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朴湛一个起跃,人如鹰鹞,欺到张柔面前,一掌挥向他面门,张柔只觉得一股强大的风力呼啸而来,衣衫像鼓满的风帆一样呼呼作响,张柔想侧身避过已是不及,只得挥出双掌相抗。两个人的掌心在半空中相遇,张柔感到手心传来一股强悍的震荡波,震得他五脏生疼。
朴湛却是举重若轻,微微含笑地望着他,突然朴湛收掌,飞腿而出正中张柔胸口,张柔只觉得人往前一倾,然后整个人又倒飞了出去,人已出了红线。一时五内翻滚,气血不畅,不由地坐在地上喘息调气。原来朴湛怕继续比拼掌力会造成对方严重内伤,是以及时收手将对方踢倒。张柔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感激看了朴湛一眼,这时候才算真正地对他心服口服。
孰输孰赢自见分晓。
唐雨合觉得朴湛的出手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似乎武功精进了一些,而从他的招式打法来看更像邢枫的作风。邢枫打斗是不急不缓行云流水极具优雅洒脱之美。朴湛则多一分阳刚与凌厉。她心下不禁狐疑道:朴湛什么时候学了邢枫的武功?
另一边田哥与合剌正打得难分难解。唐雨合上次见识过合剌的厉害,知道他的武功并不逊于田哥,不过田哥比合剌作战经验丰富且心理素质好,越到最后,合剌越心浮气燥,求胜心切,而田哥则依然从容不迫,渐渐占了上风。突听田哥一声大喝,一掌正中合剌小腹,合剌吃痛倒退数步,左脚已到红线边沿,却见合剌突然在边沿处收脚回力一弹,整个人如飞燕般扑向田哥,田哥一击即中,马上收掌,本想就此罢手,却见合剌卷土重来,出手如电,闪避已是不及,当下不及思索硬接一掌,因这一击来得太突然田哥不知不觉已使出了全力,合剌被击出丈外跌落,嘴里喷出一口血,田哥也被对方的内力震退了数步,看见合剌受伤,田哥心下歉然,忙快步上前扶起合剌:“合剌将军,多有得罪!你没事吧?”
合剌脸色苍白,但依然笑了笑说:“没事,合剌技不如人,甘愿认输!”说着向田哥抱了一拳说。
胜出的朴湛与田哥进入第二局角逐。
第二局比综合反应能力。作为一个统领三军的大元帅,应变能力与领导能力远比武功要重要的多。那如何判断一个人的应变能力与领导能力高低呢?
唐雨合饶有兴味地看向赛场。安童走出来向大家说:“接下来第二局,也是最后一局。让我们恭贺朴将军和田哥将军进入这一局。此局分为对奕、抢环两个环节,两盘皆胜者为赢,若打成平手则另设一个环节。”安童说着手捧一柄长剑走出来交给朴湛,向朴湛使了个眼色。朴湛接过长剑走到赛场中央,向大家微微一揖,然后拔出长剑,剑尖朝天一指,身子拔地而起,人随剑走,纵横捭阖间在地上画了一个超大的棋盘。剑尖入地深达半尺,足见内功深湛之至。全场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忽必烈看着朴湛含笑点了点头。
“田哥将军,请!”朴湛将剑一挥,剑直挺挺插入一旁的大树,剑入树三分,大树竟纹丝未动,这一手更将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朴将军,好功夫!”田哥脱口赞道。
朴湛与田哥对峙而立,手里各端一盆棋子。这棋子显然是特做的,比普通的围棋棋子要大上两倍。
“田哥将军,你先请!”朴湛风度翩翩地谦让对方,脸上依然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唐雨合觉得这笑容似曾相识,不觉多看了几眼。
田哥自知朴湛是个劲敌,而下棋先机很重要,既然朴湛将机会让给他,他也不推辞,当下打出棋子,占剧了最有利的地理位置。场下顿时有人叫好!不一会儿,田哥便先声夺人,在地盘的重心位置上开了几个眼。
下围棋打眼很重要,就像“狡兔有三窟”。一个眼死了,还有其他眼可以起死回生。而且眼与眼之间可以相互呼应,攻守配合。
