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书画碑刻(兰州历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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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们还会记得,甘肃省歌舞团1979年5月首演的大型经典民族舞剧《丝路花雨》,以舞台艺术造型复活了敦煌壁画,将源远流长的灿烂文化以最生动逼真的形式呈现给世人,显示了我们民族艺术、文化传统的巨大魅力和深刻的思想内涵。弹指一挥间过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剧中创造了敦煌画工神笔张,及其爱女英娘与波斯商人伊努思等人物形象,用舞蹈讲述了他们患难与共、生死相交的动人故事。今天,我们“回味经典”、“重温自豪”的绝不仅仅是一出舞剧,还有历史上那诸多的“神笔张”和“英娘”以及他们创造的艺术珍品;当我们欣赏古代舞蹈“反弹琵琶舞”、“伎乐天舞”、“莲花童子舞”、“凭栏天女舞”、“霓裳羽衣舞”、“马铃舞”、“黑巾舞”、“印度舞”时,想到更多的自然是卓立于世的敦煌壁画和多民族融合、中外文化融会的丝路艺术!

文化兰州,是一个崭新的命题,一个美好的憧憬,一个有灵魂的定位,一个实实在在的目标。

其实当我们如数家珍地翻检兰州书画艺术、民间艺术的时候就不难发现,兰州先后推出的两部舞剧《丝路花雨》和《大梦敦煌》,它的根须深深扎在兰州文化艺术的沃土里。许多人士都曾这样说:“兰州是个很出戏剧的地方”,其实兰州也是一个很出书画艺术的地方。

既然兰州是一个从千年古渡发展而来的都市,是一个具有移民性质的城市,它的文化艺术形态中就自然而然地具有着开放的、流动的显著特点,具有着兼容天下艺术的特质。的确,如果兰州的艺术没有多方文化的渗透和提升,今天的兰州就不会有现在如此的魅力、灵气、品位和文化内涵。

文化遗存折射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也是我们得以考证城市历史轨迹的重要依据。浸润在浓厚文化氛围中的兰州,它丰厚的艺术遗存,体现着城市内涵和文化韵味,强烈的地域特色和深沉的民族文化。作为古丝绸之路的重镇和西北交通要道,名胜古迹众多,人文资源丰富,在长期的民族交流和中西方经济、文化交汇中,兰州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黄河文化”、“丝路文化”和“民族文化”特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绘画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画家创作时对外部形与象在心中升华、迹化的繁复过程。古往今来,守着一方艺术圣土的陇上画家们关照造化、体悟生活,用多样化、个性化、地域化的笔墨赞美祁连黄河、戈壁大漠;赞美西部人壮丽的生活图景和万死不屈的生命意识,从而也营造出古雅清新、大朴不雕的高格调和西部人超拔的精神品位……

与书画终身为伴的唐琏

多才多艺的书画家

唐琏,兰州市皋兰县人。清代陇上有名的艺术家。字汝器,号介亭,别号栖云山人,因其书屋名为“松石斋”,故又号松石老人。

他生于清乾隆二十年(1755年),卒于道光十六年(1836年),享年81岁。唐琏一生坎坷,虽聪敏好学,只因家道贫寒,少年辍学,读书不多。他20丧偶,终生不再娶,绝意仕进,专心于笔墨。24岁时拜栖云山道士刘一明为师求长生术,并深入研究道教。他曾学画于崔蒿斋,学书于大劳山人王伯崖,学医于复初老人,学琴于王珊苔。由于苦学与不懈钻研,他精通诗、文、书、画、印、琴、医、道学等,集多种技艺于一身,尤擅书画和医学。清乾隆年间,他到栖云山(现兰州市榆中县境内的兴隆山西山)修道40余年,著有《松石斋印谱》等,作品流传甚多。

唐琏有三位书法老师,一是榆中县兴隆山的刘一明道长(道号悟元子)。二是清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唐琏赴京途中,在山东即墨得大崂山人黄先生指点,授以李后主拨镫法及王右军书法三昧。他的第三位书法老师王光晟,其字立夫,号柏岩,祖籍皋兰,寄籍辽州(今山西昔阳县),工诗文,妙八分,以蔡邕九势相授。他学书用功甚勤,常效法古人苦学精神,抱定“非笔秃万管,不得其妙”的决心,每日必写,谓之“书课”,身后留下许多本大小楷书册,就是他发愤好学的证物。

