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田哥第一次帮一个女孩拭去眼泪,“别再折磨自己。虽然他死了,但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还有我。”
“谢谢。”唐雨合抹干眼泪,强颜一笑,“让你笑话了。”
唐雨合将自己失忆,赵祺趁虚而入,以及她在宫里的遭遇简单地跟田哥说了。
“阿枫一定是心灰意冷,这才找朴湛决战,我想他已抱一死的决心,牺牲自己成全朴湛。”唐雨合心里一阵难过,突然又被涌上的恨意所替代,“我没想到朴湛会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功名,竟然不顾兄弟情义。我好恨他,好恨他!”
“对了,田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唐雨合突然立直了身体,作出慷慨赴死的样子,“阿枫死了,我也不想独活。我想易装成一个士兵,你帮我带到朴湛的军营去好吗?”
“你要去行刺他?”田哥猜出了她的用意,不由地脸色一变。
“我无法原谅他,真的无法原谅他。你帮我好吗?”唐雨合见田哥脸有难色,又说,“如果你不想帮忙,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去见他呢?”
“我怕我下不了手。我不想给自己心软的机会。如果我一次杀不了他的话,就让我死在他手下好了。”
“我不赞成你这么做!我不允许你这么伤害自己!”田哥生气极了,她这是干什么?想自寻死路么?难道邢枫死了,这世上就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吗?不!他绝不会让她去寻死,他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
“我心意已决。如果你不帮忙,也请你不要反对。要不然我会恨你的。”唐雨合的声音不重,但这个“恨”字在田哥听来却有如一记重击。
田哥迟疑了半晌,依然坚定地说:“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唐雨合未料到田哥竟然这样坚决地反对自己。他为什么会这样?一直以来,他都很乐心地帮助她,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可现在他宁可她恨他也不帮助她。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唐雨合读懂了他的含义,他是在担心她,所以不愿她去涉险。但是她不会改变心意,所以还是坚定地走了出去。
“王姑娘!”田哥从后面追上来,拉住她。
“别阻拦我。”唐雨合用力甩开他的手,田哥却死拉着不放,唐雨合一急之下,出手相袭,田哥将她双手扣住,用双臂死死抱住她,直到唐雨合挣扎累了,颓然倒在他的怀里。
“我求你别阻拦我,好吗?”唐雨合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田哥。
这目光让他的心很痛。
“我也求你,别伤害自己了好吗?你这样,我真的很难过。”田哥哽咽。
“阿枫死了,我已经生无别恋。你就让我去吧。”唐雨合一脸地绝决。
“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值得你再去珍惜的东西了吗?”田哥突然激动起来,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说,“你看清楚一点,眼前这个人,他也像邢枫一样地爱你,关心你,如果你死了,他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什么?唐雨合的脑子一下子懵了。田哥刚才说什么?他说他也爱上了我?这怎么可能呢?
唐雨合呆了数秒钟,突然用力推开他,在田哥还未反应过来时,冲出了将军府。
唐雨合跑了很远才停下来。她的心杂乱一片。邢枫,朴湛,田哥,以及她与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做才对大家都好。
在街头徘徊许久,天色已经暗将下来。她正考虑是不是该找家客栈投宿时,两个官兵走了过来。
只听左首一个说:“你说明天谁能夺到帅印?是朴将军还是田哥将军?”
“当然是田哥将军,他可是咱蒙古第一高手。”右首一个说。
“可是朴将军也很厉害啊,他将中原第一高手邢枫都打败了,田哥的武功在蒙古是第一,可是比起邢枫来还是稍差了那么点儿。”左首一个表示异议。
“你这是什么话,俺是蒙古人,当然支持自己本族的将军。”右首一个不满地说。
“你这话若叫咱头听了,他定然大大地不高兴。”
“你说朴将军呀?他又不在这儿。不过话说回来,朴将军待我们如同兄弟一般。我倒也挺希望他能夺帅印,让我们跟着他去建一番功业。”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去。
原来他们是朴湛手下的士兵。唐雨合灵机一动,悄悄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到了军营。
她将一个守哨的士兵摁倒,换了他的服装,悄悄地走了进去。汗庭即将面临一场内战,士兵们正摩拳擦掌,秣马厉兵。再过去一段路,是士兵们集训的地方,只见一队士兵正在那里操练。一位将军走来走去指挥他们。看到那位将军,唐雨合不觉眼前一亮,这不正是朴湛吗?
