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失去方向。
斯卡觉得,自己的那点脑细胞已经完全无法适应此时的反转剧情!
他一开始还以为,白瓷是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先慢慢拖延时间,假装顺从,然施与巧言令色,麻痹敌方注意,后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再攻其无备,随之他俩就可以双宿双飞,奔向自由!
可是,可是眼前这铁打一样的现实是怎么回事?
完全不是那回事!
面对村长磨刀霍霍的一系列预热动作,此时的白瓷竟然完全没有半丝反应。他整个人冷静得,冷静得近乎有点期待!他那脸上明显毫不掩饰的兴奋之色,怎么看怎么傻得不行!
斯卡眼瞧着这一切,心情沮丧得不得了。
原来那设想的美好结局只是他自己想太多!
“他真的是动心了!”斯卡心里绝望地想。“这次真算是被他给坑惨了!一个一个的都那么让人出乎意料!唉!我想,现在还是先静静的好!”
他一边伤心难过着,一边默默躲进手术台下方,打算死也不再露一个头出来。
“等等!”
当村长正忙着在白瓷身上插营养管的时候,白瓷突然不再沉默,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和谐的氛围。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平静,却又暗含着一道坚决之意,让村长不由特意扭头瞧了他一眼。
“你先等一下!”白瓷眼瞅着村长说。“不行,我还有疑问得先问清楚!”
“什么疑问?”村长冷冷地问道。“你还有什么疑问就快点问?马上时辰就到了!”
村长嘴上不耐烦地说着,但手上的动作并不见停。
“好吧!其实就是,”白瓷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看,我们也认识那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呢?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干嘛要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你能跟我说说吗?我觉得,再做一项重大的决定的时候,一定得首先了解一下合伙人的来历,生平什么的,不然的话,这做起事来,总叫人心里不踏实。你说对吧?”
“你在怀疑什么?”
村长又回头冷冷地瞟了白瓷一眼。
“不!你这话问的可不对。我没什么可怀疑的,真的!因为我本来就不信任你!”
“哼!你是不是想反悔啦?”村长突然挪开身体,从上方猛然逼近白瓷的脸。吓了白瓷一跳。
“没!没有的事!”
白瓷被上方强压下来的气势猛然刺激了一下,顿时绷直身体。
“毫……毫无疑问!”他哆嗦了一下说。“我也想要你那种强装的体魄,这是毋庸置疑的,男人嘛,都喜欢这个。但是,但是我总觉得,你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总有个原因或契机什么的吧?或者别的什么?我这人也就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有时候忒八卦了,你要是不想跟我说,当然,我也不会介意的,但是我心里总有那么个疙瘩在,到时候,若是影响到手术的进度,再对手术效果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损失的话,那我的存活率不就更低了嘛,那样的话,我可不就完蛋了!啊!真的好担心哦!我要是死了怎么办呀?天哪!我不想死呀!啊!”
“闭嘴!你瞎嚷嚷什么?我这还没开始呢!”村长支起身体说。
“哦!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你这臭小子嘴皮子倒是挺厉害!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打听我的身世背景吗?你这点小心思我还能听不出来?”
“嘛!嘛!被看出来了!既然都被你挑明了,那我也就直说了,你老活了这么久,总有个来龙去脉的历史吧?我看你一个人隐身埋名,孤独地躲在那个小村子里,你肯定也很希望有人来了解你的过往历史吧?孤独的人大都有这个特点,虽然嘴上说着完全不在乎,但心里却巴不得将自己的一切公诸于天下呢。”
“闭嘴吧,我才没你说的那么世俗!”
“嗨嗨!高尚的机甲先生!那么,我想请教一下,你这身打扮有多长时间了呀?”
“足足有十来年啦!——呃!不对!臭小子你给我擦亮眼睛看看!我这可不是打扮出来的,我这身行头可是实打实亲手装上去的!你这个瞎眼货!”
“哦!那真是抱歉!上面的光线太强,搞的我眼神有点散光!那这么说,你顶着这身行头已经闯荡江湖十来年了?要是这么算的话,恩——,这效果听着好像还不错嘛!在现在这世界里,要是我也能再拉风地活上个十来年,我看也值了,这很值得交换!”
“你这个白痴!你懂什么?这可不是划不划算的问题!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给我认真听好啦!”
村长觉得反正现在离午夜十二点还有段时间,不妨来聊聊天解解闷,他还从来没和什么人聊的这么激烈过呢。
“真的!那我可得洗耳恭听啦!你快说吧?”
村长身上紧接着响起机械的咯吱一声,他向右动了动身体,白瓷眼瞅着村长迟缓的动作,心里突然觉得,村长身上应该是缺少润滑油,他要是抹上点润滑油在身体拼接处,那动起来肯定是行如风,坐如钟,横扫一大片,身轻似火焰!简直拉风炫酷到没敌手!
