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站在命运的宝座那恢宏庞大的支柱旁边,我们可以再次看到,对那些超越了她的智慧的人,命运是多么地无可奈何。因为命运没有进化,仍然是野蛮粗俗的,而现在许多人在她面前都成了高高耸立的巨人。平淡无奇的生活仍然为她提供武器,这些武器现在看来粗糙不堪,早已过时。她在外部生活中的攻击方式,还像俄狄浦斯时代一样古老。她像一位视力不佳的射手在射击一样,两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眼前的地方;但是如果把箭靶稍微比平常升高一点,她的箭就会虚晃一下,无害地落在地上。
苦难、悲伤、眼泪和悔恨——这些词在意义上区别甚微,我们用这些词来形容人们经历的种种情感波动,这样的情感在任何两个人身上都不会相同。如果我们深入研究一下这些词汇,这些情感,就会发现它们只是我们的过失留下的脚印;如果这些过失是高尚的(因为过失也有高尚的,就像美德也有琐屑或庸俗的一样),我们的悲痛就会变得几乎接近幸福了,这种幸福比那些意识仍然局限在狭隘领域的人所感到的幸福强大一千倍。卡莱尔会愿意把浸润了自己整个灵魂、潮水一样高涨的悲痛与自己幸福的邻居切尔西婚姻的快乐交换吗?他的悲痛温柔地开出自己的花,而切尔西婚姻的快乐肤浅、黯淡、没有阳光?当赫利爱特·恩斯特·勒南的妹妹死去时,他的悲伤与成千上万对自己的妹妹没有丝毫情谊的人相比,难道不是对灵魂的极大安慰吗?我们的同情和怜悯应该给予那个经常在广袤无垠的大海边哭泣的人呢,还是应该给予那个一生都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地笑容可掬,从来不曾伤心流泪的人呢?“幸福,悲伤”——难道我们只能片刻地超越自我、体察英雄的忧郁,还是说那里有丰富的内容可以回馈他们自己浅薄的愉悦?
那么,即使看起来是外来力量赋予的,幸福和悲伤也仅仅只存在于我们自身吗?我们身边所有的事物或者变成天使或者变成魔鬼,这取决于我们的心变成什么。圣女贞德可以与先哲通灵,同他们交谈相互问答,麦克白可以与女巫沟通,但是两者的声音听起来都是一样的。我们低声嘟囔的命运也许和我们预料的完全不同。她只有我们赋予她的武器;她既不是非常公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而且她也没有权利对人妄下断言,随意地安排他们的遭遇和结局。我们把她当成女神,其实她只是一位乔装改扮的信使罢了,在生活中,某些日子来到我们身边只是为了提醒我们,时钟已经敲响,我们需要对自己作出评判的时刻已经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