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医林志2:太素神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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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活死人(2)

妇人道:“两位郎中赶了一宿的路,当是疲乏得很,还是先行歇息一下罢。”

莫道生应道:“不妨事。清晨阳气上升,是诊病的好时候。”

妇人听了,这才引向东面屋子,挑了里间的门帘,说道:“那就有劳二位郎中了。”

进了此内室,里面一床榻上卧着一中年男子,大被裹身,仅看得青黑和瘦弱得已是脱了相的面容。此时正在昏睡。便是进得人来,也不曾惊了他。当是那病者赵培生了。

莫道生上下扫了赵培生几眼,暗里点了一下头,站在那里未动。随对旁边的杨开道:“杨开兄弟,你且诊过此病如何?”

杨开正有此意,于是走上前坐于闲沿,掀起被子,取了那赵培生的一条手臂,抚其脉位。

杨开手指触及赵培生腕部肌肤之时,虽是感觉冰冷,但尚有一丝的温热。随感指下脉动,三部脉若豆珠散落,急缓不一,强弱不齐,大是与常脉有异。

杨开心中惊讶之余,随即恍悟,莫道生是鬼医,所医者当是那般不明和不测的“邪祟”之病。但是又觉得此病家脉象虽异,并无自己已经见识到的龙虎镖局陆通的那般古怪的三部紧绷的“鬼脉”,而是一种阴阳不辨、杂乱无章的脉象。

再看那赵培生面容时,虽呈一派阴象,但于鼻端处却渗透出几滴汗珠来。尤是诡异。

“这是何种病症?”杨开心中一怔。

“请问大嫂,这位大哥是几时发的病?”杨开随后问道。

那妇人叹息一声,应道:“我家相公半月前与朋友家吃酒回来,一睡不起,便成这般模样了。虽是有几次我强行唤醒他来,喂以水食,也只是傻了一样,混不知人。”

“主人家发病之日,应该是在夜里回家来的。”莫道生说道。

“正是这样。”妇人应道:“相公是后半夜回家来的。”

“也多亏是饮醉了酒,处于一种混沌状态,否则性命不保。”莫道生淡淡地道。

“老莫,这是何症?”杨开讶道。

“三魂失了一魂,七魄走了两魄。其位为外力所居,我道之中谓为‘占尸’,又称‘活死人’,好在他当时是饮醉了酒,自我蒙蔽,神智不清,虽遭外力所侵,未能尽失魂魄。”莫道生说道。

杨开闻之惑然。

妇人急切道:“郎中先生,我家相公可是有得救吗?先后请过几位有名的大夫,都说是特殊的邪病,无法子医的。”

莫道生说道:“还不妨事,我且在今晚施术医他,明日保他好转。”

妇人听了大喜,欠身一礼谢过。随请了二人出了里间屋子到堂屋坐了。

“二位郎中稍坐,待我去集上买些酒食回来备午饭。”妇人说着,转身去了。

“老莫,说说这病怎么回事?”待那妇人出了院门,便坐下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病人的身子被邪物侵占了,很简单,就是这么回事。若按世医之法,如何确诊?又如何来医?”莫道生应道,随后反问。

“应该是酒食太过,令痰迷清窍而致这般昏迷。治当豁痰开窍,补气安神。”杨开犹豫了一下,说道。

莫道生说道:“这般诊治,或能有些效果。但不能除其根由,终难获愈。”

“鬼神致病,总是虚妄!”杨开挠了挠头,仍旧有些难以信服。

“这便是世医道和鬼医道的两套不同的诊治法脉。认识不同罢了。”莫道生摇了下头说道。

对于此时的杨开来说,莫道生和他的神秘的鬼医道虽是给他带来了一种别样的震撼,但是始终认为,天下万病,同病异治和异病同治,都是针药可为的,只是未能得到正确的方法而已。不过这个莫道生还是给自己带来了一种新鲜的感觉,不管是什么法术,只要它能医好病,就是医道,不分什么世医道还是鬼医道。

“老莫,讲讲鬼医罢。”杨开好奇地说道。

莫道生说道:“鬼医道也称鬼门,鬼门源于道家,是为另立独行的旁支。是以特殊的医术和法术来医治世间邪疾。邪疾对人有内邪外邪之别。外邪为鬼怪精妖之异变,内邪为三魂七魄之偏逆。鬼门之中,我也仅是二流的鬼医罢,鬼医之上还有鬼师。鬼师治病驱邪所持的是法术,和真正道家的法术又有所别。”

莫道生随后道:“杨开,你所修的是世医道,是不能杂修鬼医道的。当然了,了解一些也是好的。要知道,世医之人,一生之中或都难遇上一个染以邪疾之人,所以难知其中事由。这里面很是复杂,一时间是难以说明白的。简单地说,世上邪祟之疾是有的。不能说一个医家一辈子没有遇上这种病症就否认它的存在。并且在真正的民间,此说法还是大行其道的,连孔圣人都说敬鬼神而远之呢。只是那些道学家们认识不到罢了。”

杨开听了,也自认同的点了点头。

午时,那妇人买了些酒菜回了来,做就了与二人用了,然后引二人到西间的一空屋子里歇息了。

莫道生倒头便睡,不再理会杨开。杨开呆坐了一会,想想朱云那边知道自己和莫道生一起走掉了,不知会有什么想法,可是会错怪自己吗?感觉困倦,也自和衣睡去了。

杨开醒来时,天色已暗,旁边的床上已是不见了莫道生。

杨开忙起身离了屋子来到了堂屋。此时莫道生正和妇人说话。

“大嫂,你夫家的祖坟地在何处?”莫道生问道。

妇人应道:“出村西去三里,一平岗上有圈松树的坟地就是了。郎中问此何干?”

