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人在铝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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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条路

马方回家,最高兴的莫过于他的母亲张秋萍。俗话说,知子莫如母,张秋萍在电话里听到马方要回家的消息,立刻猜到儿子可能有了想要结婚的冲动。一定是前几天的豁子大婚刺激到了儿子。这父子俩一个揍性,当年马方他爸就是紧随着一起玩大的表弟才结的婚。于是张秋萍不再整天贪恋打麻将,而是忙着给儿子张罗对象。

给别人牵线搭桥张秋萍最拿手。现在轮到了自己的儿子,她反而犯了愁,毕竟不再方便亲自出手。她只能学着当初别人求她的样子,拐弯抹角的提醒别人,问问附近没有合适未嫁的姑娘。

可问题就出现在未嫁这个修饰词上。马方今年二十六周岁,按照家乡只认虚岁的惯例,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在农村,二十七岁是一个正常女人生二胎的年龄。这个年龄的女孩不是已经结了婚,就是在城市里工作。

张秋萍的语气客气下来,那就降低一下标准吧,二十五六岁的呢?

别人哈哈大笑,这是介绍对象,不是卖东西。卖东西降点儿钱能好卖,搞对象岁数越小越金贵。如果找对象的标准要是提高那么几岁,我看还差不多。

张秋萍不乐意了,那岂不是到快到三十了。三十岁都成老女人了,要不得,要不得。

别人又说,别说你不要,就是要也没有。三十岁的老女人不多,三十岁的二婚女人倒不少。

张秋萍碰了壁,转而把希望压在了马方身上。于是张秋萍从马方回家的第二天就开始念叨,赶紧找个工作吧。马方以为母亲嫌他闷在家里不挣钱,其实张秋萍是想让他在上班的时候尽早勾搭个对象回家。

马方最受不了的就是张秋萍的絮叨。他终于在一个下午拿起电话,通知马超和豁子,我马汉三又回来了。

豁子结婚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夫妻俩结婚之前未曾同居,婚礼那晚的洞房花烛夜,两人都是第一次。事后豁子只恨没有早早结婚,无不感叹,此事只应天堂有,我却在地狱白白活了这么多年。

往常下班回家只有抱着手机玩,如今还可以抱着媳妇玩。往常旅游只能独身前往,如今完全是一个性福的二人世界。这不,结婚没几天,豁子和苏文柳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利用公司批得婚假,坐飞机去了异国他乡度了一个完美蜜月。目的地不是别处,正是新西兰。

不去不要紧,一去两人的心便再也没有回来。两人无药可救的爱上了太平洋撩人的海风。即使是在冬季,太平洋的风依旧爽朗,不像渤海湾的风那般锋利,那般刺骨。新西兰海岸的沙滩更是渤海湾的盐碱地所不能比。黄昏漫步在柔滑的沙滩上,豁子和苏文柳,手挽着手,肩靠着肩,心心相印,相互追逐,一起踏进乐梦境中的天堂。

马超当属最惨的。三个兄弟畅聊的那天晚上,黄柔柔并不是停电之后才到的家门口,她一直躲在门外偷听。虽然中间隔了一扇实木复合门,虽然三个人的大部分对话她没有听清,也没有听懂,但她还是敏锐的记住了小迪的名字,并且隐约感觉到这个小迪不是个一般的女人。

黄柔柔是聪明的,当晚马方豁子离开后,她并没有跟马超当场挑明,而是在第二天偷偷的打听这个小迪叫女人。这叫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当她打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小迪是个小女孩时,黄柔柔心里一颤,眉头紧蹙,莫非?

当她又听到小迪已经不再人世时,黄柔柔彻底慌了,确切说是脑袋里刮起了旋风,开始胡思乱想,难道?

当她最后听到过几天就是小迪去世十三年的忌日时,黄柔柔终于镇定了下来。

黄柔柔失声骂着同样嫁到渤海湾小镇的表妹,你能把一句话连起来讲完吗?

这不能怪她表妹,是黄柔柔疑心太重,她是个就算蝴蝶微微煽动翅膀,都能被她鼓捣出龙卷风的角儿。

还有,她表妹说话本来就结巴,黄柔柔却偏偏找她来问。

听了表妹的话,黄柔柔心中的疑团渐渐有了清晰的样子。无非是三个小男孩小时候共同喜欢过一个小女孩。可是小女孩意外去世了,三个小男孩便分外怀念她。仅此而已。

凡是都够用语言和文字表达的东西,都可以在最后添上“仅此而已”这四个字。可是你必须相信这个世界上一直存在言语无法表达其中万分之一的事情。相信的人总会相信,不相信的人永远也不会相信。黄柔柔就是属于后者。

马方在给打给马超和豁子的电话中说了他已经辞职回家的事,并通过一声长叹表达了他此时的彷徨与无助。马超跟厂里请了假,豁子也从丈母娘家匆匆赶了回来,只为陪着马方放松一下心情。结果,非但没有帮他放松,反而加剧了马方的烦躁心情。

马超和豁子把他们的媳妇也带来了。于是一副海边嬉戏的画面立刻呈现眼前。五个年轻人有说有笑,漫步在西瓜河河滩上。

农村不比城市,年轻男女成群的的出现总会引起村民的注意。不熟的人还好,熟人经过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俏皮的问上一句,“马方,你看人家都带着媳妇,你媳妇呢?”

