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直瞪着两只直勾勾的眼睛望着村长的后半侧脸,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村长还没讲到正题呢!
村长这会儿正沉浸在自己曾经的伤心往事里,几乎无法自拔。
他满怀深情地眨了眨眼睛,将那股强烈的怨恨之气压在心底深处,然后,忽然他又暮然睁开双眼,眼睛里透着满满的坚韧,望着前方惨白的墙壁,咬牙说道:“幸好!幸好天不亡我!”
“当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的时候。我遇见了之前给我装假肢的那个医生。他是一个好医生,一个非常慈祥的老人。当时他看我独自一人在大街上流浪,就走到我面前问我是否愿意跟他一起回家。当然,我同意了!我怀着对未来命运的忐忑与期待,决定跟他走!除此之外,我也实在无处可去。当时的我只求不死,能吃饱饭,就已经知足!可是后来,是呀!一个装假肢的医生,多巧,这个给了我新生的医生,从某一方面再次拯救了我!我多么感激他啊!”
村长脸上沉重悲戚的感情色彩实在太过浓厚,一时竟让白瓷如坠云雾。让他竟也搞不明白村长到底是要向他表达何种感情啦?
他是真的在感恩?还是在表达些别的什么?白瓷有些理解不明。
“好啦!我说了太多废话啦!我们回归正题吧!”村长突然叹息一声说。“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一步步走向完全机械体的经过!那个医生,为我装上假肢的恩人,本身,他对人类的残肢断臂就非常感兴趣,他许诺我,会给我装上一个非常好用的假肢,就像从身体里长出来的肢体一样好用的假肢。在那期间,我成了他的助手兼实验对象,在那期间,我跟着他学了许多关于医学和假肢构造的知识。当时我们俩经常一起出入这家医院,特别是这个实验室。可是,好景不长,那个老医生在一次测试腿部中枢神经的反应灵不灵活的实验中,竟出了意外,被那只假肢一脚踢死了。”
村长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纠结得实在是让人难以用语言来全面形容,我只能说,紧接着他对着地面愁眉苦脸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白瓷使劲强忍着不笑出声,肚子都快憋出内伤。
明明刚刚还气氛正好,现在再听起这个悲伤的故事,竟觉得越来越像在听一部滑稽剧啦!
“更可气的是!”村长陷入深深的懊恼之中。“那只失控的假肢,当时它就装在我的身上!但它究竟是怎么自己走的位,我一点也不明白,当时它就突然自己伸了出去,把老医生一脚踢翻在地,还是后脑勺着的地,最后发现是脑颅大出血导致的死亡。这件事情本来是没我什么事的,完全是一起医疗事故,但是我还是被他家人迁怒,赶了出来,还差点被送进监狱。从那以后,我又变成了流浪儿。当时的我都已经快二十岁了,已经不会再有人愿意收留我,但我又不能带着个不时失控的假肢过活,我总得活下去!想来想去,我就觉得,当时我要是以过失杀人罪被逮捕,结局会不会要好很多。
嘛!那是不可能啦!没有哪个监狱会长时间收押残疾人的!之后,我为了生存,用仅有的一点积蓄在医院附近找了个简陋的地下室住下。为了能把假肢改造的灵活一些,我在医院的墙角下面挖了个洞,每天偷偷潜进医院,利用医院里的医学设备,开始了自学之路。但后来,唉!命运弄人,由于我的无知,在安装测试假肢的时候,导致屁股以上的肌肉感染上了致命细菌,皮肤竟开始大片发炎,甚至溃烂,我又不得不自己给自己做手术,挖除那些溃烂的坏肉。至此以后,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跟我作对一样,身体就那么一路感染,一路蔓延,没个停,我只得一处一处地截,一处一处地挖,将那些坏掉的全都换成假的肢体。
就这样,胳膊坏了,截掉!换上假胳膊;右腿坏了,截掉!换上假腿。我为了生存,一路和死神做着殊死搏斗!可是最终,我还是到了消亡的边缘,我的身体已经残缺不全,内部器官竟也开始慢慢枯竭!我又陷入了那个恶性循环!因为没有食物来源,没有营养补充身体,实在馋极了,我就……那些割掉的肉,倒是可以拿来解一时燃眉之须。
为了方便,当时我还大胆尝试,想让自己整个都变成机械的,到那时候我就不用再为吃而发愁了。后来经过多次实验,我真的成功了,我将自己的心肝脾肺肾全都换了个遍,就只留下脑袋还保持着人类的形态。可最后,我发现使用机械运转之后,身体不再总感到饥饿之后,唯一不想换掉的脑袋竟成了负担!它竟像死尸一样开始腐烂,我又不得不将它坏掉的一部分也换掉,所以,我就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想不到那么正经的你,竟还有这么变态的往事!”
