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留学记(“民国大学与大师”丛书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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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留学美国(19)

经过两周的讨论,他们在原则问题上达成了统一。“大江会”的使命,是“本大江的国家主义,对内实行改造运动,对外反对列强侵略”;而目前首要的任务,为“暂时偏重反对列强侵略与鼓励民气”。

组织的精神确定了,名字却还在讨论当中。争吵了半日没有结果,最后只得沿用以前一个组织“大江学会”的名字,确定为“大江会”。这次勉强通过。梁实秋解释说,是利用中国现成专名象征中国之伟大悠久,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一切讨论完成后,就要举行“成立典礼”了。地点是在旅店客厅,典礼的仪式简单而庄重。会场悬挂一着面绸质的五色旗,长约1丈,是梁实秋出国之前特意定制的。会员们在这面代表国家利益的旗帜下宣誓:“余以至诚宣誓,信仰大江的国家主义,遵守大江会章,服从多数,如有违反,愿受最严厉之处分。”“大江会”的成员很快增加到三五十人,成了海外学生团体中很有势力的一个。

梁实秋为“大江会”做出的最大贡献,应该是主办《大江》季刊了。梁实秋并不喜欢出风头、总以多做些实际工作为满足,并不愿意参与那些组织、联谊、聚会一类的工作,就担当了《大江》季刊的主编。从与国内联系出版、发行事宜,到组稿、编稿、发排、校对等各道工序,他都做得尽心尽力,而且完成得十分出色。

在第一期上,梁实秋撰写了一篇情词并茂、言简意赅的《发刊词》,对“大江会”的思想原则作了精确的概括说明。据说,《大江》季刊在国内发行后,梁实秋主笔的这篇《发刊词》影响极大。有人把它剪下来贴在墙上,以便时常阅读;有的学生在课业的文章里,整段地剽窃它;甚至有人见到,连北大的校役(校工)也在传抄此文。

梁实秋和闻一多还为“大江会”策划了另一份刊物《河图》,以宣扬中华文化的国家主义。两人除了自己积极创作外,还四处筹集稿件。可惜的是,这份内容集中了各方面精华的文化刊物,却因各种缘故而没能问世。

梁实秋的政治与文艺事业干得踌躇满志、风风光光;学习也一帆风顺,得遇令他终身敬仰的恩师白璧德教授。但此时却传来了令他紧张兮兮的消息——留在国内的未婚妻程季淑在来信里说,她的叔叔正在给她物色结婚的对象。这让梁实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程季淑自幼丧父,由她的叔叔抚养长大。当时,很多人对自由恋爱并不认可,长辈大多数还是倾向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两人虽然是经人介绍相识的,但只能算是自由恋爱。到了梁实秋出国时,两人的感情已经非常深厚了。临行前夕,程季淑送给他一块自己亲手绣的“平湖秋月图”丝帕,他一直珍藏着,甚至用一个极其精致的画框装裱起来。每当想念她时,他便拿出丝帕来,仿佛见到了伊人。3年以来,两人也一直鱼雁传书,慰藉彼此的相思之苦。

得知这个消息,梁实秋再也待不下去了。幸好他的学业已经完成,虽然奖学金可以用5年,而他现在才待了3年,但为了不让心爱的未婚妻嫁为他人妇,梁实秋把学业的问题一处理完,即匆匆打点好行装,踏上了回国的路途。

【名家小传】

梁实秋(1903—1987),号均默,原名梁治华,字实秋,笔名子佳、秋郎、程淑等,祖籍浙江杭州,出生于北京。著名文学评论家、现代作家、翻译家。

1915年考入清华大学。1919年与闻一多等人成立“清华文学社”。1923年赴美国科罗拉多大学、哈佛大学留学,参与创立“大江会”。1926年回国。曾在暨南大学等校任教,同时兼任上海《时事新报》副刊“青光”编辑;是“新月社”主要成员,与徐志摩、闻一多等人创办新月书店,主编《新月》月刊。1931年执教于青岛大学。1934年任北京大学教授。1948年移居香港。次年到台湾,任台湾大学教授,台湾师范大学英语系主任、英语教研所主任、文学院院长,国立编译馆馆长等职。1987年11月3日在台北病逝。

