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璐被田桂芝的一个耳光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以然。
女儿津津抱着妈妈就哭,边哭边说,妈妈,我们回家吧。爸爸还等着你呢。
肖璐稀里糊涂地说,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田桂芝余怒未消,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还有脸见人吗?肖家的门风都让你糟蹋尽了。你还有什么脸见人呢?你自个儿死了算了。
肖璐听到门风二字顿时明白了八分。她奇怪死了,回到利县城她一直未回娘家。母亲怎么知道她的行踪呢?毕竟心中有鬼,肖璐低声陪笑,妈,快进屋坐!有什么事进屋说嘛。
田桂芝说,我不进去。你白住男人的房子不觉得丢人吗?
肖璐脸上带着笑心中已经不耐烦了。她瞟瞟四周小声说,妈,还是进屋说吧。隔墙有耳。家丑不可外扬。别让外人看我们的笑话。传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脸上都不好看。啊?
田桂芝是个要面子的人,一听这话赶紧牵着津津的手走到房间关上门。她坐在沙发上一眼就瞟见了卧室里的席梦思床是双人的。她顿时怒不可遏气不打一处来,抓起一只茶杯就往肖璐身上扔。
肖璐一偏头躲过了茶杯。
津津抱着田桂芝的腿说,姥姥,不要打妈妈了。妈妈改了还不行吗?姥姥,求求你了姥姥。
田桂芝揽住外孙女哭骂道,你也30大几的人了怎么没有一点儿羞耻心呢?你知道外人看我们的笑话吗?你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怎么能和别的男人搅合在一起呢?人家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即使离婚也不会娶你!二八的大闺女有的是。谁肯找个二婚的?想当官太太么?轮不到你!
肖璐听出母亲田桂芝已经明白了真相。是谁泄的密?她百思不得其解,她试探着说,妈,这几天,有熟人去我们家了么?
田桂芝愤怒地说,熟人天天都去!女大不由娘。你只说说怎么办吧。听我的话,就跟我回去。不听我的话,我也管不住你了,随你去作孽吧!
津津从姥姥怀里挣脱出来扑到妈妈怀里哭着说,妈妈,你不要我和爸爸了吗?我今后不惹你生气了。我们回家吧?妈妈!我求你了!
望着阔别已久的女儿可怜巴巴的小脸蛋,肖璐忍不住心中一酸,一把抱住女儿,把脸埋进女儿的秀发里潸然泪下了。她固然是个歹毒的女人,但虎毒不食子,更何况她不是只老虎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罢了。
她抱住女儿,明显感到女儿瘦了,这么长时间体重一点儿也没增加反而减轻了。这是为什么?
她怜惜地抚弄着女儿的头发,油然生出几许母爱来。
津津说,妈妈!妈妈你要我了吗?我又有妈妈了!
田桂芝轻轻叹口气,我们回家吧。你收拾东西,是咱的咱拿走,不是咱的一针一线也不动。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肖璐十分沮丧万分无奈地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她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失败了,败得莫名其妙。
她说,妈,我一直没有回家,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母亲说,收拾你的东西吧,问这个干什么,想报复人家,人家不是关心你,怕你丢人现眼吗?
肖璐不语。
过一会儿她又问,妈,是丁万代告诉你的吧?
一提丁万代田桂芝又气不打一处来了。她说,别走我面前提到他,他还是个人吗,有妇之夫和别的女人鬼混什么,这种人也配当县长吗,该死的东西。
肖璐不再追问了。
她心里怀疑是丁万代告的密。他当然不可能亲自出面到她娘家告状。他可能指使别人前去添盐加醋说得田桂芝怒气冲冲找上门来。奇怪,丁万代不可能知道她的住处呀?不,不可能是丁万代。
肖璐心中一悸。
她牵着女儿的手和田桂芝打个招呼便出门了。下楼的时候她塞给女儿十元钱低声说,乖孩子,拿着买糖吧。你告诉妈妈,谁告诉你们的妈妈在这儿呀?
津津说,妈妈我不要钱。爸爸说,小孩子不准乱花钱。是一个阿姨对我们说的,阿姨可好了。
肖璐赶紧弯下腰低声说,妈妈带你找那个阿姨玩儿,好不好?快告诉妈妈,那阿姨叫什么名字?
女儿摇摇头。
肖璐又问,阿姨长得什么样儿,漂亮不漂亮?
女儿说,漂亮,比画上的电影明星还漂亮。阿姨的皮肤白,眼睛又大又亮,个子又瘦又高,说话声音好听。
肖璐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个特征的女人。第六感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她认识。
她又问女儿,那个阿姨还有什么特征呀?
她穿红裙子,外面套一件白马夹。披肩发,脸上有一颗黑痣。就长在这里。
女儿指指自己的左腮笑着说。
肖璐不笑。
一道明亮刺目的闪电划过记忆的长河,她猛地想起何丽了,她忙问,那个女人的黑痣长在左腮,有米粒大小,是不是?
女儿点点头。
是何丽无疑了,肖璐冷冷一笑。
她意识到丁万代垮台一事必然有诈,有何丽参与还会让她肖璐得到准确消息吗?
