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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草

晨光初起,天地素白,一片银装。急急落了一夜的雪花堆积在地上铺成了一个冰雪世界,清凉的空气让人恍惚间觉得这里仿佛不是西北荒野,而是东南水乡,拥有着迷人慵懒的晨间气息。

早早袭来的太阳垂下一束束阳光,照映在纯洁的雪地上映照出一抹抹七彩光芒,绚丽迷人。在阳光下,在雪地上,光芒璀璨中有一位年轻男子平静站在一处涯上,年轻男子裹着一身素白棉衣,不是什么珍贵的衣服,但穿在他欣长挺阔的躯身上,竟是给穿出一丝惊艳来。年轻男子生有一张让男子嫉妒让女子爱慕的俊俏面庞,尤其是那双微微斜挑的丹凤眸子,仿佛蕴着一池风采,让人欲罢不能。

此时,在这年轻男子的身后,轻轻走来了一位穿着大红裙子的娇小女子,印象中这位女子似乎一直穿着红裙,明媚艳丽,所以就不忧伤。

“千羽。”女子低低叫了一声,吵醒了正神游其外的俊俏年轻人。

正是昨夜疯狂闯荡遮龙山今日却恍若无事的梁千羽缓缓转身,见到穿红裙的陈嘉艳,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姐,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陈嘉艳挽了挽鬓角青丝,年纪已不轻近四十却依旧风韵留存的女子,单单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动作,就有一股成熟味道漾出。陈嘉艳本来就是一个极美的女子,若不是因为这西北苦寒,再加上她身为点墨寨大当家的终日不辞辛苦,所以自然憔悴许多。如果是生在小亭楼榭气候怡人的江南,即便是这等岁数,也必能迷倒一大片的石榴裙下鬼。

陈嘉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并肩走到梁千羽的身边,涯风扑面,清爽怡人,她垫了垫脚尖,低头看着那双绣花鞋,身子轻灵,平静道:“阿生是我十五岁那年走的,也就是在那一年,我遇到了我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男人,叫王木柱,很普通的名字,甚至有点傻气。王木柱那个时候就已经是点墨山的头领了,但他却没有一点的头领样子,在我面前真就跟个傻子似的。那个时候我心如死灰,天天就浑浑噩噩的,说不定哪天神智清晰些就去死了。王木柱这个男人呢,在那个时候就天天的往我面前凑,弄这个稀奇玩意弄那个漂亮宝贝,就是为了逗我一笑。可我这样一个连寻死都没心情或者是忘了去想的女人,哪有什么额外心情理会他。但他也不气馁,愣是在我面前耍宝耍贱耍了一年多,嘿,你说他是不是傻呀。”

梁千羽轻笑道:“是挺傻的。”

“那个傻瓜呀,在那一年里救了我很多次。在我第一次自杀被他拦下之后,那个家伙就不回山寨了,而是日夜守在我身边。当时我和他都是孤家寡人的,也就不怕别人说闲话。王木柱的任务就是阻止我自杀,拦了我很多次,并且在每次我自杀之后,都会痛心疾首的开导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看我就是不能作为良民作为好人活着,不是还能作为土匪作为坏人活着吗?后来的后来,我听了他的话,也跟了他,随他上了点墨寨。从那个时候起,他教我武功,教我山寨的规矩,教我很多我以前不懂的东西。”

陈嘉艳静静的笑:“最后呢,王木柱也死了,在十二年前那场剿匪中不幸的死在了朝廷的手中。点墨寨是王木柱最宝贝的地方,在生前一直被他当做是最温暖的家,所以我就扛过了这个担子,在一开始,那些人不服我,三天两头的给我惹事。我也不生气,他们惹多少事,我就解决多少事,后来几乎我把山寨中所有人惹的事都给解决了,他们也就都服我了。”

陈嘉艳凝视着梁千羽的侧脸,面颊微红,显得有些骄傲:“千羽,我就这样守住了点墨寨,扛起了它。”

梁千羽嘴角轻掀,没说话。只是注目看向涯边,看到了一棵拼命钻出厚厚积雪的小草,小草黄不拉叽,在风中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被吹走。但它依旧昂扬着,依旧以最骄傲的姿态面向太阳。

梁千羽忽然觉得,身边这个一生痛苦不断失去亲人的苦命女子,是不是就像这棵在雪中风中飘飘摇摇随时可断却依旧倔强生长倔强面对太阳的小草?这个世道,没有人是幸福安生的,每个人都活的如同一朵浮萍,任由浪涛滔滔。陈嘉艳是这样,梁千羽也是这样,点墨山土匪是这样,王侯将相是这样,天下百姓亦是这样。只是,浮萍也有浮萍的尊严,就如这棵小草也有它的倔强,即便世道再乱,生命再苦,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向命运低头,不是么?

梁千羽从四岁那年开始习武,也是从那年开始,他每天只睡三个时辰。他没有同龄那种孩子的童真年代,他的孩提时代是在棍棒和拳脚下度过的。那位师父很慈祥,但更加严厉。在习武和学习这两方面,那位师父从来就没往眼睛里揉过沙子。记得六岁那年,他被师父要求背一本名叫《仁王录》的儒家经典,那个时候的他因为耐不住终日以来的困倦,就想了个办法画两只惟妙惟肖的假眼贴在眼上,装出认真学习的样子,而实际上却是已经睡着了,被师父发现后大怒,直接罚他站了一夜,而且还要用很大的声音读那本儒家经典。

梁千羽收回心绪,轻声道:“姐,有我在呢。”

听到这句温馨的话本该会心一笑的陈嘉艳并没有笑,脸色平静,一双淡然美眸直视梁千羽的眼镜,认真道:“王木柱死了后我扛起了点墨寨,虽然没有将它发扬光大,但起码我扛住了它。可现在,那位靖王要对点墨寨下手,第一匪寇遮龙山和第一宗派留宗都被他们收录,不出所料,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一带的土匪便会被他们剿完。”

陈嘉艳顿了一下,一直强装出来的坚硬语气在这时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千羽,点墨寨中的人都是我的家人。那些官兵攻下了点墨寨,为了立威,一定会拿点墨寨开刀。千羽,我……扛不住了,求求你,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所以……请救救我们……”

梁千羽看向远处的骄阳,阳光温煦的洒向大地,涂抹出一片金光。这个才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没有转身看向陈嘉艳,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无比瑰丽的冰雪大地,叹了口气,然后说了一句让陈嘉艳瞬间泣不成声的话。

“姐,我一直都是你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