在书法上,他要求甚高,非常重视书道,要求书法与人品必须一致,书如其人,不作媚世之书。他很重视执笔和运指回腕功夫,学蔡邕九势和李后主拨镫法,主张学书贵在筋骨,不贵形貌,如魏钟繇说的“多骨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唐琏作书,极重视章法,认为一字、一行、一纸都有自己的章法。在一字上有错落、欹斜;一行有趋避、争让;一纸有忽大忽小、忽长忽短、忽轻忽重,不拘一格。他主张学书者首先应从楷书人手,然后再攻行书、草书。他的学生任国钧说他“行年七十有余矣,而画法入唐,且能日作蝇头千余字,勤勤忘倦。”

古朴雅健,是唐琏的书法特色。他所著《松石斋集》其书包括《证道录》(谈“道”的专集)、《书画琐言》、《三十二书品》、《三十二画品》、《信手拈来》、《松石斋印谱》几部分。其中《书画琐言》虽“不数页而终”,却保留了一个勤劳艺术家毕生的心得。唐琏论书法,首重骨力,他说:“学书不贵形貌,筋骨精神尚焉”,如学形貌,依样葫芦而已。假使学二王者欲书“道贯古今”四字,倘二王法帖中只有“道贯”二字,并无“古今”二字,将依何样乎?是以唐太宗云:“吾临古人书,殊不学其形势,但求其骨力。骨力得,形势自生矣。”(引自《松石斋集》,下同)他说:“书法一道,为师者只授其规矩法程,至于变化之巧妙,为要自己心领神会。历观古人每见万类以画象之,如闻江声,看蛇斗,观舞剑,非心领神会,何能笔意变化多端,不拘一定乎?学者若尤悟心,欲求毫端神妙难矣。”

唐琏喜爱草书,他写了《草书赞》寥寥数语,却入木三分。其诗云:

草书之妙,放纵为先。

急就恰好,颠狂天然。

快健险绝,刚柔绵延。

生死相托,浓淡牵连。

唐琏积累了数十年书法实践的经验,总结出《学书七要》。曰:一要师授法,凡执笔、筋骨、轻重、缓急、向背、开合等法,必由师授。二要考古,必须从篆、隶、八分学起,考究其文字结构。三要读古论,从秦汉以来,各家立论,都要一一阅览。四要专攻,初学时务要专攻钟繇、王羲之或唐人一家小楷,每日摹写三五百字直至二三千字,十余年后再攻行草。五要领悟,书法的神奇变化,要由自己去体会领悟,以求触类旁通。六要心手相应,即心应手,手应心,随思随造,进入规矩准绳。七要心手相忘,要达到心忘手、手忘心、笔忘字,才能进入妙境。唐琏著有《证道录》、《书画琐言》、《信手拈来》、《印谱》等,收入《松石斋集》,雕版传世。《书画琐言》是他学习前人书画理论和从事书画创作的经验总结,这里先介绍他的书法理论。

他还提出了《三十二书品》,其中较形象的有“端正”、“欹斜”、“怒容”、“笑语”、“放纵”、“收敛”、“参差”、“错落”、“险绝”、“奇特”、“变幻”、“筋骨”、“快健”、“闲逸”等。在《三十二书品》中,每一品配有一首四言诗阐明其内涵和境界。如书品之二“欹斜”诗云:

农夫日暮,荷锄还家。牛背牧童,笛声哑哑。

月映前溪,水边鸣蛙。林下高士,醉卧欹斜。

在其他书品中,他或以“金刚怒目”、“宝杵特立”表示“怒容”;或用“旭日初出”、“宫女晓妆”借喻“笑语”;或用“风雨晦明”、“海市蜃楼”比喻“变幻”,都十分恰切地说明了每种书品的特点与变化。唐琏书法涉及的范围很广阔,从篆隶到草行楷再到篆刻,无一不精。其书法大轴多行草,小帧以楷书居多。他对小楷用功最勤,临习王羲之《黄庭经》,日书千字,至其老年,尤具功底。

