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试试看呀。”唐雨合说着人已欺到刚才说话的那个汉子身旁,一记拳头正中他下颚,那大汉大叫一声“哎哟”,这才知道小觑了这女子。双手向唐雨合抓去。唐雨合侧身避开,身如飞燕,滑到另一个汉子身后,飞起一腿正好踢在那人屁股上。那汉子顿时往前跌倒。另两个汉子左右夹击唐雨合,唐雨合略往后退一步,伸出双手一引,来一招斗转星移,将攻势转向他们彼此,两个汉子顿时扑个满怀,头重重地撞在一起,不觉抚头失声大叫。那先前来抓唐雨合的汉子这时从旁边捡起一根木棍迎面袭来,唐雨合眼疾手快,出手如电,抓住他手腕,一脚踢落木棍,将那人打趴在地上。
唐雨合只一会儿功夫将这四大金刚打得狼狈不堪,
她踩着其中一个汉子的肩头,拍拍手,甩了甩头发,笑着问他们:“还来不来呀?”
“不来了!”那汉子苦着脸说。
唐雨合收腿回位,正欲离开时,突然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说:“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唐雨合回头一看,只见背后又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个年轻公子,两边颧骨高耸,整个人瘦得就像芦柴棒。眉目似有几分熟悉。
这么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实在想象不出武功会有多高。所以唐雨合依然笑嘻嘻地说:“这位公子,我看你还是先回家多吃几年饭再来找我吧。”
唐雨合说着掉头就走,那年轻公子双足轻轻点地而起,人便到了唐雨合跟前,速度快得令人匪夷所思。
唐雨合吃了一惊,向他挥出一拳。谁知那拳打到他身上竟似打在棉花一般软。就在唐雨合惊愕之际,那公子已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唐雨合整条手臂顿时酸软无力,这才知道这个公子的武功实在高得不可思议。
唐雨合飞腿踢向他面门,那公子也不闪避,双手抓住她的脚倒转一下,唐雨合顿时凌空摔了出去。那公子一伸手就将那包银子自唐雨合怀里取走。
唐雨合揉着大腿,愤愤地说:“你们这是仗势欺人!快把你们老板叫来,我要跟他评评理!”
那年轻公子一笑说:“我就是银钩赌坊的老板!”
“是你?”唐雨合倒抽一口冷气,“那好,那你把银子还给我。”
“你有本事可以过来拿呀。”那年轻公子傲慢地说道。
“我打你不过。这样吧,就当我向你借的。改日我一定加倍奉还。”
“哈哈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我没骗你。我现在赶路,急需这笔钱去开平。请你行个方便。”唐雨合站起身走到那年轻公子面前,“你到时可以到朴湛将军那里找我。”
“你认识朴将军?你是他什么人?”那年轻公子半信半疑。
“我是他义妹。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开平找他呀。”
“笑话!你这个骗术太不高明了。既然你说你是朴将军义妹,那我就稍个信问问。假如你说的是真的,朴将军自然会前来认你。请姑娘暂且到敝府坐坐。”那年轻公子对手下挥挥手,“来呀,把这位姑娘带回府上。”
“是!姑娘请!”仆众对唐雨合说。
“我说了我要赶路,没时间在你那做客呀。”唐雨合不耐烦起来,兀自走自己的路。
仆众却一齐上前将她围住了。
“银子你都拿走了,还拦着我干吗?”唐雨合瞪眼问那年轻公子。
“你如果不说你是朴将军的义妹,我还会放了你。你要知道现在蒙古是什么情况,阿里不哥欲与忽必烈大汗争夺汗位,我们不能不提防有些人混入开平,以期对大汗不利。”
“朴将军效忠忽必烈大汗,我是他义妹,又怎会对大汗不利?”唐雨合大笑。
“哼!这很难说。”那年轻公子似对朴湛很有些不满,“姑娘还是到府上坐坐,如果查证你确实是朴将军义妹,在下亲自送姑娘去开平如何?”
