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合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一阵唏嘘。又想到他们暗杀忽必烈之事,心下颇为担忧,正想起身逃走,背后有人大呼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唐雨合只得乖乖地转过身来,一边心念急转一边说:“我是新来的,我肚子疼,在找茅厕呢。”说着按着肚子,装腔作势地“哎哟”起来。
那说话的是一个小将,见她这幅模样,半信半疑地说:“你是哪个营的?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瞧着这么面生呀。”
唐雨合说:“我都不是说了我是新来的嘛。你没见过我也不奇怪呀。哎哟。哎哟。不好了,痛得更厉害了。我不行了。”唐雨合嘴里不停地叫着哎哟,眼睛却是四下打转,想看看厕所的方位,“哎,刚才大概是走错方向了,我想应该往那边吧。”
唐雨合正待提步,那个小将说:“错了,应该走那边。”说着往相反的方向一指。
“谢谢,谢谢。”唐雨合趁机溜之大吉。
正当唐雨合暗自庆幸,为自己的机智而骄傲时,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太过慌张的缘故,唐雨合走得很急,转弯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一块大石头,脚被石头一绊,身子顿时扑倒,这时旁边一人恰好经过,唐雨合竟硬生生地往那人身上扑去,那人好像也是心神恍惚的样子,一个不留神,被唐雨合撞个满怀,两人同时倒了下去,唐雨合则正好扑在那人的怀里。
唐雨合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却吓了一大跳,她扑倒的不是别人,竟是阿里不哥!惊惧之下,唐雨合竟忘了起身。
此时唐雨合的头发已经披散下来,女儿身份已经暴露。那阿里不哥被人撞倒,起初也是大吃一惊,正待发怒,却见一张明艳绝伦楚楚动人的秀脸扑入眼帘,扑倒他的竟是个美丽的女人,阿里不哥吃惊更甚,但心中的怒火却消了大半。
“姑娘怎么还不想起身,本汗倒也不介意美人主动送怀入抱。”阿里不哥不怀好意地看着唐雨合,顺手抱住了她。
唐雨合这才反应过来,忙挣脱他的怀抱,一跃而起。起来的时候,竟一脚踩在阿里不哥的手上。阿里不哥大叫一声“哎哟”皱起了眉头。
“不好啦!有人行刺大汗!快来人呀!捉拿刺客!”那小将见唐雨合原来是女扮男装,又见她伤害大汗,以为唐雨合是忽必烈派来的奸细欲对大汗不利,忙嘶声叫喊。霎时唐雨合就被士兵们层层包围起来。合丹火儿赤、布智儿、昔里吉、剌真等人也闻讯赶了过来。
“是个女人?!”众将士无不觉新鲜有趣。
“快将刺客拿下!”合丹火儿赤下令。
“慢!”众武士正待动手,阿里不哥站了起来,作了个阻止的手势,“她并没有行刺朕。不过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朕也不太清楚。朕要亲自问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军中?”阿里不哥狐疑地打量着唐雨合。
唐雨合见行迹既已败露,也没什么好怕的,她一向艺不怎么高但胆子却大得很,鬼主意也多,当下并无惧意,昂首挺胸地说:“我叫唐雨合。烟雨的雨百合的合。我到这里,当然是投靠大汗,帮大汗一起杀忽必烈喽。”
此言一出,场上轰然大笑。
阿里不哥也忍俊不禁:“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杀忽必烈?”
唐雨合咬牙切齿地说:“我与忽必烈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的爹娘都是被他杀死的。他把爹娘的头颅砍下来,在日光下曝晒七天七夜,他还对我的姐姐做下了禽兽之事。”唐雨合说得声泪俱下,十分投入,“我的姐姐被他先奸后杀,我的弟弟还在襁褓之中,也被他活活摞死。当时我幸亏不在家里,才幸得一命,要不然,我也……”
唐雨合尽情发挥想象力,说的时候更是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军中将士无不动容。阿里不哥对忽必烈恨之入骨,虽然他觉得忽必烈不是个大仁大义之人也不至如此龌龊不堪,但听得她这样骂忽必烈,心下却大为快意,所以就有些信了,点了点头说:“忽必烈果然作恶多端,残暴不仁!”
“那忽必烈根本就不是人!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吸干他的血!如果有一天叫忽必烈撞在我的手里,我非割下他的头颅,也晒他个七天七夜!”唐雨合说着跪了下来,“大汗,请您下令,让我现在就去杀了忽必烈,为我父母报仇雪恨!”
阿里不哥摇了摇手:“不急不急。”他心中依然对唐雨合存了一份疑忌,“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你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又怎么能参军打仗?”
唐雨合毫不思索地说:“虽然我是个女人,但我也学过一点功夫。虽然算不得高手,但是参军打仗不会比男人逊色的,请大汗给我一次机会!”
阿里不哥呵呵一笑:“我阿里不哥打仗还用得着靠女人?这传出去岂不笑话!不鲁花,你先带这位姑娘下去休息,派人好生侍候。”说着对不鲁花使了个眼色。
不鲁花会意,对唐雨合说:“姑娘,请吧!”
唐雨合听出阿里不哥的言下之意,似乎对她并不十分信任,还叫人看管着她。现下身陷重围,她也无计可施,只能见机行事了。
唐雨合所料不错,不鲁花带她进了一座营帐,然后又叫了一队士兵把守帐外。看来是想将她软禁了。
唐雨合在帐中不安地走来走去,心中计议着脱身之策。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阿里不哥暗杀忽必烈的行动即将展开,她不由地焦急起来。可是,营帐四周都有士兵把守,她又该如何逃脱?