著有文集《雅舍小品》、《雅舍谈吃》、《看云集》、《偏见集》、《秋室杂文》,长篇散文《槐园梦忆》,学术著作《英国文学史》,主编《远东英汉大辞典》等。是国内第一个研究莎士比亚的权威,终其一生译出煌煌巨著《莎士比亚全集》。

梁思成:建筑“凝固的美”与爱人“灵动的美”

梁思成一手开创了中国古代建筑学,为挽救自己祖国几千年文明所留下的丰富古建筑遗产,耗尽了一生的心血。他和妻子林徽因,对山西古建筑所做的调查和实测工作,不仅有着重大的学术贡献,也使这些埋没在荒野里的众多国宝开始走向世界。他甚至在祖国被日本侵略、亲人在战场牺牲的情况下,为保护日本京都和奈良的古建筑,竟说服美国将军,拯救下了这些世界人类文明的结晶。他是一个纯粹的学者,永远为着建筑的凝固艺术之美而沉醉。

与意中人一同留学

1923年,梁思成考取“庚子赔款”的奖学金,准备留学美国。然而,一场意外让他的留学时间延迟了,却促成了他和未婚妻林徽因一同留学。第二年,他和刚刚考取半官费的林徽因一起,准备到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建筑。这个选择很大程度是受了林徽因的影响,因为林徽因早在多年前随父亲游历欧洲时,就定下了学建筑学的目标。梁思成一向热爱绘画,并模糊地感觉自己是个职业美术家。学建筑很合他的心意,因为建筑也是一门艺术嘛!

于是,他们很快就启程来到美国,于1924年秋季注册入学。梁思成在清华的密友陈植,与他俩同时注册。他们3人一起由中国来美,同在纽约州绮色佳镇的康奈尔大学度过了夏天几个月,在预备班学习和调整自己来适应新环境。

就在这年夏天,梁思成的母亲患癌症已到晚期。8月中旬,其父梁启超在给一个朋友的信中说过,他已决定让梁思成回中国“以尽他应尽的孝道……这病是很痛苦的,她离不开别人的照顾……梁思成的庶母怀孕了,需要他回来帮助”。整整1个月以后,9月13日,他母亲死了。然而,梁启超为了儿子的学业,最终还是没有把他叫回家。这时候,即使他坐3天横贯大陆的火车,赶上最早一班轮船,进行跨越太平洋的长时间的海上航行,他也是无法及时赶到的——除非能像今天一样乘飞机回去。

2个月之后,他们按出国前的安排,进入费城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深造。宾夕法尼亚大学创立于18世纪,属于常春藤大学联盟。这所大学的学术风气十分浓厚,历任校长思想活跃,研究院办得也很出色;梁思成等人就读的建筑学研究院,是尤其出色的一所。宾夕法尼亚大学与德克莱赛尔大学毗邻,与哈佛和斯坦福大学被认为是全美最好的3所大学。

宾大建筑系在1924年时是由著名的法国建筑师保尔·P·克雷主持的美术传统的堡垒。克雷本人1896年入巴黎美术学校,接受了不仅包括建筑设计和建造的各个方面,而且也包括深入研究建筑史及简洁漂亮的透视图(及必要的美术字制作)的强化训练。克雷作为巴黎美术学校毕业的高才生,已在建筑和教学两个方面都崭露头角。后来,当他设计的华盛顿泛美联盟大厦、联邦储备局大厦和底特律美术学校这些漂亮建筑物在竞赛中获奖时,他早年的才华得到了充分证明。这些他都传授给了美国学生,而且将会在梁思成后来的事业中起重要作用。克雷作为宾大建筑系的教师继续发挥着重大影响,直到1937年退休。

