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容美土司王田舜年
3016700000007

第7章 喜结良缘(2)

舜年正准备熄灯就寝,忽听得“咚、咚、咚”有人轻敲后门。他有些疑惑,轻轻问:“谁呀?”如玉轻声回答:“是我,怕公子着凉,特送件衣服,是我爹的,他睡了,代他送的。”

舜年忙轻轻把门打开,一股风吹进,那蜡烛很快熄灭。舜年一见如玉,一下拉住她的手:“快进来!”

如玉羞怯地说:“不行的,别人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还不明白?明知故问!”

“好,那我出来,你莫走了呵!”

舜年一出门,如玉连忙将衣服给他披上。

舜年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冲动,黑暗中一把将如玉抱在怀里,悄悄说:“快想死我了!你知道吗?自见第一面起,我的心里就有万顷波涛!”

如玉也不挣扎,将头埋在舜年胸前,只觉得这胸膛是那么宽阔,那么温馨。舜年问:“你也想我吗?”

如玉将舜年的腰抱住,双手一紧:“你说呢?”

舜年迅即将如玉抱离地面,去吻那世人不敢一碰的樱桃小口。

两人沉浸在万般幸福之中。烈火越烧越旺,如玉象明白了什么,突然将舜年的双手轻轻扒开,“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舜年哪里肯依,反而双手抱得更紧。“你不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吗,我这男顽实在难以忍耐你这女痴的似水柔情,我想……”

如玉连忙将他的嘴捂住,“我知道你想什么,千万使不得,我还要堂堂正正做人哩!”

舜年嘻嘻一笑:“你莫想歪了,我岂是偷冷饭之辈?我想,我想娶你为妻!”

如玉千种风情,万般炽烈,想的就是这句话。她又依偎在舜年怀里,两人窃窃私语,柔情绵绵,直到后半夜,如玉才依依不舍、带着那件衣服回去……

次日,舜年意回容美,刚一帅再三挽留。舜年只说有要事禀告父王,执意要走,刚不好勉为其难,遂备马相送一程。如玉望着远去的心上人,不禁涌起满腔泪水。她想,作为“****”,又俊美风流,才华横溢,身边定美女如云,虽与我海誓山盟,然世易时移,他会不会变心呢?……

舜年说的要事,是要父王快速派人说亲,他要闪电式与刚如玉早成眷属。因此,一路经过几个长官司,尽管司主百般挽留,他都未给面子。第三日,便顺利回到容美爵府。

一去千里,一去经年,见舜年已成英俊青年,大小官员无不欣喜。

宋仕仁正在学堂执教,舜年连忙前去行礼致慰。二人见面,十分投契,问及生活习惯之类,宋仕仁笑道:“有尔小姑关照,真乃福中之福,有何不习惯?”舜年约他多去爵府走走,父王仁爱,可不拘任何礼节。

入夜,甘霖偕夫人与舜年畅谈,舜年尤谈麻寮礼见刚一帅之事。甘霖夸奖有加,皆以为搞好边邻关系乃是长远之策。末了,舜年直述与刚如玉的见面之情以及自己许下的姻诺。

甘霖与向氏夫人高兴异常,意派向遇春礼行提亲。向氏道:“舜儿特意为我这不称职之母买的一对玉镯,正好可送与我家未来的爱媳!”

舜年忙阻:“千万不可!这是为儿的一点孝心,怎能让晚辈消受?”

“孝心自是可嘉,自愧领受不起,天助舜儿当有厚报!不过,舜儿如果不顺我心,那为母反以为这是不孝了!”

舜年见母心明如镜,于是跪拜行礼!“那舜儿就万谢慈母了!”

甘霖派向遇春携重礼提亲,刚一帅夫妇甚喜,认为这是刚家的大幸!一口应承,并回礼于向遇春。

如玉吃了定心丸,每日里都要试戴那玉镯几次,憧憬着将为人妻的愉悦。

向遇春回府,进门就满脸堆笑向爵爷讨要喜糖。

甘霖笑道:“此事尚需寨官多多费力费神,大喜之日,自有赏赐!”

遇春挠挠后颈,“只盼喜事速成,何敢受赐!喜酒一坛足矣。”

婚姻乃人之大事。舜年的婚姻更是容美土司的大事。因此请周易大师“合八字”、择吉日,那是万万不可小视的。这事向遇春办得极妥。舜年、如玉之“八字”十分相合。吉日吉时亦在二十日之内。甘霖一家,自然喜上加喜!

事不宜迟,甘霖令干办舍人向宠及两舍把,挑着满担去刚家“过礼”并告婚期,令向遇春筹办婚庆诸多事宜,尤嘱必须请各安抚使、长官使、旗长及汉友宾客。遇春精明练达,速召干办舍人、舍把五十余人,分办送柬、迎宾、鼓乐、宴筹、接亲、婚典等事宜,自己一日三查,各事丝丝入扣。

诸事不必舜年过问,他便礼见荆郡二仆,欲留多住时日,二人婉谢,只说家有老小,不便久留。舜年再谢劳送之恩,馈送些银两及野猪腊、峒茶、蕨粉、葛粉之类,二人叩拜:“少爷如此宽厚仁爱,我等没齿难忘,定将美德传扬家乡!”

