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春风断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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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相见无言别无心(三)

王城的夜,却是不如西山那般宁静,处处都有喧哗,虽说不得灯火通明,却也多有不夜之所。

从小院步行,出了门往东三里地便是到了王城主街,也不记得是有多久没有在夜里如此漫步于王城街头。

到处都有油灯燃烧的光亮,身旁偶尔会经过几人,毕竟是入了夜,不如白日里繁华。

天上一轮明月,弯弯的,还不足一半,毕竟已经时值下旬,月也将越来越小,却也隐约能看清经过的人的轮廓。

走着走着,便是走到了王城外的太平街,太平街自是王城最热闹之地,丝竹声,嬉闹声,还有风尘女子当街拉客的轻柔妩媚之声,混杂在一起。

前方百米,便是梁都最热闹的鵲楼,而今这个时刻,楼外站了两排女子,招揽顾客。

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穿着浅薄纱衣,使得玲珑身段若隐若现,配上本就婀娜身段,百里不见出一的面颊,自是让人极易心猿意马。

楼中灯火明亮,好生热闹,叫好声都已传到街上。

“鵲楼中来的那妙人儿真有那般迷人?莫不是以讹传讹,夸大了吧?”

“哪有夸大,据闻公子景已经在楼中流连了三日,却是连玉人都不曾得见。”

莫寻身边经过两人,从其言谈中,不难听出其向往之色。

公子景,莫寻倒是略有耳闻,其才情颇盛,论出身与地位,却是比他三个哥哥差了不少。

相传此人最爱花酒,最是不成气候,却是最具才子气。

“景公子也迷上了?看来此女不简单,景公子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

“可不是,只可惜,那样的妙人,我等只能远观咯,这人比人,却是比不得的。”

两人说着,便走进了鵲楼,两位妙龄佳人,款款迎上,娇声细语,让人铁的心,只怕是也要软了。

莫寻也有好奇,那是何等女子,却也进不得风尘之地,并不全是出于清心寡欲,十八年华,对于世间男女之事,自也依旧颇为好奇。

只是囊中羞涩,进不得烟花地,还有一个因,便是莫少言之故,由此,他也不会出入烟花之地。

说不得是瞧不起风尘烟花之所,只是人与人之间所念不同,莫寻之母曾也是这鵲楼一时名姬,却也不是那肮脏小人。

见了莫寻一身道服,自也没有哪个女子上来拉扯,却是轻松而过,不染脂粉气。

再行了五百米,莫寻顿住了脚步,抬头看着上将军府,也是曾经的莫府,而今却改了主人,门外两尊石刻猛虎,栩栩如生。

过不了多久,便是要离开了这里,自要四处看看。

一走也不知何时方才回来,看了个仔细,无论这王城带给莫寻多少不堪,也毕竟是生长的所在。

“前方可是莫寻殿主?”

莫寻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想到他而今是那天龙观太清殿主身份。

莫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人莫寻并不识得,借着微弱的月光,也看不太真切,两人毕竟隔了六步开外。

他天龙观太清殿主身份,知之人也不多,得逍遥子身后过了头七,王庭方才会出告示,此人只怕是显贵。

来人走近,满面笑容,先是行了一礼,莫寻亦回了一礼。

“在下莫寻,不知阁下如何知得在下?”

“哈哈哈,果真是莫殿主,本公子果真有幸,我那几个哥哥还在合计如何与你结识,却不料,你我二人便在此得以巧遇,不才姬景,见过莫殿主。”

莫寻闻言,方知是那景公子,却不认得是何巧遇,他方才路过鵲楼,往南而行,王宫在北,试问如何巧遇?

看来又是个误以为他是燕白衣转世的人,只是这一切又如何?

论文治,莫寻懵懂,哪里有多少墨水在胸?论武功,十八年华,也未出现在沙场,何谈武功?

论家世,莫寻不过是个没落将门之后,如何又比得公子景?

“那倒的确是巧了点,景公子难道不怕离开鵲楼,佳人会被人先近楼阁?”

景公子哈哈一笑,也不为莫寻无理而不悦,反倒是笑得更欢。

“莫殿主真是了解在下,不过佳人之事,还得讲究三分缘分不是,若不是那李老儿也就不必像而今那般进退不得。”

莫寻仔细看了眼景公子,也不知此人性情直是这般坦率,还是故意为之,却也看不出个究竟。

“莫贤弟只怕是还不知,我那三哥与李家走得很近,只怕不久后便是会结为姻亲,说起来与莫贤弟多少还有些干系。”

莫寻一愣,他与李家能有何干系?

