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局,我让小张审问田秀丽和那男子。
“你老公今天死了,你还记得吗?”小张审视着他们。
田秀丽心虚地垂头默不作声。
“难怪他要揍你,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啊,还是开杂货铺的。要升级当老板娘了啊。”小张说着,看向那男人,“叫什么?”
“李兵。”男人畏畏缩缩,他长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穿着件花衬衫,一双人字拖,脖子上还挂了条链子。
我打开黑色塑料袋,里面全是生活垃圾。我一点一点拨开变质发臭的垃圾,翻出了一些男人的内裤,还有......
小张好奇地走过来观摩,“真变态。”他说。
我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叠照片,一张一张摊开,很多已潮湿模糊成一斑斑色块,但上面女孩的影像依稀可辨。这些照片都是偷拍的,各种各样的女孩,有的拍到腿,有的拍到脖子。
我把照片摆到田秀丽和李兵面前,“哪来的?”
“老王死了,我就打算把他的东西拾掇拾掇扔了......”田秀丽说。
“老王拍的?狗改不了吃shi。”小张一脸鄙夷。
“他拍这些干嘛?”我问。
李兵突然轻浮地笑了,“一个男人拍这些东西还能干嘛。”
“让你插嘴了吗!”小张说。李兵立马就怂了。
“他经常躲在门口,看见路过的漂亮姑娘就会拍几张,到了晚上,他还喜欢跟在她们后面。”田秀丽说。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和小张齐齐看向田秀丽,“昨天晚上他有没有跟踪谁?”
“我不知道。”
“那我上次问你他有什么异常你怎么不说?”
“他经常这样,很正常。男人的事,女人不该管的。”
“现在连我都想揍你了。”小张匪夷所思地看着面前这对男女。
“怎么让他们走了?你不想破案了吗?”小张问我。
“如果光靠盘问两个傻子就能破案,还要警察干嘛。”我翻看着手中的照片。
“可他们有很大嫌疑啊。”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能随便抓人。我们是警察,不是强盗。”
小张垂头丧气,他问我:“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对啊。但如果没有幼稚,我们又怎会知道成熟的价值呢?但只要不在最幼稚的时候犯下可怕的过错,就行了。你比我好多了,我像你这么大时,最大的梦想是就拯救世界。”
“对对,我也幻想过外星人攻占地球。但现在想想真可笑。”
“看吧,你越来越成熟了。明天去阿宝家看看吧。”我说。
阿宝家院门口有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咿咿呀呀乱跑着,阿宝奶奶跟在他后面,一步不落地盯着。见我们来,她抱起小孩。
阿宝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目光呆滞仰望天空。
“他们的生活比我想象中好多了。”小张说道。
“那你想象中应该是什么样?痛苦的?一蹶不振的?被伤害后就不能开心地活着了吗?”我说。
阿宝奶奶把我们请进了院里,还给我们斟了两杯茶。八仙桌后储放的几罐奶粉引起了我的注意,包装精致,上面全写的英文,“这些奶粉是?”我问道。
阿宝奶奶说:“这是阿宝以前同学寄来的。”
“方便给我看看快递单吗?”
快递是匿名的,联系方式也是阿宝家的,唯一的身份信息只有“阿的宝同学”几个字。也不知是哪个同学,竟如此好心。
阿宝奶奶说:“原本以为像阿宝那样我们家要绝后了,没想到,诶,还抱了个曾孙。真是菩萨保佑啊。”
小张欲反驳什么,被我用眼神制止了。“可是......”小张欲言又止。
我悄悄对他说:“你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
回到警局,我划掉了嫌疑人头像上的阿宝。
“不是仇杀。”我无力的瘫在椅子上,对小张说。案件就此停滞,一筹莫展。我们又回到案发现场,希望能找到被遗漏的线索。
“这个兔崽子,别让我抓到他。”小张气氛地踢开路边的石子,“妈的,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要选在这里作案?”我抬头远望外甥的窗户。
“我可不想我警察生涯中第一个命案就破不了。”刚刚搜证一无所获,小张不停地朝我发牢骚。
“我也不想啊。”我们朝办公室走去,方勇一见到我就匆匆忙忙走来。他把文件递给我说:“刘警官。”他有些踌躇,“有人来自首了。”他说。
我和小张齐齐看向他。这个消息吊诡突然,我心生不少疑惑。就这样轻易找到凶手了?既然要来自首,那当初又何必销毁所有证据?
“把所有证据销毁后再来自首,我真想看看凶手有多变态。”小张边走边说。
我和小张走到审讯室门口,被眼前的人震惊了。小张无奈地抚着额头转过身去,“我靠,开玩笑吧。”
眼前是个娇小瘦弱的女孩,她纹丝不动地坐在审讯桌前,听到动静后她转头看着我们。她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见过。
我翻开刚刚方勇给的文件,里面有女孩的资料,姓名一栏写着:许乔。
“我们要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不要紧张。”我问她,“真的是你杀了他吗?”
