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隔着铁栅栏对小栓说，谁叫你来的啊？城里有什么好？
小栓咧嘴笑，城里是不好，可我想你啊！
小玉递出五十元钱说，想我能想出花来啊，吃顿饭逛逛就赶回黑王寨吧，腊月间我会回来的。
小栓不接钱，要回我也等你一起回去，再说我又不想倒插门上你家，拿你钱像什么话？
小玉说，栓子你咋就不晓得变通一下呢？
小玉说这话时，眼前就出现了男主人的神态和语气。男主人经常花天酒地回来后和女主人吵架。男主人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你咋就不晓得变通一下呢？
女主人变不通，常常一个人以泪洗面。
小玉一个做保姆的，不好多言多语。小玉只是觉得吧，女主人也太死脑筋了，有钱花有时间玩是八辈子修不来的福气呢，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小玉就是个知足的人，男主人给她一个月五百元薪水不说还把电脑房开着免费让她玩，偶尔还用轿车带她出去兜风吃顿烧烤啥的，有几个保姆坐过主人的轿车啊！
小栓没打算变通，他跑到一家工地去扎钢筋了，说要等腊月间和小玉一起回去。
在一个城市呆着，小栓看小玉就更勤了。
先前小玉还隔着栅栏和小栓说几句话，递个水果啥的，再以后，小玉烦了，说你不要来了行不行，主人见了不好的。
小栓嘟着嘴，有什么不好，我看我没过门的媳妇也不对啊。
小玉恼了，未过门就非得给你看啊？
小栓听了这话半天合不拢嘴，说小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在咱黑王寨，未过门的媳妇就是要隔三差五去看的啊！
小玉不知怎的现在一听黑王寨三个字就反感。小玉嘴一撇说拜托你搞清白点，这里是省城，跟黑王寨不搭界的！
小栓这才发现，自己不光跟省城搭不上界了，连跟打小一块长大的未过门媳妇小玉也不搭界了。
小栓拿脚在地上蹭了蹭，期期艾艾说，小玉，你才出来半年呢，咋就变化这么大？
小玉鼻子哼了一下，变化大说明我在进步啊，这还想不明白？
小栓嚅了嚅嘴，我还就是有点想不明白！
小玉冷笑一声，想不明白是吧，想不明白你抬头看天啊！
小栓真的就抬头看天去了。怎么会有那么傻的男人呢？小玉心里凉了半截，狠了狠心说，你走吧，找个别的姑娘过日子，我不打算回寨子了。
小玉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昨天男主人和女主人又吵架了，男主人醉醺醺地要往女主人身边凑，遭到女主人的拒绝。小玉倒了醒酒茶给男主人时，被女主人关在门外的男主人使劲摸了一把她的胸脯，小玉忍着没叫出来是因为男主人飞快冲她耳边低语了一句，等着吧，我早晚会休了她，
休了她娶自己吗？小玉为自己这一问吓了一跳，她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看自己被男主人刚刚摸过的胸脯，发现自己的胸脯上正开着两朵艳丽的桃花。
男主人一定是看上这两朵桃花了。
小栓是在半个月后差点出事的。小玉那天正要上街买菜，小栓的工友跑来告诉她，说小栓要跳楼呢，你去看看！
小玉去了。小栓站在一座刚完工的楼顶上，头仰着，白云一朵朵在顶上飘过。
小玉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她的男主人也在现场。男主人是个房产开发商，他挥着一叠钱说，不就迟发一个月工钱嘛，你玩什么跳楼啊，别影听我楼盘开发好不好？
小栓看见小玉，咧嘴笑了一下说，你告诉他，我不是要跳楼，我只是遇上想不明白的事了，想更近一点看看天！是的，那是一座三十层高的楼盘，天上真有什么完全可以看明白的。
小栓果然看明白了，钱也没接从从容容穿过他们两人走下楼台，消失在人群中。
打那以后，小玉再也没看见小栓。小栓回了黑王寨，他一定看天看明白了，省城不是他呆的地方。
新楼从竣工再到出售，也就二年光景。
小玉得到了最高的一套房子，男主人送的。
小玉很快活，像一只鸟。经常搬一张美人靠躺在天台上和男主人喝酒聊天，看星星，看月亮，末了男主人还要看小玉胸脯上的桃花。被男主人宠着的日子，像是要飞翔起来的感觉呢！
可惜这种感觉不是天天有的。
那天，是小玉二十岁的生日。本来，那天也是她该和小栓成亲的日子。
小玉早上给男主人打了电话。男主人哼哼哈哈的有点不耐烦地说，方便时，自己一定会过来陪她的。
半夜了，小玉在美人靠上被露水唤醒，也没看见男主人方便时的身影，小玉就一口接一口喝闷酒。
有风从黑王寨的方向吹过来，风中还有黑王寨泥土的清香。
小玉心里堵了一下，自己都住上高楼大厦了，咋还惦记着黑王寨那个破地方呢？小玉觉得有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小玉就端着酒杯爬上跳台仰头看天。在离自己很近的天空中，几颗星星向她眨着眼睛。
这眼神，咋那么熟悉啊？像小栓呢！小栓你告诉我，那回你看天想明白了什么？小玉喃喃自语着向前跨了一步，就一步，小玉看见了满天的星光。不过不在头上，在地面上。
小玉的尸体是第二天被楼下小区的清洁工发现的。清洁工望着一身珠光宝气的小玉纳了闷，穿这么好的衣服住那么高的楼层还有啥想不明白的？想不明白可以抬头看天啊，真是的！ 有钱花有时间玩是八辈子修不来的福气，还有什么不知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