正当唐雨合苦恼之际,门口突然闯进一人。
唐雨合正待相喝,却止住了。
那个人竟然是朴湛。
“你怎么来了?”唐雨合像看到救星一样,喜出望外地迎了上去。
“知道你又闯祸了呗。你真是个祸水。”朴湛表情虽然严肃,但语气中却满是关切之情。
“我又没求你救我。我在这里挺好的呀。阿里不哥对我也不错。”唐雨合赌气地说。
“是吗?被这么多人看着,还叫对你不错?”朴湛失笑了。
唐雨合这才想起门外的士兵来,问朴湛:“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的士兵呢?”
朴湛淡淡地说:“全被我点倒了。”
“哇!”唐雨合惊叫起来,这么多士兵,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朴湛解决了,看来朴湛的功夫已不在邢枫之下了。哦,不,似乎已在邢枫之上了。
“还楞着干么!不走的话,我可走了!”朴湛说着往外走去。
“喂!朴湛!你什么意思!等等我!”唐雨合跟了上去。
“巡逻队很快会发现这里的情况,再晚就走不了了。”朴湛展开轻功,说话间已到了数丈之外。唐雨合跑得气喘吁吁,却是离他越来越远,不由地大骂:“死朴湛,你快停下!你别仗着轻功高就欺负我!喂,你听见没有,朴湛,我讨厌你!讨厌……”
“你”字还未出口,唐雨合只觉得身体一轻,却是已被朴湛抱了起来,朴湛抱着她脚程并没慢下来。唐雨合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着耳畔风声呼啸而过,享受飞一般的感觉,真是惬意,恍恍忽忽地感觉邢枫又回到了她身边,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朴湛。
两人飞奔了一程,已离阿里不哥营帐很远。朴湛这才放慢脚步。
朴湛没有放下唐雨合的意思,唐雨合也没有离开他怀抱的意思。两个人就这样抱着走着。
过了良久。朴湛突然停下脚步。
前方已经是忽必烈的营地。
唐雨合这才如梦初醒,她推开朴湛跳了下来,瞪了朴湛一眼,就往营地跑去。
“雨合!”朴湛在后面叫住了她。
唐雨合便走回来,不情不愿不冷不热地说:“谢谢你了!这样总行了吧。我走了。”
朴湛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唐雨合生气地叱了声:“放手!”
朴湛放开手。
“你还有什么事?”唐雨合不想再跟他这样亲密接触下去,她怕自己会更加心软。
“大汗那天对你说了什么?他又许诺了你什么?”朴湛问。
唐雨合很奇怪他会这样问,她已经差不多忘记那回事了。
“你问这个干吗?”
“我想知道。想知道你的意思。”
“没什么。我跟大汗打了个赌,说大汗会旗开得胜。果然被我猜中了。他答应我打胜仗后给我封地封爵,还赐蒙古姓。”
“只是这样?”
“那你认为还要怎样?”
“他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朴湛看得出来忽必烈对唐雨合的感情非同一般,心中一直颇为不安,是以非常在意唐雨合和忽必烈之间的一言一行。
“他哪有你过分!”唐雨合心里挂念着忽必烈的事,急着要去通知忽必烈,便不再理他,以飞快的速度往忽必烈御帐跑去。
朴湛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地出神。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可怜阿里不哥,这天晚上竟来了个乌云蔽月,四下黑压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到了后半夜还刮起了凛冽异常的白毛风。风声是最好的掩护,真是难得的偷营劫寨的好时机啊。阿里不哥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子时过后,阿里不哥亲自送敢死队出发上路。为了不弄出声响,合丹火儿赤命令战士们嘴叼木棍,马蹄裹草,悄悄摸向忽必烈的御营,在距御营不远的一个沙丘后面停下。马听话地跪趴在地下,战士们匍匐在马背上,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合丹火儿赤和玉龙答失、剌真隐伏暗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忽必烈的御营,寻找最佳的突袭时机。
只见御营内营帐都次第灭了灯光,唯有寨门和营帐前挂着的串串风灯依然亮着。护营军士执戈持枪,巡逻戍守。值更老军士沿着营寨一边向前走,一边敲着单调的木柝,报告着更点。
这时打更的老军士转到了营寨背后,停止了报更。
乌云越来越密,风也越刮越大了……
那些巡逻戍守的士兵纷纷躲到背风处,营寨里显得愈发空旷冷寂。
时机到了!合丹火儿赤与玉龙答失和剌真互递了个眼色,然后三人飞身上马,高喊一声:“冲啊!”
憋足了劲的骑兵如破堤的洪水般涌向忽必烈的御营。
巡逻军士见有人偷袭,顿时慌了起来,一边用力敲锣,一边失声叫喊:“不好啦!敌军偷营!敌军偷营!快起来啊!起来啊!”
霎那间,御营内乱作一团。营帐里的灯光纷纷亮起,有的人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有的人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的,就光着上身跑了出来,有的人则匆匆拿起武器冲向敌人……你呼我喊,你推他攘,场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合丹火儿赤见此情景,料定忽必烈没有准备,心中大喜,忙催动坐骑直奔忽必烈的御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