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夯的确想杀人灭口。
他恨何丽。
这个女人把他害得不轻。怕她告发,他有家不能归落得流浪街头身无分文。他来到白布街想奇迹般捕获何丽,不料却遇到何丽的情敌肖璐了。当然,他可不知道两个女人之间的这层关系。他看出肖璐对何丽的仇恨了,却不知道这仇恨的原因。
肖璐看穿了他的心思,便简明扼要讲述了她恨何丽的原因,末了说道,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抓何丽。我的目的是把她驱逐出境。至于你准备如何处置她,我就不过问了。
赵大夯一拍大腿,好!我们的目标一致,抓住她!或杀或剐,到时候再说。我比大姐小两岁,今后我们就姐弟相称吧!
肖璐扭头看看四周,小声说,兄弟,饭铺老板过来了。此地不是谈话之处。我们到那棵老柳树对面的刨冰店边吃边谈,如何?肖璐指指远处。
赵大夯起身跟在她身后朝刨冰店走去。他对肖璐十分感兴趣。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一个巴掌拍不响,万人鼓掌声震天。总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此时他可兴奋了。
他知道肖璐也不是正派人。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自己也不是好东西吧?只有这样,俩人才有共同语言,才能一拍即合。他和肖璐面对面坐在空无一人的刨冰店单间里时,顿有一种找到自己人的感觉。
肖璐可没有他这么实在。
她已经从他刚才的凶相中看到他的凶恶了,她想,这种男人只可利用,不可重用。不可靠得太近。
肖璐把一份刨冰推到他面前,甩给他五百元钱说,兄弟,这钱你先拿着。钱不多,是我一点心意。
赵大夯接过钱感激地说,大姐,你是个好人!
肖璐说,五百元,杯水车薪。大姐是个下岗工人,自己也没有多少钱,不然就多给你一点儿了。等赶走何丽我取而代之那一日,再多多酬谢!
赵大夯叹一口气说,大姐,我现在不求光宗不求耀祖,更不求升官发财,我只求过一个安稳日子。这种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生活,太可怕了。我家中还有老婆孩子。收拾何丽后,我不准备贩卖长毛女人了,就出力种地养家糊口。
肖璐有点儿奇怪地看着他,那目光就像从未进过动物园的人第一次见到大熊猫。她随即释然了。赵大夯穷途末路发出如此感慨也是理所当然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更何况人呢!
肖璐担心的是,他这种情绪会不会影响抓获何丽的斗志呢?
她说,兄弟,你还准备杀何丽吗?先下手为强!
他说,当然杀,否则,她恐怕要我的命。
肖璐说,你要她的命也得偿命呀。听你刚才的意思,还准备改邪归正洗手不干呢。你是否有点自相矛盾呢?
他想了一会人回答道,我还真不想杀她。但她如果把我逼上梁山忍无可忍了也不一定!我准备把她卖到山区。那儿不好逃跑。处理掉她,我就一心无二挂了,准备回家安安稳稳过我的日子。
肖璐说,这样也好。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命抵一命不划算。发现何丽你准备怎么下手呢?这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事先要有个准备。
赵大夯说,下手容易。晚上,毛巾捂住嘴,吓唬她几句,往小车上一架,一会儿就就几里路开外了。这种无根无蒂的女人失踪了也没人注意。只是,我们怎么能知道她的住处呢?他发愁地看着她。
她很满意他的作战方案。
她说,这个问题你不要担心。我估计她住处离这儿不远,因为她经常三天两头往丁万代家跑。干脆,我们来个守株待兔,天天就在这个刨冰店里等!这是去丁万代家的必经之路。
他点点头。
尽管他觉得这样傻等的办法有点儿渺茫,但除此之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人海茫茫,到哪儿去寻她的足迹呢?还是这儿好!这个单间的窗口正好与丁万代的大门遥遥相对,不出三天,何丽就会从此经过。
赵大夯遥望丁万代的大门冷冷地笑了。
可是他的笑容很快凝固在脸上了。他惊讶地看见丁雪红身穿粉红色连衣裙打一顶同样色调的阳伞从丁万代家里走出来了。
赵大夯知道她不可能注意这个不显眼的小窗口,便放心大胆地凝视她。他看见她低垂着眼皮耷拉着脑袋似乎满腹心事。但一脸的忧伤和惶恐也掩盖不住她的天生丽质风情万千。这是个美丽的姑娘。
肖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声说,这是丁万代的妹妹。
他不语。
他低下脑袋,显出不感兴趣的样子。他不想说认识她,也无意炫耀他英雄救美人的一幕。
丁雪红绝对想不到她千思万想的男人正坐在刨冰店里。她头也不抬地飘过这个窗口慢慢远去了。她没有什么事儿,随便走走,呆在三哥家心情也不好。
三哥忙,哪能顾上她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呢?
她是个内向的姑娘,也无意向别人诉说自己的苦衷。她的痛苦并非无病呻吟,亦非没事找事。这种相思苦像她这个年龄的男男女女大概都已体验过了。
她以前从未体验过。正因为这种体验是迟到的,她才比别人更加痛苦和沉重。她真害怕他从此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了。如果真的这样,她宁可终身不嫁。
这种想法在别人看来也许是荒唐的愚蠢的。当她把这个意思吞吞吐吐告诉母亲后,母亲大瞪两眼真以为她脑子有毛病了!
她避开母亲的目光去了三哥家,呆了一会儿又出来了。她希望在某个地方可以侥幸邂逅他。到那时她一定勇敢地向他表白她对他的思恋!你惊讶吗?你奇怪吗?不,这很正常。爱情的藤萝可以攀越一切人为的障碍紧紧拥在一起撕扯不开!