莫不是与李香玉有关,而今两人没有婚约,说到底也并无关系,莫不是公子景以为,他莫寻会因此耿耿于怀,却也是小瞧了莫寻。

“景公子何出此言?我与李家并无瓜葛,李家与我虽有不愉快,却也说不成多大仇恨,李家香玉小姐与在下而今已无婚约,自也说不得与在下有何瓜葛。”

莫寻顿了顿,继而又道:“何况莫某不过是平民,自也不可能有资格和显贵有何瓜葛。”

“哈哈哈,莫贤弟倒是好修养,被人退了婚,依旧这般坦然,而今的你可不仅仅是莫家莫寻,你当知你而今与嫡仙燕白衣,连上了关系,如此一来,身份自也不同了!”

莫寻淡淡一笑,对于逍遥子的做法,却是有了几分无奈,逍遥子,一生逍遥自在,方才有了这么一个道号。

没想到入了天门,反倒是为他莫寻破了一次例。

“景公子不也因此方才与莫某‘巧遇’?不过也无妨,过不得多久,在下便会出外游历,如此也不怕巧遇。”

公子景哈哈大笑,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与莫寻并肩而行。

“父皇将梁国未来放在你身上,前几日召去我兄弟几人,特意说了此事,他信你是那嫡仙人转世之身,言你将有望抵御楚国来犯。”

公子景说到后面,言语间的语气但是颇有几分异样,那微微的嘲讽语调,不知是在嘲讽谁,是王上,或者是那些个将一国国运放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嫡仙人身上之人。

又或者他是在嘲弄他自己,只是他嘲弄自己什么?莫寻不由得侧头看了一眼公子景。

“既然公子不信,又为何偏偏来找了在下,莫说公子不信在下有救梁之能,莫某也不信。”

景公子若有所思,最后轻轻一叹,又不知叹得什么。

“也罢,随得去,我大梁诟病已久,也不是谁人能够一时医治得了。”

“公子只怕是思虑太多,梁国而今有王上,王上贤明,至于公子口中的诟病,也轮不到公子烦扰,何不继续逍遥自在。”

公子景陷入沉默,莫寻的话直重要害,他也没有掩饰他的意思,被莫寻这一说,却也不错。

“殿主如何看我大梁?”

莫寻一愣,他莫寻没有想过而今梁国如何,也不想评论梁国,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梁国公子,他比莫寻更有资格言谈梁国。

“我人在梁国,我母亲生在梁国。”

公子景倒颇为意外,莫寻会如此答他,想想却是最为朴实之言。

“殿主果真不同,比上王庭上那些人,却是强了一些,我大梁若人人如此,又何惧楚国?本公子受教。”

“公子过奖,莫某不过草民,蒙得祖上福阴,得了自由之身,不用为人奴仆,做那奴隶。”

公子景又是一笑,不置可否,陪着莫寻走了两里地,方才停下脚步,转身,莫寻也跟着转过身子。

公子景指了指王庭方向,道:“从这儿分开,内里过着富足生活,掌握着本国命脉根基者大都住在里边,而我们身后,却又是大有不同,再往南五里,便是出了城,城外更是一番光景。”

莫寻也不多言,对于这座王城,他很熟悉,他从中心搬到了南城,最后去了西城,自然明了景公子言语中的意思。

城中心之人掌握着一国气运,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那是梁国之人神往之地,过了便是身后南城,是那城外之人神往之所,一道道阶梯,将这国分了若干等,以王为中心,建立了层层叠叠的阶梯。

这一切自然可以形成一个铁桶,却也困住了王,若是城外之人已然不再愿意守候城外,如此一来,国将不国,那个中心若是腐朽,国将颠覆。

只是这一切,又与莫寻何干?他依旧是他莫寻,他知道自己是梁国人,而公子景是想梁国上下都将自身当梁国人。

“景公子大爱,莫某佩服,只是莫某只是莫某,却是做不得他人,公子壮志莫寻无能为力,公子请回吧,莫某只想四处看看,待家母孝期过,便行走天下,这一去只怕十年光景,梁国已然另一幅光景。”

“莫殿主,本公子有一请求,还望莫殿主能允本公子。”

“请讲。”

公子景行了一礼,待莫寻回礼后方道:“他日莫殿主学成归来,为国尽一份力。”

“力所能及,莫某自会尽力,莫某母亲,师尊遗骨皆在梁国,莫某不敢忘怀。”

言罢,莫寻转身而去,公子景站在原地,目送莫寻离开。

待莫寻走远,一女子款款走到景公子身旁,仿若那九天外的玄女,在朦胧月光下便是已然倾城。

“公子如何看这莫寻?”

景公子淡淡一笑,随后将目光移到女子身上,却是毫无浪荡子风气。

“很普通的一人,并无太大可取之处,不过却也是个怪人,你怎么看?”

“看不懂,太平和,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刻意为之,他从与公子相见后便极为平淡,却又颇有几分气度,只怕他的心很冷,却是难以打动,这样的人也许很可怕。”

景公子闻言,哈哈大笑,他何时感受过女子言语中的无力,须知她何等高傲,却也无征服莫寻把握。

“可怕么?倒也不可怕,此人很怪,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却也不容小觑,能得逍遥子如此看重,自有其过人之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