然而,与梁思成及陈植一道从康奈尔大学来宾大读书的林徽因,却不能进入建筑系,因为建筑系只收男生。好强的林徽因,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学建筑学的梦想。她主修美术系,选修建筑系,最终还是和梁思成在一起学习了。

上大学的头一年,林徽因和梁思成之间经历了感情的斗争,有时竟爆发为激烈的争吵。他们二人的脾气、秉性很不相同。在结婚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需要好好进行调整。林徽因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生;毫无疑问,梁思成却是一个严肃、用功的学生,他一辈子都是这样的,这是他的天性。他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理解,是和他们“没有正式订婚”的状态相符的,也许和林徽因相去甚远。

林徽因正在充分欣赏美国的自由,而她在两性当中受到的欢迎,真是令人陶醉。她已摆脱了她的传统家庭和东方文化的抑制,在新大陆旗开得胜。所以,当梁思成由于觉得不仅爱她而且还对她负有责任,因而企图控制她的活动的时候,她当然坚决要予以反击了。

梁思成把这种相互斗争,用强烈的措辞描绘给大姐听:“今年梁思成和林徽因已在佛家的地狱里呆了好几个月。他们要闯过刀山剑林,这种人间地狱比真正地狱里的十三拷问室还要可怕。但是如果能改过自新,惩罚之后便是天堂。”他又评说道,“其实我们大家都是在不断再生的循环之中。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一生中要经过几次天堂和几次地狱。”

在大学时代,他们性格上的差异和互补,已经在工作作风上表现出来了。富有文学细胞、满脑子创造性的林徽因,常常先画出一张草图或建筑图样;随着工作的进展,就会提出并采纳各种修正或改进的建议,这些建议又由于提出了更好的意见而被丢弃。当交图的最后期限快到的时候,就是在画图板前加班加点拼命赶工,也交不上所要求的齐齐整整的设计图定稿了。这时候梁思成就会参加进来,以他那准确而漂亮的绘图功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草图变成一张清楚整齐、能够交卷的成品。

他们的这种合作,每个人都向建筑事业贡献出他(或她)的特殊天赋,在他们今后共同的专业生涯中一直坚持着。或迟或早,他们就学会了在不牺牲自己个性和极不相同的脾气的条件下,相互容忍,求同存异,默契互补。

潜心于建筑学科

1924年,梁思成刚刚就读宾大后不久,建筑史教授阿尔弗莱德·古米尔为二年级学生开了一门课,梁思成也参加了。上过几堂课以后,他就跑去找古米尔,说他非常喜欢建筑史,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有意思的学问。古米尔在回答中,又问了他中国建筑史的情况。梁思成说,据他所知,在中国至今还没有关于这门学问在文字上的东西。中国人从来就不认为建筑是一门艺术,也不重视它。但他本人是怀疑的。

当时,学建筑的都是学断代建筑学。梁思成根据恩斯特·彪胥曼教授的中国特色建筑类型摄影集,做了几次中国建筑方面的习题。这件事深深地刺痛了他,让他多年以后仍然印象深刻。他希望自己能为中国的建筑做些事情。这就可以理解,后来他们夫妻为保护古建筑而所做的那些牺牲。

在梁思成完成在美国的建筑学学业的数年以后,国际上的美术传统精神,将由华尔特·格罗皮乌斯教授、密斯·范·得·罗赫教授和别的有影响的领导人注入国际鲍豪斯式的课程之中。在后来的30年代和40年代,梁思成还不时表示他的遗憾,说自己刚好错过建筑学走向现代的大门口。然而,对于这位注定要领导恢复中国建筑史传统的学院派唯一建筑学家来说,他在美术上训练的某些方面,肯定对他今后的成功是非常重要的。

