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秦未风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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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墨家首领

太阳在东乡的田畴间渐渐落下,天色昏黄,古道,秋风,酒幌,道路两边的稻田,盈溢着温暖的光泽。

官道旁的小酒肆中,客人渐渐散去了。卖酒的阿翁,像成了精的老狸,鞠着腰把竹篱扎的院门合上。随着细长尖锐的嘎吱声,惊起了树梢上几只乌鸟。

“噗,噗,噗”一只灰鸽就着夜色闯入院中。阿翁眯著眼从鸽子身下取出信哨。

酒肆的内室里,月如正与阿婆说着话,这阿婆虽然的确上了年纪,但腰身硬朗,完全没有白天所表现出的老弱之气。

月如此时刚刚洗浴完毕,披散一头秀发,穿着宽松的白袍,腰间却扎着束带,更突显其盈盈可握的纤腰。脚上蹬着绣鞋,露出一截白玉,慵懒的像只白猫般倚在床边。

阿婆坐在床边,笑道:“少首领,八九年时间,一晃而过,你都出落成一个大美人呢!跟夫人真是一个胚子里刻出来的。”

月如嗔道:“乐姨,跟你说了多少遍呐,不要叫我首领。自从我十岁的时候,那不负责任的爹就把我丢给了你,您和礼叔就跟我亲人一样。您这么生份,是不是不要月如了。”月如瘪着嘴,一副你敢说是,就哭给你看的模样。

阿婆笑道:“好!好!我答应你还不成。不过你别那么说巨子大人,大人做的可都是干系天下兴亡的大事啊!”

墨乐随着记忆回到了许久以前。那一年,秦国出兵伐赵,渡过石河。在秦兵的刀剑呼啸中,邯郸陷落了,嬴政下令屠了满城。一向与赵国王室关系亲密的墨家,自然难以幸免于难。

赢政因恼怒墨家子弟相助赵国守城,下令大索天下,追杀墨家子弟。建在险山恶岭的墨家总据点,非攻之城,终究抵挡不了秦军的强弩,非攻城很快被攻破了。那时的巨子刚刚接替殁没在邯郸的老巨子的位置。杀出重围后,巨子将刚满十岁的月如,托付给墨乐,墨礼。而他自己带着幸存的墨家弟子奔走天下间,暗地里联络抗秦义士。月如的娘便是殁没在那场大战中,虽然时过境迁,墨乐想起来还是有些伤感。

月如翘着嘴说道:“说起我爹我就来气。这些年除了时不时来封书信,他竟好像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似的。”

“月如是生谁的气呢?”礼叔推开门,手里拿着张绢帛。

“是巨子大人吗?好啊,巨子大人惹月如生气了。那他的这封信,我们不看了。”礼叔笑眯眯地说。

“父亲来信了。”月如一听坐不住了,从礼叔手上抢过信来。薄如蝉翼的丝绢上,密密麻麻写了百余篆字。

月如读完信,惊喜道:“太好了!明年秋天,我便可以与爹爹在咸阳相见了。”

乐姨见月如欣喜的样子,也笑了,顺便问道:“巨子大人怎么突然要月如去咸阳了?”礼叔站在门边说道:“巨子的信上说,儒家大夫子易老先生在咸阳召集六国遗族,与百家子弟,共同商议如何辅佐长公子扶苏,各门各派都有人参加,是难得的盛会。巨子的意思是,让月如去长长见识。”

乐姨问道:“是那位善良仁厚的秦长公子吗?”

礼叔说道:“今年春天,始皇帝下令焚毁百家典籍,公子扶苏上书申辩,被罚禁足。儒家素来与长公子关系亲厚,易老先生担心扶苏的太子之位不保。”

月如说道:“我也好久没见到那古板的易老头了!他的三络长须,不知是不是现在全白了。”月如回想起小时候,易老头每次来非攻城做客,她都喜欢偷偷揪他那惜之如命的长须。

墨乐笑道:“是啊!他可疼爱你了。易老先生名重天下,也就只有你敢那样对他了。”儒家的领袖人物,大夫子易仲在天下享有极高的名望。道家隐世不出,阴阳家四散流落,法家为朝廷所用。其余学派大多消弥。易仲是与墨家巨子,纵横家鬼谷子等仅存的百家元硕。

“也不知道父亲现在在哪儿?”

墨礼说道:“前段时间我去琅邪城,遇到了八方行者中的掌东使。听说巨子大人要前往燕地,寻访赵国宗室后裔。想来现在已经到了燕地。”

墨家从一个小流派,成长为蔚然大宗,历经数百年而不衰,与其严整的组织体系是有重大关系的。巨子在组织中处于绝对的领导地位,是大政方针的决策者。其下便是机关,止戈,医,守藏四堂。然后便是负责探查消息,遍布天下各个角落的墨家据点,而八方使者,直接听命于巨子,负责沟通地方据点与墨家中枢,往来于各地,承担下达任务,输递重要情报的职责。

夜色渐深,乐姨与礼叔回房间休息了。月如侧卧在床上,右手撑着脸颊,一头如瀑的秀发散落在枕边。突然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随即下了床,拿着桌上的一盞青铜油灯,来到酒肆中一间不引人注目的小房间,摸索着移动了架子上的一个机关,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月如得意的笑了笑,礼叔总爱炫耀自己是墨家机关堂出身的,以为把机关换了,我就找不到了吗?她走进暗门,用手中的青铜灯,点亮了房间中几盏固定的油灯,整个房间明亮了起来。这是一间一半建在地下的密室,从外面看,根本难以发现端疑。

房间的四壁是一排排木格,每个格子都用小竹片做了标记。这种密室几乎每一个墨家据点都有,被称为消息室。里面收藏的是这个地域的各类信息。按说东武这地方,并不值得墨家特意设置据点,只因墨礼,墨乐带着月如隐居在此,顺带承担的收集消息的职责。

“安丘,琅邪,折泉,嗯东武”“始皇三十二年…”“游侠…”月如展颜一笑:“嗯,就它了。”她打开那个小木格,从中翻找出一张尺余的白布,布上有隐约有些黑色字迹。

月如把白布折起来塞在袖子中,回到自已房间。从箱子中翻出一套夜行衣换上,然后蹑手蹑脚的从窗子跳出,像偷了小鸡的狐狸一样在墙角边潜行。

天上繁星点点,月色皎洁。

墨乐,墨礼坐在屋檐上,无语的看着那道闪出院外的黑影。

墨礼笑道:“真的长大了,知道爱慕少年喽!”

墨乐皱眉道:“别瞎说,月如跟夫人一样心善,应该只是想要帮那跟她一样,母亲早逝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