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秦未风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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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黑夜磨刀(上)

月明星朗,几千年的月色一样皎洁,可月色下的人家却如田里的庄稼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

有桑里离东乡的治所官寺较近,约有四五十户家。一条里道,两旁分布着人家,一样的黄土院墙,狭窄柴门。这儿虽说比秦国其他地方要富裕些,但乡人大多贫困,能勉强衣食饱足便是大幸。谁家还有许多闲钱来夜晚熬灯,故而每当夜幕降临,乡间总是一片漆黑。乡人们,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单调的夜间生活。

有桑里东头的陈家却不一样,依旧灯火明亮,毕竟是乡闾大户,纵然家中遭受变故,也“虎死不倒架”。

陈父刚刚去世,陈玉娘自然没有急着回夫家,仲山甫也陪着她宿在陈家。

陈宅前院的大堂上,尽管所有的青铜灯盏上都点燃的蜡烛,但依旧显得昏暗。陈牧与仲山甫席地而坐,木案上的烛火昏睛不定,就如同仲山甫的脸色一样。

“牧弟,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去杀吕一了?”仲山甫问道。

“为父报仇,天经地义。”陈牧坐的笔直,双手搭在膝上。

“我明白,姐夫并不是要劝你。只是你想过,杀了吕一后,怎么面对官府的索拿吗?”

陈牧说道:“我有想过,姐姐自有姐夫照顾。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不是陈家的人了,官府株连不到她身上。我一人犯事,亡命天涯即可。”陈牧这是做的最坏的打算,他心中对天下大势有个估摸,如今是始皇三十四年。几年之后,扶苏逐,嬴政死,二世立,天下大乱。

仲山甫笑道:“你曲解我的意思了。姐夫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与你一同前去厮杀,为泰岳报仇。但帮你出个主意也是可以的。”

“姐夫有什么主意?”陈牧好奇的问道。

“你杀了吕一,便是得罪了王家。车玄一定会为你扣上重罪。此中的干系,我不说你也明白。”仲山甫抿了口茶,有接着说道:“我的方法虽不敢保你一点罪责也不担。但至少不用踏上逃亡之路。”

不用逃亡那是最好的,他的根基在陈家,抛弃了现在这一切从头再来,他不确定时间是否允许。陈牧说道:“姐夫,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吧!”

仲山甫笑道:“终于耐不住了,这才是我熟悉的牧弟。我刚才看你面静如水,心中正惊异。”

陈牧心中也有些惊异,这仲山甫颇有韬略,心思又细腻。由于在现代特殊的成长经历,他的性子恬淡惯了,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与秦朝的这个陈牧毕竟不同。稍不留神,差点被仲山甫看出了破绽。

仲山甫不再卖关子了,说道:“这吕一杀人不止一遭了,奈何其生性凶顽,又有县尉车玄的庇护,一直逍遥法外。

在始皇三十二年,这吕一又犯下凶案。因争夺良马,杀害平乡士子朱原,这朱原曾在在儒家横梁先生座下听讲,虽未入室,也有半师之谊。而当今的东武县丞许老大人,与横梁先生是同门师兄弟。因这缘故,朱原跟县丞大人有些书信往来。

得知朱原被杀,又加上吕一犯下的其他罪过。许老大人十分恼怒,当即行书郡府,由于案件事实清楚。很快便发下了捕拿文书。

邑人们拊手称庆,以为吕一这次在劫难逃了。谁知直接负责捕盗的县尉车玄,因与吕一的私交,推三阻四,迟迟不肯签发衙役。

县丞大人无奈之下与朱家组织壮丁前去捕拿,哪晓得吕一早就得到消息,提前做好了准备。捕拿无果不说,反而损伤的许多人手。

车玄抓住这个把柄,在县令大人面前状告徐老大人私募兵卒。这县令大人虽是个外来户,倒也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于是设下宴席,使两家讲和。车玄不再把许老大人私募壮丁的事上告郡府。而捕拿吕一的事,车玄在郡中活动的一番!也不了了之了。”

陈牧问道:“姐夫,你说这些的意思是?”

七七八八说了一箩筐,你所谓的妙计呢?

仲山甫笑道:“这吕一在东武虽然无人敢招惹,但他身为逃犯的身份可没撤去。牧弟若能杀他,无需逃亡,直接光明正大拿着他的头颅到县衙请赏。

虽然免不了受车玄的刁难,但县丞大人必定不会袖手旁观。牧弟可放心,我与许老大人也有几分交情,知道他的品性。”

陈牧心道,这却为他解了后顾之忧。他正思索杀吕之后,如何应对官夜的索拿。真的舍弃此中的一切,亡命天涯吗?而经过仲山甫的提点,他有了应对之策。

陈牧跪坐在地上行了一礼,真心诚意说道:“多谢姐夫为我谋划。”

看来姐夫这个乡官也不是白当的,对东武县的官场势力纠葛摸得门清。

仲山甫摆了摆手,说道:“先别忙着谢我。我且问你,可有把握一击必杀。若是不能,我刚才所言又有何益?”

吧唧吧唧说了这么久,都是在为吕一讨论身后事,人家愿不愿意死还两说呢!

陈牧直言道:“打蛇不死,必受其噬的道理我明白。事尚未成不敢先言胜,但已抱了决死的信念。”

仲山甫说道:“你这话倒也实诚,要是你张口便言必胜,我反而放心不下。”

陈牧笑道:“莫非姐夫是在试探我吗?”

仲山甫摇摇头,这小子太不知道好歹了,说道:“吕伯伦,有东武悍鬼之称,手下一帮泼皮,我是担心你双拳难敌四手。”

“不瞒姐夫说,我与靳胜,高占二人交好,他们相约要助我一臂之力!”陈牧到。

仲山甫点头道:“这二人的名声我听过,皆是勇烈好义之辈,值得托付大事。不过我再荐你一人,这人文韬武略皆有所成,必能对你有所助益。”

陈牧问道:“不知是何人?得姐夫如此推崇。”

“朱阳,朱孟潭。”

“朱阳?”

“对,两年前惨死的朱原的弟弟。他一心为兄报仇,却无奈势单力孤,一人无法成事。这两年他在外游历拜访名师。今年初夏回到东武,我与他有过交谈,对此人颇为了解。”

仲山甫又说道:“他匿居在城中酒肆,侍我明日修书一封。你带给他,放心,他必定不会拒绝的。”

陈牧心道,他不会拒绝?我还没答应好吧,你话说那么快干嘛?不过在城中行事,有个熟谙情形的人也是方便。

陈牧应下了,便要告辞回房。两个大男人挑灯促膝长谈,倒姐姐独守空房,真的好吗?

望着陈牧离去的背影,仲山甫心下琢磨道,这小子真跟以前不一样了,看来丧父之痛让他改变了许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