“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哆嗦呀。”唐雨合搞不清眼前这个年轻公子是敌是友,万一他是朴湛对头,谁知这一去还会不会回来,所以便急欲摆脱他的纠缠。
唐雨合推开那个挡着前路的仆人,拔腿就跑。谁知她跑到哪儿年轻公子马上跟到哪儿挡在她面前,真是如鬼魅一般。唐雨合累得气喘吁吁,却见那人依然一幅优哉游哉的模样。
“怎么样?跟我回府吧。”那年轻公子微微含笑地看着她。
“天啊!你轻功这么好。我跑不过你。”唐雨合喘了喘气,突然看到田哥和郝经牵着马往这边走来,不觉大喜,忙大声叫道:“田哥!郝先生!”
田哥抬头张望,认出是唐雨合,忙大步走上前来:“王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雨合苦笑了一下:“一言难尽。你能不能先帮我将此人打发了。”说着用手指了指那年轻公子。
田哥这才注意到那年轻公子,不觉脱口叫道:“合剌将军!”
“田哥将军!你怎么来了?”那年轻公子上前示礼。
唐雨合觉得合剌这个名字很熟悉,这才回忆起来,蒙哥临死前她曾去过他的帐营,当时有个蒙古将军跟朴湛一起,那人便是合剌。这么久没见面,合剌显然将她忘记了。
“我送郝先生一程。”田哥说。
这时郝经也已走到他们跟前。
“郝先生,你这是要去哪?”合剌问郝经。
“我奉大汗之命前去临安办点事。”郝经笑笑说。
唐雨合知道郝经这是去贾似道那儿兑现和议合约上的东西。史书上说他这一去将会被贾似道扣押,所以便忍不住劝说:“郝先生,贾似道那个王八蛋不会守信的,你肯定会白跑一趟,还是别去了。”
郝经说:“这怎么可以。大汗将这么重要的事交托给我,我怎么可以辜负他的信任呢?”
唐雨合说:“可是你也要为自己着想一下啊,贾似道他如果食言的话,你就危险了。”
郝经笑笑说:“就算如此,在下也是非去不可的。谢谢王姑娘关心。”说着对众人作了一揖,“在下有急事在身,不能耽搁,就此告辞。”
“郝先生,我再送你一程吧。”田哥说。
“不用了,你与王姑娘定有很多话要说,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一个人走就行。告辞!”郝经说着转身走了。
合剌又问田哥:“田哥将军,这位姑娘你认识?”
田哥说:“这位姑娘是我朋友,也是朴将军的义妹。”
唐雨合看着合剌没有好气地说:“现在相信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吗。”
“你们……”田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合剌忙笑说:“不好意思。这只是个误会,姑娘请自便吧。”说着又从怀里取出那包银子递给唐雨合,“这是你赢来的,理应还给你。”
“这还差不多。”唐雨合取过银子,拉了田哥的胳膊说,“田哥,我们走吧。”
“哦,对了,合剌将军,现在汗庭的情势你也是知道的,你就暂时别赌了,大汗知道会不高兴的。”田哥走上前轻轻地对合剌说。
“我知道,多谢将军提醒。”那合剌天生好赌成性,在蒙古办了很多赌坊,这些日子来朝庭里风诡云谲,人人自危,忽必烈更是全幅武装待阵,欲与阿里不哥一战,但合剌赌瘾又犯,因怕大汗怪罪,所以这才偷跑到开平城外的赌坊来赌博。
唐雨合与田哥快马奔驰了一阵,在一家客栈投了宿。
“你们蒙古人真不好客。”吃饭的时候唐雨合对田哥发牢骚。
“怎么了?是不是合剌欺侮你了?他这个人是有点不讲情面。不过人还是挺豪爽的。”
“我都跟他说了我是朴湛的义妹,可他硬不相信,还要将我扣押在他府上。”
“以他的功夫,你不是他的对手,但他没有出手伤害你呀。你别怪他,他这样做也是出于对大汗的一片忠心。”
“真看不出来,这么个病夫武功那么好。”
“这就是人不可貌相了。对了,你这次到蒙古来,是找朴将军什么事吗?”
“我对大宋已经心灰意冷。”唐雨合叹了口气。
“这怎么说?”
