刻见唐雨合又这样低声下气地哀哀求告于他,他更加不忍,但脸上不动声色,依旧用冰冷的语气说:“我可以帮你们隐瞒身份,但是如果邢兄欲不利于大汗,那么对不起,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田哥说了这话不再看他们转身走了出去。
“你说田哥真的会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吗?”田哥走后,唐雨合问邢枫。
“会的。他是个言出必践的人。而且他也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吗?”邢枫了解田哥的为人,他不但忠君爱国,而且重情重义。他既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也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但是如果有一天,忠义不能两全时,他会作何选择呢?他和田哥曾经在战场上小试身手,当时他虽然略胜一筹,但胜得也有些侥幸,何况田哥的功夫已今非昔比,邢枫很不希望他们之间会有生死相搏你死我活的一天,但是他知道天意不可违。如果上天注定他们是死敌,他也只能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