那么晚他还在训练士兵,看来他对忽必烈真是忠心。
是不是自古忠义难两全?
唐雨合不想被他发现,当下又折回来,混在人群中,假装练手脚。
她在思忖着如何行刺朴湛较好。她的武功不及他,明斗肯定不行,看来要使点诈。她在脑子里搜索她所知道的行刺方法。经过筛选比较,她确定了一个方案——假装给他送茶,然后趁他不备,将他刺死,等他死了,她也拔剑自刎,去见阿枫。
唐雨合打定主意后,趁操练结束休息时就去取了茶来,走到朴湛的营帐。
朴湛正坐在桌前看兵书,看得非常入神。
唐雨合看着这个男人,心情非常地复杂。她已经三四个月没见他了。或许经过了这种种变故的砥砺,他看上去更加成熟了。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往事一幕幕地展现眼前。那颗本已坚冷如冰的心竟然开始融化,她的手已经软下来了。这时她突然又想起白云峰上,朴湛将邢枫打落悬崖的镜头,她蓦然一惊:我是怎么了?我怎么可以如此心软?这个人杀了阿枫,我不能对他心慈手软,要为阿枫报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他慢慢走去。
“将军。请用茶。”唐雨合把茶水放在桌上,沉着声对朴湛说。
“放这吧。”朴湛没有抬头,只是指了指桌面。
唐雨合将茶放下,从袖口里摸出那把尖锐的匕首,趁着他入神时,悄悄绕到他的身后,正欲举起那匕首往下刺时,门外有人传报:“将军,大汗命你立即过去,说有急事商议。”
唐雨合马上将匕首放回袖中。
朴湛闻言立即放下书,匆匆走了出去。
唐雨合叹了一气,也跟着走了出来。她好不容易硬下心来杀他,谁知忽必烈这时召见他,这下又不知何时才有机会下手。
然而她真的下得了手吗?
这天夜里,她就在不远处一个山洞里睡觉,梦中她又一次来到白云峰,梦见朴湛杀了邢枫,而她想杀朴湛时,朴湛却突然变了一个人……她从梦中惊醒,天还没有亮。
山下却传来一声长鸣,像是集训的声音。她往山下看去,只见很多士兵都往西边一个山头跑去,那里有一大片空地,士兵们到了那里都列队整齐地站着,好似迎接什么重要的人物,又好似进行一场隆重的大典。
唐雨合突然想起昨日那两位士兵说到夺帅的事,莫非夺帅典礼在这里举行?
唐雨合也想看看究竟是朴湛还是田哥夺得帅印。于是向西边的山头走去,悄悄地混入士兵群中。
这时士兵将山头四周围定,只留了中间一方空地出来。在空地东首列了个主席台,放了几排凳子。唐雨合知道那是留给忽必烈和其他亲王坐的。
看这阵势,今天将有一场隆重而精彩的夺印大赛上演。
大约八点左右,军中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士兵们高声欢呼:“大汗来了,大汗来了!”
在一片欢呼声中,只见忽必烈在一列人左右簇拥中行来,龙行虎步,精神奕奕,一副君临天下的派头,跟唐雨合当时在鄂州城外所见已是另一番神采与气度。做了大汗果然不一样了。唐雨合心中说了一句。这时,她看见有个少女走在忽必烈身旁,那少女头戴凤冠,英姿飒爽,却不是那个雅瑟公主吗?想不到忽必烈不带自己的女儿反而带上她,足见对她宠爱至极。
唐雨合又去人群中搜索朴湛的身影。她看到他了。他走在忽必烈身后,略略低着头,神情有些忧郁,更显得整张脸非常地酷。唐雨合不禁想:他为什么不开心呢?他打败邢枫名动天下,忽必烈对他自是更加器重,他应该春风得意才是,可是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得色,难道他是为自己错杀好兄弟而悔恨吗?