或许,他已经有恋人了?有可能。但,在那个女人没有成为他的合法妻子之前,她都有权爱他并且追求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一定会云开雾散苦尽甘来。
平时优柔寡断没有主心骨的丁雪红一下子变得异常勇敢坚强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爱情的力量吧?她爱他,从那天起便深深地、深深地爱上了他。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在她脑海中不停地闪现,每闪现一次,她对他的相思便更甚几分。
相思是甜蜜的。相思更是痛苦的。
这两首余味袅袅感人至深的唐诗曾让多少痴儿騃女流下痴情的眼泪!无情不似多情苦。
丁雪红可没有流泪。因为她远远看见何丽从对面过来了!
何丽大老远就和她打招呼,喂,大热的天,上哪儿去哟!
她迎上去勉强笑道,我有点儿事,你快回家吧。我妈把房间给你布置好了。不知你满不满意呢。
何丽说,嗨!你们一家人不嫌弃我就千恩万谢了。一家人可别说两家话,这不是拿我当外人么。
丁雪红敷衍两句就走了。
她不讨厌何丽。但她一肚子忧伤实在没心思和她多说什么。她略知何丽的过去,但毕竟过去了。她向龙湖走去。那地方风景优美人迹罕至是个好去处。
何小姐告辞了丁雪红哼着小曲儿春风满面地朝丁家走去。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心情特别好。高跟皮鞋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也格外响亮。肖璐听到声音不经意地一瞅,眼睛马上瞪圆了!她用食指捣捣蔫头蔫脑的赵大夯,又指指窗外。
赵大夯按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马上精神抖擞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直奔门口。肖璐也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赵大夯被汗水湿透的背心,直往后拽他。
赵大夯力大无穷一把推开肖璐又往外冲。肖璐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第二次首当其冲又抓住赵大夯的头发。她用力过猛,把他的头发揪下一小撮。她让他隐藏。
赵大夯回头怒视肖璐,痛得龇牙咧嘴倒吸几口凉气。
肖璐又瞪眼又摆手示意他不可鲁莽。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何丽扭动腰肢风摆杨柳水漂莲花般走进丁家大门了。他的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他的肺就要气炸了!
肖璐扯着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摁在椅子里。他说,你!?你什么意思?
她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她说,兄弟,你年轻,还嫩了点儿。你这样做不就打草惊蛇了吗?这大白天的,又在县长家门口,你敢把她怎样呀?
他说,就这么让她溜了不成?我咽不下这口气。
肖璐低声说,兄弟,你冲上去,她如果大喊救命怎么办?更要命的是,她如果大喊抓逃犯怎么办?
赵大夯半天不语。他吓出一身冷汗。险呵!
他真奇怪,自己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脑子一热做出的事真可怕。如果不是肖璐他说不定要栽在何丽手里。他顿时对肖璐产生一种敬意了。
他叹口气说,就这么白白放她跑了不成?
肖璐忙说,兄弟呀,你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了呢?你刚才不是对我说黑夜下手吗?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她还能不出来不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经肖璐点拨,赵大夯马上心领神会顿开茅塞了。不过,他有点担心地说,天还早呢,她出来的时候是白天怎么办?
肖璐马上说,好办!跟上她,跟到她的老窝!我看她能钻天入地不成?只要住在这个地球上,就有办法收拾她。兄弟,你别急,胜利在望了。
俩人都不再说话了。
他们一起盯住丁万代紧闭的大门目不转睛。那眼睛里黑眼珠少白眼珠多,像四只滚圆的乒乓球。
这时,店主进来了。他想赶他们走。
他笑容可掬地说,又来了客人!您看,是不是。店主怕影响生意。
肖璐眼睛不离窗外,从坤包里抽出几张钞票看也不看就甩给店主了。店主点头哈腰出去了。肖璐想,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买鬼推磨,鬼不推磨再加钱。
正在这时,何丽又从丁万代家出来了。
俩人看见何丽走出几步又回头给丁万代招招手,走了几十步招了五六次手。俩人都涌上一股醋劲儿,尤其是肖璐,她恨不得一枪毙了她!何丽自作多情招什么手呢。
肖璐说,兄弟,你等着。我一直跟她到老窝去。说着便走出店门悄悄跟踪何小姐了。
丁万代关上院门后马上走过刨冰店,坐上一辆人力车也走了。
肖璐便跟在何丽身后十几米的地方慢慢走。
何丽哼着一支鼻音很重的小曲儿,一扭腰又进入丁旺家了,进去就不出来,难道感觉到什么了吗?
肖璐躲在一棵大树后监视她的踪迹。肖璐认为这只是何丽一个临时落脚点而已,绝不是老窝。不过也不一定。肖璐又想她住在丁旺家不是占了地利之便么,于是肖璐愈要消灭她。
肖璐听见丁旺的两只豺狗大白二白叫个不停,声音极不友好。她想,叫得好!使劲叫!最好扑上去咬断她的喉管!人杀人要偿命,够杀人白杀。
但丁旺的声音马上传入她的耳朵,叫啥?叫啥?何小姐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今后就是我们家的贵客了。
大白二白的叫声小了。
肖璐想,不好!这****不知用什么手段笼络了这家人,地利人和让她占全了。
此时,赵大夯悄无声息地凑上来了。肖璐吓一跳,兄弟,你怎么来了?
赵大夯掏出匕首凶狠地说,我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