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揣着冰冷的心僵硬地松开小菊姑娘，紧接着听见她卑恭行礼：“奴婢见过九王爷，九王爷万福金安。”
没错，来人就是我暗里的主子九王爷萧天珏。
萧天珏似笑非笑的道：“下去吧，本王收到皇上的消息，路过坤宁宫时携竹公公一同过去。”
如果我记得没错，萧天珏应该是从宣武门进宫，要路过坤宁宫的话须得经过萧明皇的御书房和金銮殿等一系列前朝宫殿，嗯，我不得不佩服这位暗里的主子，路过的功力果然非同一般。
小菊退下后，我跟在萧天珏身后，猫着腰佝着背，很是纳闷地想，皇后娘娘是不是和萧天珏一伙的，咋都爱折腾我的老腰。
虽然本公公曾经学过几日功夫，可也没尝试过弯腰驼背大半天。
我的心思飘得有点远，不知不觉跟着萧天珏来到偏僻的冷宫，待我发觉时，萧天珏已经站定在一旁打量我。
冷宫到底是冷宫，杂草丛生，最长的都长到我的胸前高度。草丛中还有不少发春啼叫的蚱蜢和蝈蝈，叫的人有点烦。
萧天珏半天不开口，我也陪着他耗，要造反举事的人是他，本公公不过是颗可有可无可留可走的棋子，况且他是主子，我是奴才。
“师兄。”他终于开口，但内容还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没错，我是他师兄。
记得那是好多年前，昆仑山飘着鹅毛大雪，那雪又大又急，兼具冰雹的速度和鹅毛的厚度，没过几个时辰就把我及几位师弟所住之地装点成白色。
当时是，我领着几位师弟在雪地里抓狍子。下雪天的狍子肉最是美味，烤着吃再加点孜然味道更佳。
我几人皆穿着白色衣袍，又有内功护体，在雪地不动不摇站上几个时辰不成问题。正瞅着一只肥狍子朝我们设的陷阱扑来，结果一道蓝色身影闪过，从我们的虎口下救走狍子。
那时年轻气盛，我们哥几个眼瞧着到嘴的狍子飞了，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也不管萧天珏什么身份，蹦出去就朝他抱以老拳。
时值年少，下手不知轻重，萧天珏被我们哥几个打得直呼“放肆”，估计是嘴被打肿了，说出来就成了“放十”。
“放十？我还放一呢！”某位师弟答。
“放二！”
“放三！”
……
哥几个里面，独我一人未对他下手。不是我善良，也不是我不忍心，只因我记挂着他怀里的狍子。
直到现在我还很纳闷，萧天珏这熊孩子怎么那么死心眼，都被我那几位师弟打的掉了五六颗牙齿，还死死抱着狍子不撒手。
差不多的时候，哥几个总算停了手，萧天珏那粉雕玉琢的小俊脸被打成了猪头，他怀里的狍子也死了。看其死状，大约是被闷死的。
这下我乐了，狍子死了，萧天珏的这顿打算是白挨，不仅如此，他还替我们结束狍子的生命。
我那几位师弟抱起死去的狍子，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好似死去的是他们多珍贵的伙伴一般。他们抹了抹完全不存在的泪水，佯装十分为难的模样道：“唉，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你碰上我们哥几个，我们决不会让你暴尸荒野。”
嗯，最后化作美食进了他们的肚子。
当然，我也吃得十分满足，念在萧天珏为我们杀狍子的面上，我好心地塞了两块肉给他：“虽然你的牙口被打得差不多，但多少吃点，昆仑山不比其它高山，这里不仅雪厚，山也大，你若不多吃点，怕是很快会冻着。”
许是被我一时的善举感动，当师傅看见狼狈的萧天珏后，气得差点没把我们哥几个丢去喂狼时，萧天珏不仅没有告状，反而一板一眼地为我们求情。
但师傅依旧不肯轻饶我们，怒罚我们几个各抄《弟子规》五百遍。我向来讨厌抄书，萧天珏见我露出嫌弃的神色，便主动帮我抄。
现在想来，我与他的孽缘大约就是这样展开，以至到了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过回想当初本公公还是相当欣喜的，至少那时的萧天珏比现在可爱多了。
不过我现在是宫里的宦官，委实担不起萧天珏一句“师兄”，连忙摆手道：“王爷莫要折煞奴才。”
萧天珏轻轻笑了起来：“看来师兄还在生本王的气。”
生你的气？什么气？气你逼我进宫做太监？还是气你抢走我那无数位如花美眷？抑或是气你把我扔进宫不管不顾三年？
我稍微想了想，萧天珏对我造的孽委实不少，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恨他还是怨他。
但他是天家的人，离那把龙椅只有一步之遥。身为男人，我自然理解他想主宰天下的雄途大梦。换作是我，兴许做的会比他还要过分。
说到底，我终究怨恨不起来，最后也只能迎着秋风说一句：“却道天凉好个秋。”
我迎着朝阳，做出一个自以为很好看的姿势，然后自以为特别迷人而又深沉地道:“王爷以为我会生你什么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