马方原本只被工作的事情困扰,现在找对象难题也摆了出来,他真想像小水沟的里螃蟹一样,看到人就钻进洞里。事已至此,他灵机一动,“我们一起抓螃蟹吧?”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既然湿了鞋,不妨逮个螃蟹。于是三个大男人脱了鞋袜,跑到水沟里玩起了抓螃蟹,两个女人则站在岸上把螃蟹装进口袋。这样再有熟人经过,只会问,“哎,马方,这次又抓了多少螃蟹。”

气氛已经搞起来,马方打算趁势讲出心中的烦闷,并寻求他们在找工作方面的建议。不想却被黄柔柔抢了先。“今天是小迪的忌日,难道你们不打算对她说些什么吗?”黄柔柔蜻蜓点水似的说了一句。

马方和豁子齐刷刷的望向正坐在河边石头上洗脚的马超,犀利的眼神像是能把马超推进西瓜河。此时一股浪头袭来,重重的拍在石头上,本是洗脚的好时机,马超却已经没了心思,眼睛里发出比他那臭脚更臭的眼神盯着黄柔柔,黄柔柔摆出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姿态,轻轻转动脖子,避开了马超的臭气熏天,跟苏文柳一同做起了眨眼眼保健操。这是苏文柳特有的习惯,当她有了困惑,眼睛最先做出反应,而后才是大脑。

“黄柔柔,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小迪的事情的,”马方再次灵机一动,装出愕然的样子,然后狠狠拍着胸脯,“小迪是我的女朋友,小迪是我马方的女朋友!可惜她已不再人世,请不要再让沉浸于痛苦之中,就让这段往事随风飘散吧!”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苏文柳天真的问。

“对呀,对呀,我们还真没看出来。”看到苏文柳不再眨眼,豁子总算放了心,乘机起哄,扰乱视听。

黄柔柔已经没有机会再接话,她被马超“温柔”的拽过去,正独自享受着马超的脚发出的淡淡臭味。

黄柔柔心里也委屈。她本来没有把小迪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是今天马超在家接了马方的电话之后,竟然请了一天假。马超可是在俩人结婚纪念日那天都舍不得请假的啊。如今却为了小迪的忌日特意请了假。黄柔柔顿时掉进了醋缸,整个人都酸透了。她要把这三个臭男人的不耻情事尽数抖搂出来。

马方和豁子的脑筋飞快的运转,一边脑补着马超把这个秘密透漏给黄柔柔的过程,一边极力回想着今天是否真是小迪的忌日。

直到他们看到郑叔郑婶牵着蓉蓉和亮亮的小手,身后跟着大发和发嫂提着篮子从堤坝下来,慢慢走向河边,才猛然醒悟,今天真是小迪的忌日。

他们三个人都知道,篮子里除了纸钱,馒头之类的祭祀品,一定还有一串新鲜的荔枝,那是小迪生前最喜欢的水果。

只有马方跑了过去。前日受人恩惠,免费乘车回家,总要上前表示一下。马方怀着悲伤的心情而去,面带欢喜之色而归。马方经大发提醒,茅塞顿开,打算追随发哥,去铝厂上班。

幸亏黄柔柔只听说了小迪的故事,并不认识小迪的家人,要不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三个大男人如惊弓之鸟,带上女朋友纷纷逃离此地。

在返回的路上,马方问马超,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铝厂上班。马超果断回绝,并声称散花新区离家几十公里,太远,不方便回家照顾黄柔柔,即使那里的工资高出一千五百块钱。家庭和工作,我还是会选择家庭。

这一席话把黄柔柔感动的不行,黄柔柔说,今天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马方又问豁子。苏文柳的眼睛又眨的厉害。豁子提了提嗓音,“就算你不问,我今天也打算跟你们讲的。我和文柳打算去新西兰打工,护照过几天就办下来了。

“你们两个大学本科生要去新西兰干苦力?”黄柔柔吃惊的问。

“在海鲜冷库工作,也不算苦力吧,反正工资也挺高。我不是一直有去国外打工的想法吗,难的文柳支持。说实话,新西兰太美了,我们上次从那里度完蜜月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

三个人,三条路,三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