两个高手下棋,输赢往往只在一着。先行一步之人自然占了一着先机,然而取胜之道更在于“棋高一着”。此时,田哥已占了四个角,而朴湛却是在肚子里发展。
下围棋者皆知:“金角银边草包肚。”角是最好地盘,盖它两面靠海,对方既无军队抄后路,则只要防守两面,用少数几子就可占领一片疆土;边则就要防守三面矣;而“肚子”属四战之地,必须四面打墙才保得住家园。不过,一个真正的高手,他当能无论是角、是边还是肚子都能应对自如,立于不败之地。
下到第二十九粒棋子时,旁人还没看出端倪来,田哥却懊悔地叫道:“错了,棋输一着。罢,罢,罢,这一环节我认输。”
原来田哥已看出自己输了一子半。唐雨合在旁不禁称奇道:“只下二十九粒棋即能看出全局胜负,真是个奇人。”
忽必烈问田哥为何这么快就认输?田哥说:“一着走错,全盘皆输。胜败已见,请大汗看。”田哥拿起朴湛的棋子与自己的棋子,刷刷刷打出十记,对上五个回合,朴湛的棋子已将田哥那块“最大的疆土”吞吃了。众人这才恍然,不禁拍手叫绝。
这时锣鼓敲响,比赛进入第二个环节。
“第二个环节抢环。谁能抢先到达木架顶端摘下‘紫荆花环’,然后走过天梯到台上为雅瑟公主戴上花环者为赢!”安童手指南端说。只见那里架起一座很高的木棚,木棚顶端连着一道天梯直达主台。
顿时,场上呼声雷动,有的高喊:“田哥!”有的高喊:“朴湛!”田哥与朴湛已走到棚架下,蓄势待发。
这时传来安童宏亮的声音:“击—鼓—!”
鼓声响起,田哥与朴湛跃步向前,如两条灵蛇般往那棚架上攀升,或勾脚或踢腿或纵跃或翻转,在精彩的打斗中节节上攀,不一时,两人就来到了棚架顶部,这里离地面足有十丈之高。唐雨合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门眼儿,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生怕任何一人掉落下来,此刻她发现自己还是关心朴湛的。
朴湛与田哥,一个像蛟龙,浩渺云端轻松游曳,一个则像一头雄师,在天地之间狂奔怒啸。这时,两人已离紫荆花环不过几步之遥了。
田哥突然身形向后一倾,人已在花环之旁,伸手去取花环,却被朴湛挥掌格开。两人多次都差点拿到花环,却都被对方强劲的掌风逼开了去。
场上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倾倒了。唐雨合却看得越来越惊诧。她更多的将目光投在朴湛身上,只见他衣袂飘飘,玉树临风,甩臂、拧腰、旋腿,丝丝入扣,纵跃起伏间飘然若仙,这风神,这样貌,都与邢枫是多么地相似啊。一时,她竟分不清场上那人是朴湛,还是邢枫。
两人纠斗了近半个时辰后,朴湛突然双掌翻转,以气吞山河之势向田哥攻去,掌力到处,所向披靡,木架“哗啦啦”地折断开来,顿时整个木架矮下一大截去,而朴湛却双腿夹木,凌空而立,安如泰山。
田哥较之朴湛毕竟少了几分灵动,此刻突然脚下一个失重,人顿时往架下跌落。全场一阵惊嘘,朴湛倏地踢出一根木条接住了他,木条的两端刚好卡在架子上。这样田哥借势立稳了身,当下对朴湛抱拳说:“多谢。”
朴湛一转身已取了紫荆花环落在天梯上,含笑地望着田哥:“承让!”说罢,自天梯飞掠而过,飘落台上,走到雅瑟面前。
雅瑟早已将原来的凤冠取下,见朴湛走过来,她含笑带羞地站起来,一脸崇拜爱慕地看着朴湛,任他将花环戴到头上。全场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朴湛两盘皆胜,成功地夺得了帅印。
朴湛又走到忽必烈面前,向他见礼。忽必烈站起来,高举地拉起他的手,将一枚帅印交到他手里,激动而期许地看着他说:“朴爱将,今后,你就是我三军的大统帅!”
“承蒙大汗厚爱,朴湛定不负大汗所望,为大汗平定内乱,一统华夏!”朴湛接过帅印说。
“好!”忽必烈拉着他的手朝头顶一举,对大家说:“朕宣布朴湛将军为此次征北大元帅!田哥将军为副元帅!各位将士务须同心协力,一鼓作气,剿灭阿里不哥叛军!”
