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凤鸣坐到曹石头的身边,火堆让他热得立刻出了一身大汗,便又坐到离他们十几米远的怪人身边,那怪人一动不动躺在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上,曹石头很好奇他会不会觉得硌得慌。
怪人似乎并不打算睡觉,叼着根杂草嚼着,睁大眼看着天上的星星。
“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着额老何的地方,只管说话。”何凤鸣涨红了脸,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救命,不巧恩人的年纪却比他小很多,这种情况下分寸不太好拿捏,他的徒弟们都拿他做标杆和脊梁,他不能不敬恩义,却也不能失了威信。
“好。”怪人竟不客气,而且心不在焉。
何凤鸣便更有些不自在,戏台子上总有精妙的唱词与他呼应,他身边的人也总有合适的答语,他不习惯被人用一个词就噎住喉咙。
“兄弟怎么个称呼?”
怪人沉默了足有五分钟:“额姓萧。”
他不说名字,何凤鸣识趣,只叫他“萧兄弟”。
“萧兄弟也是去CD的?”
“嗯。”
“那额们可要同好长一段路了。”
“嗯。”
“有亲戚朋友在那边?”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还有没有。”
何凤鸣又被噎着了,这一次是因为感伤,世事多变,昨天还在自己身边嬉笑打闹的几个孩子,今儿就入了土,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曹石头在一旁听着,心里暗笑,这怪人是个能闷死个人的葫芦哩,难得有人能把他那话痨师父闷一大红脸的。
何凤鸣不再尝试与怪人聊天,他把头垂到自己的盘腿上,打着盹儿。
不管怎么样,人总是要睡觉的。曹石头仰着头望着星星们,它们模模糊糊地闪烁着,像是一大群快干却未干的泪珠儿,太阳出来就会干了,消失了——太阳也总是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