莫道生说道:“我今晚要去那里采种治病的药来。”

“半夜采‘鬼药’吗?”外面的杨开闻之暗讶。

那妇人见杨开过了来,便又备了饭菜与二人用了。

到了掌灯时分,莫道生吩咐了妇人另居它屋,今晚施术医治赵培生时她不可露面。

而后莫道生和杨开来到了赵培生的房间。莫道生在一张桌子上另燃了一支红色的蜡烛,然后对杨开说道:“杨开兄弟,劳你今晚守着这支蜡烛罢,且不可令其熄灭了。”

杨开应了。以为是莫道生不想让自己半夜里去和他采那种“鬼药”而安排的一种闲事与他来做。也是半夜里去坟地采药,自然令人生惧,杨开见莫道生未邀请自己,虽是好奇,自己也是不能不请自去的,毕竟是鬼医门内事,外人不便参与的。并且能见识到眼前的这些,已是可以了。

且说杨开独自一人守了那蜡烛一直到了夜半子时,还不见莫道生回来。转头望了一眼床上的正在昏睡的赵培生,想起鬼医、坟地和邪祟之病,杨开心中忽地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意来。

就在此时,杨开感觉身后有异,回头看时,不觉一惊。只见那赵培生的妻子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间屋子里,且神色怪异,站在那里面呈妩媚,面对着杨开似笑非笑。尤其是显得诡异。

杨开一惊之下,忙起身后退道:“大嫂,你有何事吗?”

那妇人摆了一下头,仍旧笑着张开两手朝杨开逼来。

杨开见状大惊,自往旁边避去。

这时,门一开,莫道生急急走进,上前拍了那妇人肩膀一巴掌道:“大嫂,不可对这位杨开兄弟犯花痴,且回屋睡去罢。”

那妇人好象听懂了一样,神色一肃,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老莫,这是怎么一回事?”杨开心有余悸道。

莫道生指了床上的赵培生一下,说道:“还不是与他有关,他身上的东西不想走。”

杨开闻之愕然。

莫道生此时从怀中掏出一黄色纸包来,放在桌子上展开来,里面竟然是一包土。显是从坟地取来的。

莫道生从中取了一小捏土,放于桌子上一茶杯中,与里面的水混了,然后持了杯子来到赵培生床前,开启了赵培生的嘴给他灌了下去。

接着,莫道生又将那包剩余的土撒到了赵培生的床下。然后坐在桌旁,轻轻长吁了一口气。

杨开见了,讶道:“老莫,这就治完了?”

莫道生点了一下头道:“完了。待明天一早看他效果罢。”

杨开惑然道:“你这包土,也就是所谓的鬼药罢,是何道理?”

莫道生笑了一下道:“这种鬼药也是简单。医者意也,自可通用,土载万物,也生万物,取其祖坟之土,借其祖先之力驱逐邪祟。你让我解释,我也只能这样来解释了。否则以另一类药性来解释鬼药,怕又将你引入歧途了。”

杨开听了,抚了一下额头,笑了笑,未置可否。

此时忽闻床上的赵培生喉间一响,一口气缓缓吐出,且轻“嗯”了一声。

莫道生见了,点了一下头道:“可以了。不枉我在坟地里一番折腾。”

杨开听了,这才注意到莫道生身上的袍子沾满了灰土草芥,显是在那坟地里,大半夜的一个人不知做了什么法术,反正是折腾得不轻。这看似乎简单的治法,其实也是费了一番气力的,其中的变化,只是不让人知道罢了。

杨开陪了莫道生一直坐到了天亮。此时再看床上的赵培生时,神色竟自大缓,有了血色,已是在正常的熟睡,以应先前的诸多不适。

这时赵培生的妻子走了进来,显是对昨晚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与杨开和莫道生打了招呼,唤二人出去吃茶点,竟无一丝的尴尬。

而后那妇人上前观察赵培生时,欢喜道:“我家相公的脸色变过来了呢!”

莫道生笑道:“主人家睡到晚间才能醒来,到时一切正常了。”

妇人听了,千恩万谢。

用过茶点,莫道生和杨开与那妇人告辞。

妇人欲要寻些钱物来送,一时间却又拿不出许多。尴尬之余,说让二人等等,她到邻人那里借些来。

莫道生笑道:“那孙平先生已付我诊金了,大嫂不必另备了。”说完,拉了杨开离去。妇人感激之余,施礼相送。

离了村子,走至一大路上,莫道生止步道:“杨开兄弟,我还有事,你我这就别过罢。日后有缘再行相见。”说完,大袖一挥,转身飘然而去。

杨开站在那里,拱手目送。

认识了鬼医莫道生,令杨开颇多感慨。医道是无穷尽的,学识也是无穷尽的。

站在那里望莫道生远去,杨开收回目光,不禁茫然四顾,自己要去哪里呢。舅舅林成不知身在何外,无法联系上他。眼下只能作别想了。

“娘!”少年心性,加上眼前的境遇,孤独一人的杨开此时想起了家来。

“唉!与三舅走散了,我现在的样子还能去哪里寻高人师父呢!又有何人肯收下我呢!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且回家见娘去罢。”想到这里,杨开心下释然,寻路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