白瓷听完之后,久久无法平静,愤愤不平地说,他一只腿耷拉在床沿上,一只胳膊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手指捏着下嘴唇,眼睛里满是同情。
他已经被村长的经历深深折服,为了他倒霉的遭遇,他不得不佩服村长的毅力与坚持!
“世界本就是这样,唯强者生!又有什么公平可讲?”村长理所当然地说。“你们这些怪物又怎能懂得了我们平凡人的世界有多悲惨!我们每天都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恐惧人生没有未来,恐惧没有存在感,恐惧被人遗忘,恐惧被猎杀,恐惧会死去,你们怎么能懂?可是,像我们这些卑微的人如果注定要活在胆战心惊的世界里,非要被别人猎杀,我们为什么不先去猎杀别人,让别人死去!要知道,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
“哦!”白瓷揪着嘴唇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眼睛望着地面。“原来你不止是经历变态,心理竟也是畸形的。”
“哼!像你这些自以为是的……”当村长再次转身看向白瓷的时候,然而,他看到的情形却让他大吃一惊:“你……你怎么坐起来的!?”
“啊?什么?”白瓷被村长吓了一跳,自己也迷茫起来,低头向四下里望了望。
“咦!啊——!”
“咦什么咦呀?还不快跑?”
这时,久未有动静的斯卡,猛然从下方一串而起,从白瓷身后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就往后拖去,那速度之快,行动之准确,就好像已经演习过上百次了一样。
“咦?什么时候?”白瓷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就四蹄朝天地被拖走了。
身后,村长见此情形,顿时眼冒红光,一怒之下,举起双手,对着大门就来了一炮。他那钢甲铁骨铸就的身躯里面还镶嵌着非常先进的机械武装设备,那是他能在这世界里赖以生存的最强保障。
被身后激光炮击出的墙体碎片牵连而撞倒,白瓷和斯卡一下子爬倒在过道里,然而,他们心里知道不能过多停留,顾不上疼痛,赶紧从地上快速爬起来,继续抱头鼠窜,沿着过道一路左冲右突。
“去哪里呀?”白瓷大叫着问斯卡。
“去找他们!”斯卡回答说。武器还在他们那儿呢!
“轰!轰!”身后的炮击声连绵不绝,村长步步紧逼,但他每次发出的攻击规模并不是很大。
显然,村长并不想现在就弄死他们。
白瓷和斯卡早就发现,村长的身体在做转身这个动作的时候总是显得很笨拙,两人就利用这个漏洞,来回折着跑路,挨个楼道往返着跑,若是光沿着直线跑,那他们很快就能被村长的速度追上,所以两人就一个单元一个单元地上上下下,来回转着圈跑,虽然这样很累,但倒可以多挺一时。至于在被抓之前能不能跑到魔卡那里,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五楼魔卡病房里。。。
“嘿嘿!搞定!”
艾萨克将手里的传送枪往魔卡床上一放,得意满满地拍了下手。
“组装完毕!啧啧!厉害吧?以往组装一个要用好长时间呢!我真是太厉害啦!”
魔卡闻声,不屑地将眼睛从手中的报纸上挪了一瞥丢给艾萨克,想到自己的腿,他就更气恼了:“破玩意!”
“哼!你还别看不起它,这破玩意可是你的恩人哪!”艾萨克瘪了瘪嘴冲魔卡说。“你最好对它说话客气点!说不定下次——”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吧!”魔卡将报纸一把扔在了艾萨克的脑袋上,然后说:“看见没,学校一年一度的升级考核比赛马上就要到了。今年又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将升入高级班呢!我看我们小队准是垫底的那一队。哈啊啊!算了!现在什么时辰了?你知道斯卡去哪儿了吗?好久都没见他出来了!你去找找他!”