村长静静地望向一边摆放整齐的大型手术器械,眼睛里闪动着因回忆往事而给他刺激出来的道道寒光,好一会儿后,他开始讲:
“小时候,我生在一个非常寒酸的小村庄里,本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小孩,也是一个非常胆小怕事,且懦弱无能的平凡人。”
“胆小怕事?懦弱无能?那你还真够挫的咧。——嘛嘛!开玩笑的!我看肯定是你太谦虚了!呵呵。”
村长如今正在酝酿感伤的情绪,懒得搭理白瓷,只大大地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恼火暂时压了下去。
“那时的我真的很弱小。”他叹息一声接着说。“打心底里畏惧这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有太多大多恐怖的东西存在,他们每一个都能轻易的杀死人类,屠杀人类就像人类碾碎蚂蚁一样简单。在这种环境下,人类看起来脆弱得,简直无法生存,到处都是绝望的人们,而我,就是那些绝望者之一,不同于那些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的放弃者,我在绝望的同时,也在痛恨着自身的弱小,想着办法改变自己。一天,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为了锻炼自己,偷跑出村子,去了离村子二十里外的炉石洞去冒险……”
村长讲到这里,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极其说不出口的恐怖事件,停顿了半秒钟。气氛也凝固了半秒钟。
期间,白瓷支着两只耳朵听,看村长突然停住不讲了,他就连忙说:“你可不许有隐瞒呀?”
“知道啦!臭小子!”村长被白瓷搞的心里怪不自在的,就回头吼了他一嗓子。
然后他又接着说:“最后,当我千辛万苦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就发现,发现整个村子,竟然消失了!”
“是的,就是消失了!因为坐落在那里的村落已经不能再称其为村子了,那整个村庄已经被异种兽们踏为平地,当我看到村庄的时候,也就只剩下断壁残垣,整个村子里的人,全被异种屠杀殆尽,几乎无一生还,连着我的家,我的家人一起全部消失不见,连骨头都没剩下。
自那以后,我就变成了流落荒野的孤儿,变得孤立无援,一个人徘徊在村子附近过活,靠捡拾垃圾为生,还要躲避那些神出鬼没的异种兽的搜寻。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个时期,为此,我还失去了一条腿!我亲眼看着一只头上长角的异种兽,用他的血盆大口撕咬下我的左腿,然后在我面前将它整个生吞下去,就在我的面前,它将我身体的一部分吃进了它的肚子里,当时的我由于太过恐惧,竟完全没有感觉到那种腿被撕裂的疼痛,眼睛里,心里,脑袋里,满心满眼都是那怪物的血盆大口,还有我的那条,十来磅的腿。
最后,稀里糊涂的,就在那怪物要将我整个吞下的时候,莫里耶的巡查队赶来了。他们救下了我,之后我就被带到了莫里耶中心医院,也就是这里,在这儿我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他们还为我义务装了个假肢。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即使你是个孤儿,你所得到的一切也都需要你用双手亲自争取,他们给我装上假腿就是为了让我能自己生存。之后当我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又把我从医院挪进了福利院。在福利院的日子并不好过,除了每天吃不上饭,经常被打骂外,不用在野外担惊受怕是唯一能享受到的好处。不过,后来我在福利院里呆的久了,就发现,原来人要比野兽恐怖的多的多。”
村长讲到这里的时候情绪已经是低落谷底。
“喂?”这时,白瓷忽然很不合时宜地开口道。“我很好奇呀,你之前说的那几个小伙伴都去哪里了?他们没和你一块回村吗?”
村长听罢白瓷这唐突的一问,微微耸动了下肩膀,他使劲压抑了一会儿,但终究还是没控制住,他爆发了:“你!你这个白痴!你听我讲了这么久,说了那么多事,你竟然只在意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你……”
“不!不!你误会我啦!我的问题可不止这一个,只是这个问题最先产生罢了。”
“哼!别敷衍我!还老打断我的话!你管他们做什么?他们早死在那场劫难里了!”
“哦,原来你们不是一起从山洞里回家的呀!”
“是呀!中途我觉得山洞里实在太好玩了,所以就多玩了几天。”
“哦!那你可真幸运!看来有时候调皮一点还能保命。”
“你胡说什么?”村长竟不好意思起来。
“那后来呢?你不是说你被吃掉了一条腿吗?那现在怎么全没了?”
“是啊!只是断了条腿而已,本不该如此悲惨的。”村长死命咬着牙说。眼睛里闪现着怨毒的寒光。“但是,但是你可知道,当时失去一条腿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意味着抢不到食物吃啊!抢不到食物我就吃不饱饭,吃不饱饭身上就不长肉,不长肉身体就会萎缩,人一萎缩就会衰弱,你知道衰弱是什么吗?衰弱就等于死亡!可我不想死,所以就不能一直衰弱下去,不衰弱我就得吃饱饭,吃饱饭我就必得抢到食物,抢到食物我就必须得快,强壮!所以那个时候对于缺了一条腿的我来说,在福利院里就等于在等死!因为在我受伤那会,完全是抢不到食物吃的。
福利院里的人都是一群肮脏的骗子,伪君子,他们将人们捐助的爱心全部塞进自己的口袋,仅仅只拿出一点已经发霉的便宜食物来喂养那些为他们骗取爱心捐助的小孩,让他们吃了之后,看起来越来越虚弱最好,那样他们就越能博得人们的同情,为他们吸引更多的捐款,所以刚受伤的我,在那里可是很受欢迎的,但是随着我的病情好转,他们却对我一天不如一天,为了不显得他们特意虐待我,他们将我和一些,怎么吃发霉的东西都无伤大害的强壮孩子们放在一起竞争。你说可笑吗?那个时候,我们福利院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像一群雄狮分食腐烂的羚羊一样凶残,拳打脚踢更是家常便饭。期间,我有好久好久都没能吃上一顿饭,即使是那些腐朽的烂肉腌菜。那段时间,我只能靠吃墙角边的野草过活。一些同样弱小的孩子也只能靠那个熬日子。
后来,我渐渐明白,在这样下去我会撑不下去的。可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我就从福利院里偷逃了出来,无论如何,我要活着,绝不要轻易地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