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我的三师弟尚琼,与门中其他人不同,尚琼是唯一一个对医术感兴趣的。故在听闻我入宫后他也跑来凑凑热闹,在太医院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太医,化名张琼。
听见我的打趣,他也笑道:“就算不是生离死别,师兄与小弟也很久未共饮过酒了。”
这是事实,只因我喝起酒来总没个量,每每要么喝个几口片刻后便能清醒,要么喝上几坛子把自己灌个酩酊烂醉胡言乱语一大堆。
因宫里人多眼杂,我担心自己一个没把持住喝得烂醉然后吐出真言说出我和萧天珏的关系,那委实太冒险,我不是很敢尝试。
但今夜有尚琼在,我自然可以无所顾忌地喝。我捞过他手里的酒坛子,揭开坛塞,大饮一口道:“果然好酒,三弟你究竟藏了多少好酒?每次你请喝酒总能喝到令人回味无穷的美酒。”
尚琼将酒顺到自己手中灌了一大口,冲我挑眉:“师兄你若想喝便跟小弟走一趟,小弟所藏之酒的储量定会让师兄目瞪口呆。”
“我又何尝不想。”我接过酒坛饮了一口,就地而坐颇为惋惜地道,“只是暂时还无法脱身,等这一事完成,我必会与你走一遭。”
尚琼亦随着我一嘁坐下状似随意地道:“那师兄切莫忘记今夜所言。”
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一丝狡黠很快划过,我晃了晃脑袋,想着大约是喝了点酒眼花看岔了罢。
“对了。”我忽的想起另一件事,关怀地问道,“蝶羽现在如何了?”
南宫蝶羽是尚琼的相好,但三年前南宫家遭受巨变,家主失踪下落不明,百年之家毁于一夕。
南宫蝶羽在家变中遭人毒手中了见血封喉之毒天香变,得亏尚琼得了师傅他老人家的真传,凭借八枚金针硬是把南宫蝶羽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
命呢是保住了,可是经受了如此大的剧变加上中毒,自醒来后南宫蝶羽的神智就没清醒过。
要不就是把本公公当成她那白胡子老爹,要么就是把尚琼当做她那短命的丫鬟蓝珠,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她还曾抱着萧天珏哭着喊着道:“尚哥哥,蝶羽怕……”
把本公公惊得一身汗毛尽数倒竖,连忙拽开她道:“吾儿啊,你个姑娘家应当矜持些,切莫让……尚贤侄看了笑话。”
南宫蝶羽一听连忙撒了手,刚一抬头看萧天珏就哭天抢地,还对萧天珏拳**加:“贼人你还敢来我南宫家,你当真以为我南宫家无人可任由你欺辱么……”
我看见萧天珏的额头明显有青筋暴起,相必他已忍到极点。他本就不喜欢被女子触碰,若非看在我与尚琼的面子上,怕早一掌将之拍飞。
尚琼亦知萧天珏的脾气,忙将南宫蝶羽护在怀里向萧天珏道歉:“师弟,蝶羽现在神智不清,你切莫怪罪。”
萧天珏憋了半天才拂袖道:“无碍。”
孰知南宫蝶羽又扑在尚琼怀里哭哭啼啼道:“蓝珠,蓝珠,尚哥哥现在何处……”
就被你抱着呢!
我无力地抬指扶额道:“三弟,让南宫姑娘歇会罢。”
尚琼这才伸手点了她的睡穴,面露疲惫之色,很是懊恼地自言自语:“师兄你说,若是咱们早去一步,蝶羽是否便不会如此了。”
我习以为常地安慰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无需自责,能将她救回来已经是很不易,至于她神志不清,咱们日后可以慢慢治。”
这一治,就是三年。
而尚琼来宫里做御医,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给南宫蝶羽治病。皇宫中常年有稀罕的药材进贡,即使尚琼没办法拿到我也能助他得到。
就在前些日子,西域番属国就送来一批稀罕的药材,我谎称要拿去给萧明皇陪调养身子的药从他那里拿了道圣旨,将那些珍稀药材尽收囊中,然后交给尚琼。
尚琼黯然了一会儿苦笑道:“比从前好多了,现在不似刚刚醒来那会,至少不会将我认作女子。”
也是苦了他了,我拍拍他的肩头道:“放心罢,好起来的。我……们喝酒。”
其实我本想说我改天去看看南宫蝶羽,想想还是算了。那姑娘每次一见到我就搂着我的脖子特亲热地喊着:“爹爹,爹爹……”
本公公很苦恼,且不说本公公下颌光洁尖锐没有胡子,就是那英俊的样貌也比南宫家那糟老头子年轻个三四十岁,怎么他家姑娘就能给我认岔。
一坛酒很快见了底,但我与尚琼的家常还没唠完,两人便呈“大”字仰躺在地上,笑得特别舒心。
忽的我好像记得有这么一件事,萧天珏说他晚上会来寻我,现在约莫是几更来着?
我觉着再躺下去不成,便踉踉跄跄地爬起来道:“阿琼,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罢。”
“师兄……”尚琼喊住我,“我进来皇宫不仅仅是为了蝶羽,还有你。”
“哦……”我半是迷糊半是清醒地往小屋走去,双眼很是迷离,却还能认得路,这点颇为难得。
快到门口时我突然踩上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头,重心不稳双脚一崴,眼瞧就要拥抱大地。一个结实的胸膛默无声息地靠了上来将我拉起来,萧天珏的声音随即传来:“漫舒,你又喝酒了。”
我推他道:“方才尚琼来找我喝酒,我便陪他喝了几口,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萧天珏松开我道:“无他,只是听闻你今日虽萧明皇出宫了。”
听他这样问我心里不是很畅快,便没好气地道:“怎么?我出宫一趟还要提前告知于你么?”
萧天珏好脾气地道:“非也非也,只是本王想起你我许久未在一起好好地喝一杯茶。”
所以你三更半夜跑来是为了找我喝茶?你不担心晚上睡不着我可担心。
但我也没理由赶他走,便走在前面推门进屋,还没点上蜡烛就被萧天珏一把抱住,他呢喃道:“漫舒,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