“是我。”
“孩子,我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就是我杀的。”她很笃定。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在被别人侵犯时就应该反抗,而不是忍气吞声。”她一字一句,说得很平静。
我问:“所以你就把他拍死了?”
“对。”
我说:“自卫,确实是个无懈可击的杀人动机。”
小张就像看戏一样盯着许乔,就像看穿了一个人的谎言似的,冷冷说道:“用板砖把一个壮汉的颅骨拍碎,你力气真不小啊。”
许乔突然掀起自己的衣服,她的肋骨上有几道结咖的伤痕,腰腹上还有青青紫紫的淤痕。“这是他脱我衣服时被抓伤的。”她说。我们有些震惊。
“所以你就把她的指甲清理地很干净?”我问。
“对,用酒精。”她说。
我和小张对视一眼,她所说和案情吻合。
“你没事去别墅区干嘛?掐尖吗?”小张问。
“我是去找狗。”她说。
我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自首?”
“就算没有人知道我杀了人,但我自己知道。”很难想像,一个女孩在面对这些时,能如此坦然,就好像视死如归了。
我们把许乔带到案发现场,让她复述案发经过。现场聚集了很多人,都被警员拦在巷外,还有很多记者绞尽脑汁想挤进来,也不知他们是哪得来的消息。
“是这里吗?”我指着地上用白线画出来的人形。小张手持录音笔录记录。
许乔点点头,说:“8月20那天晚上,我的狗失踪了,我就找到了这。当时雨下很大,我的视线很模糊。我有些害怕,觉得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然后我就停下来看看。突然有人窜了出来,他紧紧勒着我,想控住我。他身上有股馊味,就像垃圾桶一样。我很害怕,然后拼命地挣扎。他把我推到地上,我的脸就浸在水塘里。他想脱我的衣服,我反抗的时候被他抓伤了。我当时感觉腰那里搁到了什么东西,是块砖,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拿起那块砖使劲砸他。”她说得很顺畅,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情绪也恰如其分。
我们屏气凝神听他说着,小张道:“继续啊。”
“我一回到家就开始洗澡,害怕地躲在浴缸里,一直让水淋自己。我冷静下来后,意识到不能让一个人渣毁了我的人生。”
“然后你用酒精处理了他的指甲?”我问。
“还有衣服,我推他的时候一直抓着他的衣服。”她说。
巷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位中年妇女从人群中穿梭而过,被警员挡在了警戒线之外。她挥舞着手推搡警员,如同洪水冲毁堤坝那样,“乔乔!乔乔!”她跳起来,迫切地想引起许乔的注意。许乔看见她,立马转身,不敢面对她。
我清楚地看见许乔的肩膀在颤抖。
“我女儿不可能会杀人!”中年妇女带着奔溃的哭腔,撕心裂肺地对人群嚷道,“她是被冤枉的啊!”一听到“冤枉”,记者立马变得像狗一样机敏,纷拥而上。
我们站在单向透视玻璃前,观察着审讯室里的许乔。
“她已经那样坐了三个小时了。”小张说道,他反复看着供词,“没有任何破绽,除了她是否有能力拍死老王,这点还存在歧异。”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说。
手机忽然响起,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喂,舅舅。”
我穿上外套,告诉小张:“有目击证人了。”
“是谁?”
“我外甥。”
“写这。”我让小明在他的证词上签名,“所以,你只看到老王跟在一个女孩后面。”
“嗯。”小明回道。
“你真的没有再看到其他的事情了吗?”
“没有了,我当时只是因为风大吵到我看书了,所以就无意之间看了外面一眼。当时......也没在意。”
“看来许乔真的是被老王......诶!你用左手写字啊?”小张打趣的问道,“写起来比右手顺吗?”
“他是左撇子。”我说,“写完了吗?”
小明放下笔,小张拿起证词检阅,说道:“不会真的就是许乔吧?”
随后载小明回家,姐姐又留我共进晚餐。
“据外媒报导,12月16日印度一名女大学生在新德里一辆黑公交......”姐姐家的电视里一直在播放新闻。
“你们喜欢看新闻吗?”我问。
姐姐笑盈盈说:“小明将来要做记者,所以就多看看新闻。”
“我像他这个年纪时,要是有他这样的志向就好了。”
“你不也当了警察吗,多好呀。诶,对了。我最近丢了条裙子,粉红色的那条,就晾在外面了,也不知哪个缺德的给我偷走了。志峰啊,你得给我查查。”姐姐说。
姐夫笑笑:“年纪大了喜欢装嫩,年轻时又喜欢扮成熟。你能不这么作吗?”
“谁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