次日,甘霖遣一舍人专程护送二人出容美境。舜年将振兹白马交二人嘱其还谢,路途驮些行囊亦可代劳。

送走远客,舜年便去看他的白马“无畏”。

马厩建在爵府以西,中隔深渊,山腰有一风雨桥相连,上上下下,皆陡如木梯,虽良马亦不能涉足。舜年涉险来到马厩,马夫见了少爷诚惶诚恐,忙拜:“亲将大人交待,少爷坐骑在此喂养,不得有半点差迟!现请少爷见验。”

那马见了舜年,仰天一声嘶鸣,那份高兴,那份情意,吸引舜年马上过去同它亲热,不断摩挲,“哎呀,吾之"无畏"膘肥肉满,乃容美之第一美男也!”遂夸奖马夫:“观马可知汝尽职尽责矣!”并嘱:“不可养的过肥,如有战事,方可一日千里!”为试其足力,舜年揽辔上骑,直奔南去十里细柳城,又西去五里“中府”……

容美的冬月,早见飞扬大雪。然而,进入舜年婚期,却是艳阳高照。

容美司署离麻寮一百二十余里,往返需得四天。按规矩,新娘不得在途中留宿,应一鼓作气直入喜堂,如何是好?最后议定:分两班轮流抬轿,日夜兼程,入夜由土民沿途火把照路。向宠带舍人先走一路,告知沿途土民照炬之责,落实各户负责之起止,并留舍把二人,组织土民于难渡江增设木槎二十余,搭成结实浮桥,以便迎亲马队过河。

一切准备就绪,婚庆前三日,向遇春率四十余人之迎亲队伍,引二十匹光溜骡马,抬着彩轿,一路吹吹打打、浩浩荡荡,直去麻寮……

刚家自应承婚事后,便使人去石门请来高级木匠、漆匠赶制紫檀、香果木家具,柜、箱、桌、椅、桶、盆之类一应俱全。还在澧州采构了上乘瓷器及丝织衣物、床上用品等,皆以“八”为计,如家具一十八件,瓷器八件(套)、衣服八套、棉被八床……

按祖传习俗,发亲先一日,掌印千户唐崇略亲自主持,在衙院举行了盛大宴会,足足摆了五六十桌!

发亲之日设小宴。宴会正兴,突闻鼓乐之声渐近,知是迎亲队伍已到,司礼官忙备礼迎。各执事准备就绪。

俄顷,迎亲马队入街,满街男女老幼纷纷凑看热闹。队伍转入署衙大道,顿时鞭炮齐鸣,硝烟滚滚。但见向遇春从马上下来,领着长长的队伍,直入衙院。

遇春向唐崇略、刚一帅行过大礼,于迎宾室分宾主而坐,畅叙田、刚姻缘之喜。趁天未撒黑,将所有陪嫁一律上鞍捆绑。骡马亦使人精心调养。嫁妆捆绑完毕,便齐入酒筵,直至戌时。

署衙后院刚家,此时正在“哭嫁”、“陪十姊妹”。这是世传习俗,新娘“哭嫁”,边歌边哭,边哭边歌,历数父母养育之恩以及远离父母不能尽孝之憾,悲悲切切于喜悦之中。“陪十姊妹”,则选与新娘年纪不相上下之十女,与新娘相伴,陪哭、陪笑、陪语、陪餐,形影不离。嫁前还得“刷眉”、“开脸”、挽发髻。这“开脸”,需择族戚有德行且儿女双全之妇人为之,以丝线勒去鬓边短发及面部汗毛,使之更为光彩艳丽。整整一夜,刚家灯火通明,众亲围绕刚如玉尽倾关爱依恋之情……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便于辰时正中发亲。最前有“八仙”(唢呐)四对,次有锣鼓专班,再为新娘大轿,紧接“上亲”(新娘至亲),再后为驮运嫁妆之骡马队。

一切安排完毕,刚一帅便于香案前祭祖,求列祖列宗保佑如玉一生平安幸福,家发人兴。祭祖毕,依俗,应由新娘兄长背其出门上轿。如玉无有兄长,则由其堂兄替代。当男方总执事——向遇春一声喊“发亲!”刚如玉便由其堂兄背负直送轿内。此时,新娘不得回望,以避“走回头路”之嫌。双方都不得鸣鞭炮,以避“放起身炮”(出柩时放炮)之嫌。如玉入轿后,鼓乐齐鸣,全队启动……