此事,必然有诈。她又想。
不行,现在鸣金收兵岂不是前功尽弃,非弄个水落石出,不能让何丽这个狐狸精吃独食,一人独享胜利果实。
肖璐真奇怪,自己为什么忽略了何丽的介入呢?前段时间太轻视她了吧。
这时,女儿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妈妈,厕所在哪儿?
她指着远处一个公厕说,去吧,乖孩子,我在这儿等你。
女儿这才蹦蹦跳跳地走了。
肖璐当即走了,往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永远地走了。带女儿走出房间的一瞬间,她就做好抛开老母幼女远走高飞的准备了。
跟她们回家,哼,她才不是家里能盛下的女人。就如天上飞的苍鹰,怎么能在老母鸡窝里圈住呢。
肖璐走得很快,她头也不回。为什么要回头?后面有什么让她留恋的东西吗?没有,一点也没有。
肖璐决定另租房探清情况再做斗争。如果丁万代根本没有垮台,她就要与这对狗男女血战到底。如果电话里丁万代二嫂的话属实,她就把这块没肉的骨头扔给何小姐啃了,假如何小姐愿意啃的话。
肖璐不敢再住酒店宾馆了。她怕母亲田桂芝和何丽发现自己的行踪。何丽本事真不小,怎么会知道她住在白天鹅大酒店呢?一定是盯梢跟踪的吧?
肖璐顿时有一种不安全感。她不时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何丽的背影。
她一直走到郊区租了一间交通方便水电齐全的房子住下了。日杂用品她自己买。好心的房东老头送她一张床和一张席子。天气不冷,有这些完全可以凑合了。
这间民房的简陋与大酒店的豪华形成强烈的反差。这反差令肖璐好不心酸。她想,如果一辈子住在这种地方太可怕了。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的价值就在于让别人欣赏、赞叹。在这种地方有谁欣赏她呢?
肖璐学生时代有个“花瓶”的绰号。
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花瓶有什么不好,花瓶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有什么不好呢?花瓶应该登上大雅之堂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而不是这种穷乡僻壤。
她真为自己愤愤不平。肖璐决定先打个电话探听下对方虚实。这附近没有电话,她便借房东一辆自行车直奔城里。
她走到电话亭前拨打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里马上传来一个男中音:喂
她操着伪饰过的广东普通话,喂,周莉在不在?我是她的高中同学。
丁万代一愣。
周莉有个广东同学么?那也差不多,那是个重点学校,当时外地学生最多了。于是他客气地说,周莉不在,她病了。
肖璐一听他的说话口气就知道他“官运”好着呢。否则他不会精神饱满字正腔圆地说话。她说,你是她老公吗?
是的,丁万代说。
你是丁县长么
对对。
我有点事想向您反映一下,是公事。还是到办公室谈吧。你下午几点上班呢?肖璐说得天衣无缝。
丁万代说,下午我有点事儿,这样吧,三点半之后你再过来,好不好?
好的,好的。她挂上电话,兴奋得满脸通红。丁万代垮台之说纯属子虚乌有。
她如果听母亲的话,不是前功尽弃了么。他庆幸自己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肖璐又想,上次电话中的自称丁万代二嫂的女人一模一样。何丽这招实在高明,何丽这一招实在高,高得让肖璐对她刮目相看。
何丽对她的心理简直了如指掌。肖璐想,说不定想回到她的注意力。
不知不觉,她走到白布街,她把帽檐拉得很低。
这次她不准备去丁万代家,因为她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万一见了何丽怎么应付呢?她慢慢走在这条并不热闹的小街上时,整理着自己纷乱的情绪。
正在这时,一个半生不熟的人闯入她的视线。想了半天她才记住他的姓名。她脱口而出,赵先生,怎么混到今天这个地步?
此人正是赵大夯。他正在一个肮脏简陋的小饭馆里打盹,听到她的声音如惊弓之鸟般弹跳起来瞪着她,半天不语。
肖璐坐在他对面说,赵先生,为什么这么紧张呀,你不认识我吗,我叫肖璐,你忘了吗,当初米黄山上。
他没忘。他还记得她的名字,他能回想起上次与她见面的情景。是她和赵大全把何丽卖给他的。她后来也被卖的情景他就不太清楚了。他不想与她多说,因为他从她的神态上看得出她混得比他强。
不知出于自尊还是虚荣,他不想和任何一个混得比他强的人深谈。
敷衍一下还是必要的。他说,肖女士,别来无恙吧?赵大夯感到奇怪,肖璐怎么知道何丽逃走的事呢?莫非她见到何丽了。赵大夯忙问,肖女士在哪儿见的何丽?不瞒你说,我正在找她,找了很长时间了。
肖璐心头一动
她从赵大夯眸子中看出他的焦灼和对何丽的仇恨了,这样正好。何不利用他这个心理来对付她呢?他花几千块钱买的媳妇跑了,当然心疼,当然要报仇,要追回去。
肖璐说,何丽在哪儿我不知道。我没没有见她。
赵大夯不相信。
他说,那你怎么知道她从我家逃跑了呢?
肖璐说,我的确不知道她现在何处,至于怎么知道她跑了,说来话长,一言难尽。不过我告诉你,我有办法得知她的下落。我想问问呢,你找她,你准备拿她怎么样?说实话。
赵大夯突然眼露凶光咬牙切齿地拔出一把匕首往肮脏的饭桌上一砸。他说,说实话,就是杀了她。
好,肖璐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