这时,忽必烈已走到主席台正中间的位置站定。
“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军中所有人一齐呼喊下跪。
“平身!”忽必烈右手一抬,一股王者之风自其举止中洋溢开来。待所有人起身后,忽必烈这才坐下,亲王重臣们也在他身后按位排列坐好。
忽必烈扫视了一下四周,缓缓地说道:“各位爱卿,将军,士兵们!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为什么今天我们会在这里举行这次夺印大赛。朕站在这里,心情非常地沉痛,就在几天前,朕的胞弟阿里不哥,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假传有蒙哥汗的遗诏,私自举行忽里台大会,在和林僭称大汗,违背家法,谋逆犯上。朕看在与他一奶同胞的情分上,派亲王穆哥前去劝导,希望他回心转意,悬崖勒马,回到开平,与朕一起治理朝政。怎奈他鬼迷心窍,魔入骨髓,执迷不悟。不但扣留穆哥,还伙同驻扎六盘山的浑都海和屯兵成都的密里火者进军开平,其谋篡之心已经昭然若揭,战争也将一触即发。虽然朕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情势逼人。为保我大蒙古帝国的安定,朕在此宣布正式向阿里不哥宣战!”
“阿里不哥谋权篡位,罪该万死,大汗打他是替天行道,理所当然!”
“把阿里不哥打回按旦老家去!”
“大汗必胜!大汗必胜!”
一时军中群情激愤,应者如云。
忽必烈非常高兴,脸露笑容地说:“好!有大家的支持朕相信我们定能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在开战之前,朕想挑选一位优秀的将军出任此次征讨行动的大元帅。我蒙古一向人才济济,猛将如云。朕的手下更是有太多的精英,所以叫谁出任大元帅实令朕伤透脑筋,为了秉承我军的一贯作风,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特举办这场夺印大赛,选出田哥、朴湛、合剌、张柔四位将军参赛,谁最后胜出,谁就是征讨阿里不哥之战的大元帅!”
军中又是一片欢呼。有的喊:“田哥!”有的喊:“朴湛!”有的喊:“合剌!”有的喊:“张柔!”
忽必烈作了个止的手势,然后拉长声音对大家说道:“夺印大赛正式开始!”
在一阵锣鼓声中,朴湛、田哥、合剌、张柔四人上场。
唐雨合从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去。朴湛是一种淡漠的神情,似乎并不在意是否夺得帅印。田哥是平静从容的神态,似乎胜败已了然在胸。合剌是一脸冷峻,但双目中透出一股狂傲,似对自己充满信心。而张柔则是气势汹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比赛分两局,每二人互搏,出红线者为输,胜的进入第二局。第一局比的是拳脚功夫。
张柔率先袭向朴湛,显然对朴湛敌意颇甚,不过朴湛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见他袭来,只是轻描淡写地避过,以守为攻。合剌则对田哥抱拳:“田哥将军,请多多赐教!”田哥回礼:“岂敢,合剌将军,请!”
张柔见朴湛不出招,而自己每招一出都被他化解了去,占不得一点好处,心下不由地吃了一惊:想不到才这么短时间,朴湛的功夫又精进了一层。
“张将军,前面十招算是我对你的敬礼,接下来我要出招了,请你做好准备。”朴湛说着双手捏诀,蓄势待发。
“呵呵,朴将军,你尽管出招,我难道怕了你不成!”张柔表面上虽然强装镇定,实则心里却已有惊恐之意。他自知自己非对方敌手,当下更打起十二分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