《恩师刘老夫子赞并塔铭》是唐琏为其恩师刘一明所写的具有墓表性质的塔铭。刘一明卒于道光元年(1821),火化后藏骨灰于兴隆山灵塔中,唐琏为之题塔铭,中有“住世逍遥,自在随缘,栖隐云山,演道阐真,四十余年”,“紫府传诰,顺时承天,羽化金蝉,脱壳崇山,筑塔长眠”等语。他怀着感恩的心情,以道家语言写下这篇赞铭。全文用正楷书写,严肃而不板滞,端正而有变化,疏密得体,虚实相辅,不落馆阁体窠臼,甚为难得。唐琏还留有一副行书对联:

花间闲披长庆集;

竹窗静仿永和书。

“长庆集”即白居易诗文集,唐穆宗长庆四年(824年),时称“元白”的元稹为白居易编纂诗文集五十卷,名《白氏长庆集》。“永和书”即王羲之书于永和九年的《兰亭序》。此联道出唐琏一生以读书、写字为乐,其诗宗元白,书法右军的艺术苦旅历程。

时人誉为小“伯虎”

崔蒿斋是唐琏的绘画老师。崔氏字奇石,山西文水人,善书画,尤工山水。“先生作画,古峭淡雅,其源盖出倪云林。”蒿斋先生又摹清人李世倬山水、人物、花鸟和指画多年,介亭善倪派平远山水和指画,就是得益于崔先生的传授。临洮诗人吴松崖曾赠唐琏诗云:

崔君信妙笔,乃感六如唐。

唐寅字伯虎,一字子畏,号六如居士。诗中的“六如唐”,就是将唐琏比之于唐寅,说崔先生将绘画妙诀全都传给了唐琏。因吴镇先生诗意,时人多称唐琏为“小子畏”,即小唐伯虎也,可见评价之高。唐琏论画主张“骨格清奇,笔意生动”,主张“师古人不如师造化”。在用墨方面,有独到的见解。他说:“古人用墨,浓淡不拘;盖浓处固宜浓,淡处亦宜用浓,且浓之天然虽有定法,却无定位。”同时,在学画方面,也提出了五点要求:一要从名师,二要避俗,三要读古人论,四要会悟,五要师造化。这几点要求,由浅入深,层次分明,可以说是学画者的必经途径。这些理论,简明剀切,不像过去一些士大夫那样故神其说,使人如坠五里雾中。在艺术上他非常重视实践,强调学力功夫。他说:“真行草之法既明,然后效古人坐则画地,眠则画被,万类画象,务使铁观磨穿,何患不到魏晋之室也。解大绅云:‘学书之法,非口传心授,不得其精;余谓非笔秃万管不得其妙。”这些话,比那些妄谈性灵,谬说天分的言辞,似乎要踏实得多,中肯得多。

唐琏所绘的花卉不多见。他的一幅指画梅花图上,清癯老健的树干,发出瘦硬横斜的新枝,蓓蕾、繁英直傲霜雪,写出了他心中的圣洁。右下角题:“癸巳秋八月,栖云山人唐琏指画。”此画作于癸巳,即道光十三年(1833年),他时年78岁。作品上还留有《题梅》诗四首,其二云:

贞姿瘦骨,雅操孤根。

冰心皎皎,俗尘不昏。

千红万紫,莫可比论。

惟此清气,充满乾坤。

这首诗,正是这幅梅花图最好的注脚。

唐琏的绘画以山水为主,兼及花卉、人物。他先学倪云林平远山水,但“平林远岫”的景色多在江南,不符合陇右实情,有违“师造化”的主旨。后改习荆、关山水。山西荆浩、长安关仝常以高山大壑入画,同陇上自然景色相近,可供借鉴。介亭虽出入倪、荆、关,但只取其气势,不循成法,喜用小斧劈皴,以篆隶笔法点染雄浑豪放的陇原山水,略施赭、黄色,劲而不板,细而不碎,为创立陇原画风,开辟了一条道路。他的墨画和指墨画以山水、人物为主,兼及小品和其他种类:其特点为:以书入画,讲究线条,浓淡相问,枯润并施,虽以指画,但求通神,虚实有度,构图别致,气势雄伟,生动自然,禅味十足,款式干练,钤印到位。