“誓死郊忠大汗,剿灭阿里不哥叛军,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将士一齐高呼。
唐雨合分明地看见雅瑟亲昵地拉着朴湛的胳膊,神情痴痴的,不知为何,心里竟涌上一种酸酸的味道。
她不愿再看下去,她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杀朴湛的勇气,看到他,她就不由地想起邢枫。还是尽早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知道她的地方,平平静静地生活吧。她对自己说。
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她悄悄地溜出军队,向山下走去。
尽管她很小心,可还是被眼尖的朴湛发现了。朴湛觉得她形迹可疑,当下拾起地上一枚棋子打出,正中她背部穴道,唐雨合顿觉浑身一酸,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时朴湛凌空几个纵跃,来到她身旁,沉声喝问:“你是谁?为何要鬼鬼祟祟地逃跑?”
一旁的士兵顿时将她围了起来。唐雨合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她已抱一死的决心,最好那人提剑杀了她,她就可以去见邢枫了。她将头低得很低,不希望任何人认出是她。
可是那人始终没有提剑杀他,而是走上来,将她穴道解了,然后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让她正对自己。
唐雨合与朴湛此时便打上了照面,她见此人竟是朴湛,忙将帽子拉低了些,侧过头不看他。
然而朴湛还是认出她了,他的吃惊比她更甚。
他呆立了三秒钟,然后用手轻轻地拨开她的帽子和脸上的乱发。
“雨合?是你吗?”朴湛的手微微发颤,目光中却满是柔情。
唐雨合知道已经逃避不了了,索性就正面他,恨恨地说:“不错,是我,你把我杀了吧。如果你不杀我,我肯定会来杀你的!”
“你是来杀我的吗?”朴湛的心轻轻地绞动了一下。
“不错,我跋涉千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杀你!”
唐雨合凛冽如刀的目光刺痛了朴湛,他知道她恨他,因为他杀了她的爱人,也是他昔日的兄弟。
“如果你要杀我,现在就动手吧。”朴湛从士兵手里取过一把长剑,交到唐雨合手上。
唐雨合颤抖地握着剑柄,却没有力气将它提起来。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让她杀!她看着他,一时心头百感交集,举剑的手迟疑在半空,突然她的脑子闪过一道光,现出邢枫的样子,想起邢枫惨死的模样,唐雨合心头一阵激愤,使出全身力量将剑送了出去。
剑尖刺入朴湛的肩头,殷红的血自剑身流了下来。唐雨合看到他的血,只觉得整个人都瘫软了,再也无力刺下去。她知道自己始终还是下不了手杀他。不管她多么恨他,在她心里,他始终是自己的一个亲人。看到他身上在流血,她的心里也在滴血。
朴湛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分外温柔地看着她:“能死在你的手里,我没有遗憾。”
两旁的士兵见状欲上前拿下唐雨合。
朴湛双手一摆,喝道:“不要上来!都给我退回去!”众士兵惊愕地往后退下。
唐雨合双手一松放开剑柄,退后几步,人已晕然欲倒。朴湛上前扶住她,她一把将他推开。
这时忽必烈、田哥和所有的亲王重臣都向这边走来。
“朴将军,发生什么事了?”忽必烈看到朴湛受伤,脸色大变。
朴湛拔剑上前,恭声回道:“惊扰大汗了,是我五妹找我来了。”
“哦?是王姑娘?”忽必烈这时也认出唐雨合了,先是一惊,然后喜形于色:不错,是她,就是她!自从上次在鄂州与她惊艳一瞥,她不告而别后,他一直都记挂着她,只是他一回来,就忙于准备对付阿里不哥,根本没有时间去找她,对了,她怎么会来这里?又为什么要杀朴湛?他们不是很好的结义兄妹吗?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她是为了邢枫。
“朴将军,这位姑娘既是你义妹,你先带她回府休息。”忽必烈淡淡地下令。他不想理会他们几个兄妹间的恩恩怨怨,他只关心她是否回来,她是他的贵人,他要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辅佐自己,成就霸业。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过分表示对她的爱意。所以当下下令大家退去,先让唐雨合回将军府再做定议。
“是。”众人接旨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