“他说不准又在哪里睡着了。”艾萨克一边答应着,一边拿起报纸认真地读起来。
“睡着了你就把他扛回来,别在我这看!”魔卡故意使劲抖了下床单,不让艾萨克看仔细。
“别动!你干嘛呀!他好手好脚的怕什么?”
艾萨克一手将魔卡抖起来的床单压住,视线并不离开报纸。
“喂,话说,我眼皮子从刚刚开始就跳的有点忘乎所以啦,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声啊?”
魔卡突然侧着脑袋倾听起外面的动静来。
“没有。”
艾萨克还在低头看报纸。边嘀咕:“这个升级考核可不是以我们天平学院内部的等级为准的。这个可是——”
“嘘!你仔细听!”
魔卡一手放在唇边,将艾萨克手里的报纸压在床上。
“咋了?那么神秘!”
“外面好像有放炮的声音!”魔卡郑重地小声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有吗?我……我去看看。”
艾萨克也正经起来,说着起身越过病床,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往外望去。
好一会儿后,他都没有再做任何别的动作了。
“喂?外面发生什么事啦?你倒是说句话呀?”魔卡躺在床上焦急地等着,一边努力地想透过艾萨克掀起的窗帘一角,往外望。
“喂?喂?不会吧!”艾萨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哭笑不得,外加一点不相信的感情色彩。“怎么可能会那么巧?耶,耶,肯定是我眼花了!呵呵!绝对是我眼发啦!”
“喂,问你话呢?你叽咕什么?”
“魔卡,我问你,你知道斯卡今天穿的什么衣服吗?”
“和你一样呀!”
“哦,那白痴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啊?”
“白痴?你问他干什么?”
“你别管啦!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好像是一件深红色的宽边风衣,你问这个干嘛?”
“哦,那就错不了啦!他们不是!”说着,他扯着生硬的笑脸转过身来。
“什么不是?”魔卡狐疑地望着艾萨克难看的笑容道。
“我说的是隔壁楼上那两个倒霉小子,现在正被一个光屁股钢铁侠拿着激光炮追攻呢,他们长的倒是挺像斯卡和白痴的。幸好不是他们,那场面,真是恐怖!”
“激光炮?”
“是呀!为了安全起见,我觉得我们现在得赶快跑路了。他们正以光速接近这里呢。”
“那斯卡呢?”
“你放心,一般来说,那家伙睡觉的地方一般人都嗨不住,我觉得就是那怪物用激光炮炸平整个莫里耶,也未必能把他炸出来。不说了,我们赶紧撤吧!那激光炮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这里的人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哎!哎!别闹!放下枪!咱说归说,动什么枪啊!别以为你是伤员就能随便打我!再说了!即使你不走,留在这里又能干什么?”
“你确定那真的不是斯卡和白痴?”
魔卡一瘸一拐地走到窗户边,伸着脑袋朝窗外望去,打算自己确认。
“不是!绝对不是!我敢保证!他们穿着病号服呢?怎么可能会是他俩?呵呵,还招来那么一个怪物。”
“你别自欺欺人啦!我看除了他俩,真没谁有这本事啦!”魔卡说着,一边将窗帘放下,再次颤巍巍地走回床边,坐下。
“那你到底要不要走啦?我可不保证到时候打起来能顾得上你!”
“走!谁说不走?当然得走!既然是他俩,那我们还呆在这儿干嘛?等会要是真动起真格的,倒霉的还是我们!你有多远就把我送多远,越远越好,我可不想再被碾压一次!”
身上的伤痛还未消退,两人心里早已种下阴影,怀着对白瓷装备的深深敬畏,他俩决定最好是尽快远离那种能量攻击的中心区域为上策,两人都深信不疑,面对白瓷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最好是有多远滚多远。
白瓷现在可不想使用手环的能量去攻击村长。当初他冒然释放手环的力量,并没有亲眼看到那威力所产生的效果,他虽然不知道威力如何,但他知道那威力释放出来时对他造成的生不如死的感觉是如何的,那疼痛感可是实打实的!
所以如果现在让他再被杀和释放手环的能量之间做选择,他宁愿选择痛快地一刀了结了自己,也不愿意被那疼痛感一点一点地撕碎,然后再一点一点地拼合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