唐雨合将自己在宫里的遭遇说了一遍:“我在宫里已经呆不下去了,我不想嫁给太子,邢枫又死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
想起邢枫的死,唐雨合眩然欲泣。
“别难过了。你放心,你是我田哥的朋友,田哥答应你,就算所有的人都离开你,田哥不会离开你,你若有什么需要我田哥的,尽管开口。”田哥握住她的手真诚地说。
“谢谢。”唐雨合心里一阵温暖。
正说着,一骑快马到了客栈门口。那人一身风尘仆仆,看起来像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极为艰苦的跋涉。
田哥认出那人正是忽必烈手下的安童。
安童看到田哥非常惊喜,抢上前来,说道:“田哥将军,你在这儿呀。”
“安先生为了何事这样匆忙?”田哥感觉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借一步说话。”安童看了看四周,拉田哥到了一边,在他耳边说,“大事不好,阿里不哥在和林召开忽里台大会,昨天已经称汗了!我要立即赶赴开平通知大汗。”
田哥闻言骇然变色:“阿里不哥果真要夺汗位?看来一场血战不可避免了。”
“是呀,所以我要及早通知大汗,让他做好准备。”
“嗯,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又走了回来,田哥对唐雨合说:“王姑娘,我们现在有些急事,不住客栈了,要连夜赶回开平。你跟我们一起走如何?”
唐雨合自然猜出他们说的急事是指阿里不哥称汗之事,便点头答应,随他们一起连夜来到开平。
田哥将唐雨合安置在自己府上,然后随安童去拜见忽必烈。
唐雨合连日奔波,人已疲惫至极,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次日正午。田哥已经回来。
“事情怎样了?忽必烈什么态度?”唐雨合问田哥。
“大汗希望尽量化干戈为玉帛,已派穆哥去劝降阿里不哥。”
“没有用的。阿里不哥做梦都想当大汗,怎么可能放弃汗位呢。”
“也是。不过大汗仁义为怀,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嗯,忽必烈的确挺有人情味的。”唐雨合想起在鄂州时忽必烈对自己照顾有加,因而对他印象很好。
“我带你去朴湛那儿吧。”
“不!我不想见他。”千里跋涉只为杀他而来,可真到了要见他时,唐雨合反而有些心怯。
“你是不是怪他杀了邢枫?”田哥已经猜到,见唐雨合沉默不语,又说道,“我觉得这件事很奇怪,邢枫为什么会下战书予朴湛,又为何会死在朴湛手下。按我对邢枫的了解,他是个很重视兄弟情义的人,不可能会向昔日的好兄弟决战,而且他武功应在朴湛之上,怎么可能……”
“是我一手造成的!都是我害了他!”唐雨合悔恨不已,眩然欲涕。
“这究竟怎么回事呢?”田哥眼里尽是关切之意。他从未见过唐雨合这样,一直以来,她在他的眼里都是非常坚强非常达观的女孩,哪怕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可此番重逢,他觉得她有些变了,脸上不复灿烂的笑容,整个人也似憔悴了许多,他不知道在她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急欲知道她的情况,希望能为她分忧解愁。
“田哥!”唐雨合哭倒在他肩头,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这一路的艰辛,肉体上的折磨缓解了她精神上的痛苦。然而此刻面对田哥这双关爱的眼睛,她的伤口再次裂开,无法抑制地流下泪来,“是我害死了阿枫!是我害死了阿枫!阿枫死了,阿枫死了……”
田哥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心里竟涌起前所未有的柔情。
他从小成长在沙漠,一生又征战沙场,形成他粗犷阳刚的男儿性格,他很少想过儿女私情,一心只想着为国家建功立业。然而此刻面对这样一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绝色女子,而她又曾救过自己的命,与他相知相惜,有着一份特别的情缘。以前,他知道她已心属邢枫,从未对她动过非份之想,但现在邢枫已死,她是那么地无依无靠,千里跋涉到这里,竟然首先遇到了自己。再次相见,他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爱上这位汉家女子。看着她那么哀哀无助的样子,他突然浮起想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