天气仍然晴朗。迎亲队伍经白果坪,然后北行登十里陡坡上大岩关进入容美境内。这容美方圆六七百里,周围有“四关四口”,皆有兵哨把守。大岩关、三路口,则为容美东南大关。临关南望,近为麻寮坪阳,远为石门、慈利山界;北望为小峰绵延之三路口;西望乃一脉相连之巍巍高峰,三十里无止。队伍经三路口后直去五里坪。此坪两侧秀峰林立,中为一马平川,宽约二三里,长约七八里,尽为膏腴之地。再西去越十里山垭,便是容美“南府”所在地——南村。该村不过二百余亩,四周大山为嶂。“南府”为容美司主行宫,有府第、有街市,入住者四五百人。

迎亲队伍于府院吃过午饭,继续前行,驻府官员及土民夹道相送。翻过几个山垭,再前就要十里而下穿越难渡江大峡谷。队伍于密林幽径中款款而行,将近酉时,来到难渡江。若是汛日,江水滔滔,咆哮而下,虽鹭鷥亦不得过。眼下已是枯水季节,江面虽宽十丈,水流却平缓不躁,加上二十条木槎相连,耄耋之翁往来亦不足惧,加之,爵府二舍人在此已组织二三十土民维护,更是万全而无一虞。队伍缓缓而过,果然有险无惊。

此时天色已晚,然尚能见路。但见前方上坡路旁,已燃起熊熊篝火,众人奇怪,二舍人告向遇春:“此去夜行,沿途土民尊嘱已备好火把,且为表喜庆吉祥之愿,还自愿以篝火相接,六十里火龙直连爵府。

队伍前行,果见不仅有火把接送,且不足半里燃有篝火一堆,把路旁之树照得通红。每堆篝火旁,有人负责上薪,虽亲队走过亦不熄,至通宵达旦。有土民这般盛情,亲队众人亦不觉疲乏,仍是一路吹吹打打,极少歇息……

是夜,舜年正”陪十弟兄“。此亦为容美风习,男子婚前之夜,由总执事遴选未婚”童子“十人,陪伴新郎,且呼新郎为”新科状元“。诗人田泰斗作竹枝词——

箫声隐隐烛辉煌,十个儿童巧样妆,

绝妙风流名色艳,华筵都唤状元郎。

陪舜年的十位”童子“,皆为司署要员子弟。舜年心想,日后,他们应是栋梁之材,于是趁此机会,尽输励志之箴。

几个族弟却胡搅蛮缠,硬要舜年讲个明白:容美那么多艳女不选,为何偏偏只要那刚家姑娘?

舜年笑答:“姻缘姻缘,讲的是个"缘"字,吾与刚家姑娘一见钟情,难分难舍,此乃天缘!再则,吾与麻寮联姻,实为安邻之举。”

族弟又问:“你在荆郡求学多年,难道未遇有缘之人?”

舜年一笑:“良家女子,多久蛰闺中,抛头露面者,为多歌妓,虽妖艳可人,却为人不齿!吾乃读书之人,耻近其身,何谈缘分?”

舜年与“十弟兄”谈的十分投机,不觉天奓亮口,隐约可闻迎亲锣鼓。担任总执事的向宠,令各执事各就各位,亲队一到,诸事做到无一纰漏。

山路弯弯,坎坷不平,虽闻鼓乐,可进府尚需半个时辰。“三堂一街”男女老幼及附近土民奔走相告,全都集于府院,等待一赌新娘风采。舜年一家,自然亦随众翘首以望。舜年着红绸金花对襟上衣,配天蓝绸面短脚裤,蹬黄皮马靴,头戴赭黄峒巾,上插一支锦鸡翎毛,活脱脱风流倜傥一美男。

终于,人们等来了亲队。深壑两边相见,彼此鞭炮齐鸣,鼓乐喧阗。

队伍过马厩,于下山路口落轿。因下坡一里,再上坡一里,皆陡峭如壁,良马难过,抬轿亦不能万全。于是,众人将嫁妆卸下,准备用绳下吊。

舜年见刚如玉被伴娘从轿内扶下,连忙飞奔去接,边跑边喊:“新娘不要动,吾来也!”

他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得两边之众大为震惊。几个舍人忙上前去追,他却已下悬崖小道。

对面齐呼:“少爷小心!少爷小心!”

但见他时而抓石下滑,时而攀藤后退,不一会就来到风雨桥。如玉见舜年这般情意,亦执意下行。众人扶的扶,接的接,个个忙的一身冷汗。才下二三丈,舜年已经爬上来。二人相觑一笑,舜年一下拉住如玉的手,“命令”:“快,抓住我这靠山!”如玉放心大胆地扑上去,此时,若干舍把、舍人赶到,保护二人下山、上山。刚爬上崖口,舜年气喘吁吁地要如玉爬在他背上,如玉也不反对,笑盈盈地说:“小心压掉你的良心!”舜年背着如玉,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府院。鞭炮锣鼓响成一片,二人于喜堂拜过天地、高堂、宾朋,便被人簇拥喜入洞房,有情人终成眷属。

如玉一路顶着头盖,难见芳容,三日“回门”(回娘家),人们才大饱眼福。

这刚如玉不仅温柔贤慧,而且极能出谋划策,后被朝廷诰封为掌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