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着萧明皇要笑不笑的神情,很是不厚道地低头细声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想他此时定十分郁闷,换做是我保不齐会冲下去给萧天珏一个大耳刮子,啥时候不来觐见非挑老子准备仰天大笑时跑来,这不是明摆着跟我过不去吗?
但萧明皇是帝王,自然有帝王该有的风度和气量,拉着我不动声响地进入御书房,很快坐进龙椅里,抬臂捞过走之前未饮完的龙涎浅啄一口道:“宣。”
那副模样颇有几分风流肆意,不过现在不是欣赏的时间,因为萧天珏进来了。
我好整以暇地端候在一旁,真想抱一小碟瓜果在怀里、再拉来一个小板凳,以我那曾经勾引姑娘们的姿势边坐着边嗑着瓜子吃着果子欣赏这对叔侄间的过招。
待我回神萧天珏已站在殿内,他着了亲王的官服,在绣着四爪金龙的紫色衣袍映衬下倒显得别样丰神俊朗。
他的五官是世间少有的完美,连一向自诩美貌冠绝天下的本公公都觉得他胜我几分,更勿用提其他人,至少萧明皇在这一方面输给他不止一星半点。
“见过陛下。”萧天珏微微弯腰含颌,算是行礼。
这是先皇乾隆赐予他的****,此外还有在皇帝面前不用以君臣相称等一系列令人眼红心跳的特权,算是对鸠占鹊巢的弥补。
萧明皇将茶杯握在手中把玩道:“皇叔来找朕所为何事?”
因为我和萧明皇回宫回得匆忙,身上的便服还在身上未换下,萧天珏并未有丝毫疑惑和不解,我想他大约已经知道我和萧明皇出宫一事。
萧天珏笑着摇头道:“本王为何而来皇上必定心知肚明,何必与本王拐弯抹角。”
“皇叔所指可是昨夜朕出宫一事?”萧明皇笑曰,“朕昨日接到消息道有人在运了军火粮饷来京都,朕心忧天下苍生,便亲自出宫将其缴获。”
“正是。”萧天珏笑得谦谦有礼,只是看得我瘆得慌,他道,“只是皇上大约是误会了,这是本王自费一半家产准备捐给国库的,不过现下既然陛下已经拿到手了,本王便也放心了。”
“皇叔有心了。”萧明皇道,“父皇生前就说皇叔对朝廷忠心耿耿,朕从未怀疑过。”
“皇上抬举本王了。”萧天珏笑笑道,“本王只是觉得在京都待的许久,想去游山玩水四处看看,府中的死物留着也是留着,还不如兑成有利于朝纲的物资供给国库。”
“皇叔要出京?”萧明皇的眉头微微一皱,“朕以为皇叔还是留在京都帮朕处理朝中事物较好。”
萧天珏挥了挥衣袖,很有一股遗世而独立的味道,连带声音都有几分缥缈:“本王意已决,皇上还是莫要再挽留了。”
若非我萧天珏的内应,恐怕我都要被他那精湛的演技给唬住,以为他真的厌倦对皇位的争夺。还有萧明皇,那一副“朕不能没有皇叔”的表情简直绝了。
我想,若这二人是梨园的一份子,定能将他二人所在的戏班名扬天下,那神情那动作,比珍珠还要真上几分。
萧天珏一副他要去云游四海的模样真的个十足十,加上他昨夜“大半家产”都被萧明皇缴获。按照人之常情,谁都会以为萧天珏受了严重的打击需要外出散心以免患上疯魔症。
至少萧明皇是这样以为的,他挽留几句之后便顺了萧天珏的意思道:“既然皇叔再三要求出京,朕也只好答应。只是明日的狩猎,朕希望皇叔能留下参加。”
萧天珏答:“出京之前本王也要做些准备留些交代,并非明日就走。既然皇上开口,本王也只好答应。”
萧明皇道:“那便如此说定了,朕许久未见皇叔在狩猎时的雄姿,想到明日便能再见,心中竟十分渴盼今日快些过去。”
“陛下谬赞了。”萧天珏微微弯腰道,“本王府中还有事,不便在宫里多待,本王告退。”
“阿竹。”萧明皇望着我道,“替朕送送皇叔罢。”
我依言上前,伸手道:“九王爷请。”
萧天珏不动声色地走在我前面,待的离去时方才给了我一个眼神,意思是:本王今夜会来找你。
我很想装作看不懂,但没什么用,因为不管我懂还是不懂,萧天珏都会来找我。
关上门,我回到应站的位置端候着,只听见萧明皇的声音传来:“阿竹,朕明日要和百官去狩猎,自然会带上你。天色已晚,朕要去坤宁宫见皇后,你也回去做些准备。”
我事先已知此事,见萧明皇要去坤宁宫便提醒他道:“陛下可莫要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奴才。”
那黯淡的金屋我今生都不想再去一趟了。
萧明皇不厚道地笑了笑:“原来阿竹怕的是朕的皇后。”
其实我也并非怕皇后,只是她是后宫的一把手,我不想得罪她让自己遭罪而已。但为了萧明皇的面子,我佯装被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细声道:“陛下莫要再打趣奴才了。”
萧明皇笑了两声便起身离开,听到关门声响起我才卸下表面的神情,站直身子揉着腰从侧门出去。
因我只是萧明皇的私人总管,他夜晚宠幸后宫的时候是不需要我作陪的。不过我翻看过皇家历史,古往今来这种太监总管也就我一个。
什么原因我不清楚,但本公公特别高兴。我生性懒惰,厌恶熬夜晚睡早起,萧明皇如此安排甚得我心。
我的住所就在御书房后边的竹林里,是皇宫这个大染缸里唯一的一小块净土。此时太阳已经下了山,我闻着翠竹的香味很忧伤地思念怡红院里边的倌姐儿们。然后特别忧伤地念了一句诗:“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啧,师兄这是在想谁呢?”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接着一道白影自林中闪现,一位俊朗的男子拎着一坛子闻着就香的酒出现,“许久未和师兄畅饮,甚是怀念咱们在昆仑山的日子,师兄可愿陪小弟喝一杯?”
我翻了翻白眼,很是无奈地道:“阿琼,咱们在皇宫日日见面,别说的好像你我经历过生离死别一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