《国朝画后续集》、《墨香居画识》这两部书对他均有很高的评价,说他“点染云山,苍茫古秀,陕人目之为小子畏”。他的《秋山萧寺图》,在尺幅中真有千岩万壑之势。山峰庙宇,掩映有致,数株老枫,色极浓艳,而古淡萧瑟气象,已然在笔墨外。又有一幅《古木寒鸦图》,树身苍劲离奇,枝乱而整,简而有趣。寒鸦数十,姿态横生。有的缩着脖子,有的反顾相呼,有的盘桓将落,有的还没有站稳,树枝儿仿佛还在颤动。每一只鸦虽只有三四笔,但却一个有一个的样子,没有雷同。

对绘画理论,他作过不少精辟论述。他在《作画管论》中说:“要皆骨格清奇,笔意生动,远近相称,前后左右有情。如画树木,不论多寡,凡趋避、争让,虽极狂怪,亦须四肢分开,繁简恰好。如画山否,峰峦凸凹,随处峻峭,即纵笔写去,亦须三面毕现,姿态横生,奇怪叠出。山石树木既能随意纵横,心手不违,然后布置分合、向背、俯仰顾盼之势,使云烟之逗合、水之源流出入,与夫桥梁、道路、楼台、屋宇俱若天成。”他认为作画要力求画面清奇、生动,用笔矫健、放逸。书画同源,凡书法上的趋避、争让、分合、向背、俯仰、顾盼等法,都可用在绘画上。他特别指出,切忌“画云烟如板片,画泉渊如披练”,“以软弱脆嫩为细秀,以干枯板滞为苍老”。如此,就犯了作画之大忌。

唐琏提出的艺术论

唐琏提出学画要有师授法,如画技、画风、布局等,都须师授。他善指画,即由其师崔奇石传授而来。他把“师造化”看成作画最重要的一条,说:“天地之四时变化,阴阳晦明,活活泼泼,均是自然粉本。其间如奇峰峭壁、怪石嶙峋,林木茂密、烟云缭绕、泉渊曲折、瀑布飞溅、仙窟灵宅、楼台屋宇,又如江湖之风浪汹涌、舟楫繁杂,渔网罾钓、樵子野叟,其闲情逸致,果能从游览中豁然贯通,加以学历年久,下笔自有天地造化之妙也,此为妙境。”他主张将各种自然奥妙、人间奇迹都当成创作素材,比一味临仿古人作品要高明得多,如此坚持下去,自然能创造出好的作品来。

他的学生梁宗礼说:“介亭唐君,余父执也。先生以书画驰名,凡周籀(大篆)、秦斯(李斯简化大篆而成的小篆)、汉繇(钟繇)、晋羲献(王羲之、王献之)、唐颜柳诸书法及顾氏虎头(顾恺之)、吴氏道子、王维摩诘、唐寅伯虎诸画家,****敲髓,神妙天然。”而唐琏的另一个学生徐悖文论唐琏的画说:“初学倪高士(云林),壮岁变通诸家,不拘一格,近年(道光初年)出入荆浩、关仝、李龙眠,遂成一家法。至楷隶行草,专宗钟(繇)、王(王羲之、王献之),若分书,则直入汉人之室矣。”总之,唐琏在书画方面,出入于汉唐,涵泳于宋元,博采众家之长,兼师造化,参以己意,融会贯通,形成独特的风格,书法古朴雅健,运笔峭拔不凡。绘画点染云山,苍茫古秀,有出尘之致。唐琏在诗、书、画、篆刻上的成就很大,受到当时不少名人的称赞。如临洮吴镇《赠唐介亭》诗云:

潇洒唐生号介亭,图章人妙画通灵。

几家篆籀镌奇石,随处云岚挂小屏。

白塔山前风浩浩,红泥岩下水泠泠。

与君把酒欢无极,沉醉何妨倒玉瓶。

综观唐琏的艺术成就,他的确是清代兰州最有影响、最具代表性的书画篆刻大家。他一生却如他在“松石斋”一诗中所说,生活是在“淡饭充饥肠,读书务农圃”中度过的,这在当时也至为难得。道光十五年(1835年)的秋天,即唐琏逝世的前一年,他为自己写好的碑文中,还深有感慨地说:“生平所学,自知不足”,“自愧志不坚”。他的坟茔据说在兰州市伏龙坪附近,其墓与碑至今在何处仍不得而知。

温虚舟父子的山水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