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再强调自己没生气,奈何萧天珏出生于皇家,天生多疑,十分坚定地认为我生气了,而且是那种能闷出致死病的气。
他勾起我一缕发丝,缓缓地道:“这段日子,我很思念你。”
我的嘴角忍不住动了动,心里替天下百姓着急,他们在任的皇帝已经是半个短袖,我身边这个准备谋权篡位的更是个彻彻底底的断袖,如此发展下去萧明皇的位置有没有接班人还两说。
我侧首看着萧天珏,习惯性地扬起一抹笑:“子暇,我从未怨恨过你。”
子暇是萧天珏的字,我依稀记得那晚是我首次下山买醉,原因是我明恋了十几年的小师妹移情别恋看上了萧天珏。
我觉得失恋的人很应该喝他个一醉方休,便来到蜀中最富盛名的勾栏院喝酒。半醒半醉时,我抱着酒坛子坐倚在窗柩上抬头看月,很是不明白月亮为何那么白,又为何那么圆。
小师妹是我在昆仑山十几年唯一朝夕相对的女子,早在我第一次吃她做的烤地瓜时,就觉得自己深深的爱上了她。虽然那个地瓜从瓜皮到瓜心都烧成了炭,虽然那次吃地瓜是门中弟子人人有份,我依旧觉得她是最能干的人,而且对我最特别。
但当日我竟瞧见她将绣了近三个月的十分蹩脚的鸭子戏水香囊送给萧天珏,我那颗为小师妹沉沦了数十年的心啪得一下碎成了渣渣。
一想到小师妹那酡红的脸庞我的心就揪揪地疼,就觉得自己辛苦种的桃子被人摘了,特别不是滋味。
我真的很难过而且不能理解,萧天珏堂堂一个王爷为何跑到雪山来跟我抢女人,话说皇室中人不都是不愁嫁不愁娶么?萧天珏究竟哪根筋不对劲才有跑到雪山跟我争媳妇的闲情逸致?
我对着月亮喝酒,想起来一首凄婉离肠的诗: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可恨的是我挤了半天眼泪也没出来一滴,只好对着月亮干嚎:“我的小师妹哎……可怜你绣的鸭子戏水……”
“那是鸳鸯。”
一记如叮咚泉水的声音传来,我顿时丢开酒坛,拔出腰间软剑,还没精神抖擞到一秒就歪在墙上。
可我依旧努力抬臂,抖着手,结结巴巴地道:“你凭…凭什么…跟我抢小师妹,王爷了…了不起啊……”
“师兄,你醉了。”萧天珏眯着眼睛上前,边说边作势要夺我宝剑。我忙挥剑扫开他,“一边…待着去,师兄我要…要跟你决啊……阿嚏!”
我迷迷糊糊捏了两下鼻子,纳闷地道:“难不成在昆仑山冷习惯了,到了热地反倒受不住而着凉?”
我一心顾着关心自己的病情,未曾注意萧天珏已上前,继而轻而易举夺走我手中宝剑。然后那么自然,那么自然地把我拥入怀中轻声道:“漫舒,不是我与你争小师妹,而是我与小师妹争你。”
我当时喝了点酒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很是不解他话中深意,只觉得任由他这样搂着我不太合适,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有失体统。
我自然用力推他,嘟囔着“萧天珏混账东西”“混账东西萧天珏”……现在想来倒有几分被纨绔子弟调戏的味道。
因我常年生活在雪山上,未得师傅允许绝对不下山,算来已经有十几好载了,良好的幼儿教育让我自小便没学会如何骂人,翻来覆去也就是“混账东西”。
但这番我不仅偷偷下山,甚至跑到勾栏院买醉,指不定师傅要怎么罚我。不过彼时彼刻这些都不是我能考虑的,我睁着朦胧醉眼仔细地扫描,终于看清了萧天珏和我的姿势,吓得我当时腿就发软。
“萧…萧天珏,你放开我!嗯哼……”
我的反抗只换来一记狠狠的咬唇以及狠狠的警告:“日后要唤我的字‘子暇’,可记住了?漫舒……”
彼时就算我再糊涂也明白了萧天珏对我做了什么,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我借着酒意使出内力拍他:“老子不是断袖。”
我的出招有些突然,萧天珏被震退好几步,一抹血迹自唇角溢出,他抬掌按着胸口道:“下次出招前可否提前知会一声?”
“知会你一声我还打得着么。”我脑袋里蹦出的这句话被胡乱地说了出来,萧天珏抬指抹去唇边血迹,勾起一个特别魅惑的弧度道,“漫舒若欢喜,我自然会任你打。”
有那么一刹那,我好像看见他身后有一条白色的尾巴在摇摆,正准备钓我上钩。
我的酒意差不多都解了,干咳了两下道:“方才出手有些重,你莫要放在心上。倘若你觉得意难平,我任你打回去就是。”
“漫舒,可否叫我子暇?”萧天珏凝视着我,狭长的凤眸里盛满期待。
彼时他只是一个半大的青年,只懂得自己欢喜的非要得到,否则便不罢手。
我起初含含糊糊硬是不肯叫,遥指明月半是正经地道:“你认为今晚月色如何?哎?怎么都成下玄月了,天色已晚,咱们要不要先歇息?不过我要的这间房很小,怕是招待不起王爷大驾,所以还请王爷……”
“唤我子暇……”萧天珏目不转睛地瞅我,把我头皮看得发麻,全身的鸡皮疙瘩若是能抖指定能抖得满地都是。
我心里泛出苦笑,突然觉得自己下山买醉是种特别特别愚蠢的行为,假如上天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不会离开昆仑山,如果要在前面加个期限,我希望是直到萧天珏离开昆仑山。
看着萧天珏一副不达目的绝不放弃的倔强模样,我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负手道:“子暇……”
那便是我第一次唤萧天珏的字,算上这次总共两次,萧天珏的眉眼都染上笑意道:“你肯如此唤我,想必是已经不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