梁思成自己就曾提到过,当年宾夕法尼亚大学给建筑史学生出的习题里,一些对他以后在中国工作中非常有用的例子。典型的习作,是根据适当的风格,完成一座尚未完成的教堂的设计,或重新设计一座凯旋门而在创意上不能背离当时环境,或修复曾被毁坏了的建筑物。另外,他在一些展览会上看到的学生们按比例缩小的罗马建筑图样(曾获罗马奖学金),也很有用。

梁思成在宾大就读的最后一年中,对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建筑进行了广泛研究。从比较草图、正面图及其他建筑特色入手,他追溯了整个时期建筑的发展道路。这种训练的重要性,是怎样强调也不会过分的。他当初绘制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图纸,已经很难找到了;但是,他此后15年间制作的、表明他对于中国建筑演化历史的理解的一批重要的摹拟图,现在还保存着。他的制图本领,在他完成这些作业中无疑是很重要的;至于绘画,他一直是情有独钟。

梁思成虽然学的是建筑专业,但他在音乐和美术方面都有很好的修养。宾大要求学生自己设计作品。他的第一件作品,便是给林徽因做了一面仿古铜镜。那是用一个现代的圆玻璃镜面,镶嵌在仿古铜镜里合成的。铜镜正中刻着两个云冈石窟中的飞天浮雕,飞天的外围是一圈卷草花纹,花环与飞天组合成完美的圆形图案,图案中间刻着“林徽因自鉴之用,梁思成自镌并铸喻其晶莹不珏也”。

梁思成说:“做好以后,我拿去让美术系研究东方美术史的教授,鉴定这个镜子的年代。他不懂中文,翻过来正过去看了半天,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厚的铜镜。从图案看,好像是北魏的,可这上面的文字又不像。最后我告诉教授,这是我的手艺。教授大笑,连说:‘Hey!淘气包。’”林徽因也笑得前仰后合。

在梁思成的大学时代,他的卓越才能,可由设计方面的两枚金奖及其他奖励得到证实。尽管如此,有时候他还是感到不满足,并且写信告诉了他父亲。梁启超给他的格言式的忠告是:“你觉得自己天才不能副你的理想,又觉得这几年专做呆板工夫生怕会变成画匠。你有这种感觉,便是你的学问在这时期将发生进步的特征,我听见倒喜欢极了。孟子说,‘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凡学校所教与所学总不外规矩方面的事,若巧则要离了学校方能发现。……至于将来能否大成,大成到怎么程度,当然还是以天才为之分限。我生平最服膺曾文正两句话:‘莫问收获,但问耕耘。’……尽自己能力做去,做到那里是那里。如此则可以无人而不自得,而于社会亦总有多少贡献。”

学业与婚姻一同圆满

林徽因在宾大学生生活的中间,遭受了她亲爱的父亲猝然去世的伤痛。在梁思成及他的父亲梁启超的安慰下,才度过了这一痛苦的时刻。为了赡养林徽因那失去依靠的母亲,因此梁思成必须很快找到工作。从这时起,梁思成父亲更多考虑的是他的未来,特别是在他回国时给他找一个好的职位。

1927年,梁思成和林徽因都从宾大毕业了。他在2月间被授予建筑学士的学位,7月得到硕士学位。林徽因也在2月以高分得到美术学士的学位,原本4年制学业,她用3年就完成了。也许他们最珍视的奖励,莫过于克雷这年夏天请他们当助手。

学业既已完成,一直拖延着的正式订婚的时候也到来了。梁启超从天津的来信说得很清楚,他要求严格遵守所有的传统习俗。他请了一位朋友来给两个人对“八字”,找出两人的出生地点和时间以及上三代的名字。作为订婚典礼的信物,他买了两块名贵的玉佩和一对玉印。而当事人远在地球的另一面这个事实,并没有减弱礼仪的隆重。“因婚礼十有八九是在美举行,”父亲写道,“所以此次文定礼特别庄严、慎重些。晨起谒祖告聘,男女两家皆用全帖遍拜长亲,午间宴大宾,晚间家族欢宴。”将一份祭告祖先的帖子寄给了梁思成,让他去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