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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是谁让你在深夜无法入睡

徐岩从记事开始以来就始终生活在平平淡淡的每一天中,吃饭,干活儿,睡觉,仿佛是永恒不变的主旋律。离开大学校门的那一天他记得自己哭了,很多同学也哭了,彪悍的马大个子那张横肉起伏的脸上泪水就像一条潺潺的、欢快跳跃着的小溪,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悲伤以及对不可知未来的迷茫。

所以当从未预料的事情突然就这么蛮不讲理扑面而来的时候,徐岩麻木的就像西流湖那曾经幽然的水面,只有深沉的寒冷弥漫在毫无声息的角落。

笔记本屏幕泛着淡淡的蓝光,徐岩操纵着霜刀女侠灵活地在废弃的军营里跳跃着,杀死了遇见的每一个从死亡和黑暗中复活的生物,他的动作很熟稔,几乎就是不假思索,刀剑封魔录这个游戏很老了,徐岩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上市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古老的游戏一直存在他的硬盘里,徐岩从来就没想过把它删掉。

女人站在他的背后,静静看着,当徐岩回头看的时候,看到她的眼睛里似乎没有焦点,像是在看电脑屏幕,又像是在看他,又似乎越过了他们投向了遥远的未知。

“过去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我是说,”徐岩想了想,考虑着措辞,“我也许能帮得上你,有些事情,如果不太麻烦的话。”

女人看着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她皱着眉,看起来很悲伤,“我在等强子,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我找不到他。”

她仿佛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我去街上那家网吧等了很久,过去他经常去哪里的,可我等了那么久都没有等到他,后来我又去拐角的饭店门口等,他回来的时候总喜欢去那家店里喝点酒,可是也等不到。”

“我想找个认识的人问问,可没有人肯站住听我说话,他们就像根本没有听见就走过去了,没有人理睬我。”女人薄薄的嘴唇抿着,有些生气,“后来我想吧,也许强子已经回家了,没有看到我他就又出去了,可能他也在外面找我,我就又回来了。”

徐岩看着她,没有说话。

“家里太冷了,呵出来的气都是白雾,而且家里怎么变了样子,”女人四下里打量着,显得很迷惘,“我上个星期买的镜子也不见了,强子的电脑也不见了,那电脑很贵的,强子攒钱攒了好久。”

“我刚和你说过了,楼下有个镜子,但是已经碎了,镜框也裂开了,估计已经没法用了,有人把它从楼上扔下来了,看着很可惜,镜框很精致,似乎是铜制镀银的,应该不便宜。”

“那是我的镜子,”女人一下子变得很生气,“我花了好多钱买的,你知道谁干的吗?”

徐岩摇摇头,打算把电脑合上。

“不要关,好不好,”女人说,“上面的画面看起来好熟悉,而且音乐也听着很暖和。”

徐岩看了看屏幕,古战场的无边茅草、乱石嶙峋,霜刀女侠站在悬崖边,苍凉的笛声似有似无。

“我叫徐岩,刚搬过来的,你怎么称呼?”

“我?”女人踟蹰着,满是茫然,“名字?对,我叫什么名字?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她毫无预兆地骤然蹲在了地上,用力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我是谁,我怎么突然就想不起来了呢。”

“也许你太累了,睡一会吧,等睡醒了可能就想起来了。”

“我不能睡,”女人固执地摇着头,“如果强子回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呢,我要找到他,我们还要去和朋友聚会。”

“好吧,”徐岩问,“你打算一直都在这里等吗?可是我要休息了,你看……”

“你刚才说过了要帮我的,”女人说,“你还给我开了门,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我一直进不来,以前明明门上没有那三道锁的。”

“我也想帮你,但是你什么也没告诉我,”徐岩反驳,“而且你连自己叫什么也忘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是不是?”

女人愁苦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也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天很晚了,你看,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没事的话要不你先回去?”

“我就住在这里,”女人说,她用手摸了摸地板,徐岩看见她伸出的那只手的手背上纹了一只蓝色的蝴蝶。

“房东家就在二楼,这房间是她今天租给我的,”徐岩说,“你肯定记错了,要不我们去问问她,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房东是个满脸憔悴的中年女人,来租房的时候她自我介绍说姓周,让徐岩叫她周阿姨,而且还请徐岩吃水果,徐岩对她的印象不错。

徐岩用力敲着房东家的门,但奇怪的是,房东家里的灯立即就灭了,任凭徐岩怎么敲门,始终没有人回应。

“怎么搞的,”旭阳咕哝着,“要不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他回头看去,却哪里还有人影,只有黑漆漆的走廊,走廊的尽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有股湿冷的风吹过来,但走廊里没有灯,徐岩也不愿走到那么深的黑暗里去看看走廊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房间里也没人,只有电脑还在运行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徐岩出神地望着屏幕上站在悬崖边一动不动的霜刀女侠,若有所思,然后他走出去,小心地想把那踢散了的三道纸灰重新弄好。

纸灰很轻,徐岩刚归拢好,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就把纸灰彻底的吹散了,风很大,纸灰甚至飞到了徐岩的嘴里,苦涩的、带着铁锈的味道的纸灰呛的人喘不过气,徐岩朝门外吐了口唾沫,狠狠带上了门。

都市乡村的夜晚总是带了三分的喧嚣,迟归的人小声或大声从楼下走过,时而还会传来醉鬼的喘息或咆哮,最后当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偶尔还会听见不知从什么角落传来的女人的幽幽哭声,细细的,悠长而凄凉,仿佛在为她的一生划上个句号。

对面楼道里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洒在屋子里,让毫无睡意的徐岩想起了已经忘记了很久的童年,在同样昏黄的煤油灯的光晕里,爷爷和奶奶在三心二意聊着天,给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村头废弃的古井、爷爷的爷爷年轻的时候经历过的事情,奶奶时而还会从火炉里夹出一个烧的焦黄的红薯来当做茶点。

徐岩忽然感到说不出的浓重,憋的他大口喘着气,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然后他看见卫生间的门在轻轻的摇摆,门棂上的风铃也在轻轻的摇动,接着门又轻轻的关上了,风铃也不再摇动。对面楼道里的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灭了。

徐岩忽然感觉无比的愤怒,他想冲着卫生间咆哮:“我已经睡了知不知道!”,可是咆哮从嗓子里冲出来的时候就像是织布机梭子来回穿梭的沙沙声响,嘶哑而急促,毫无意义。徐岩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为什么要说话。

不安的寂静终于统治了这里,单调的心跳敲击着神经,卫生间里有人在轻轻的笑,笑声冰凉,就像深冬被冰霜覆盖的原野。

徐岩没有下床,他忽然有种感觉,如果自己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更加不可预料,可能就会变得不能挽回。这种冰凉的是黑色的,带着土壤的腥气,让人忍不住会沉沉的睡去。

“我感觉自己很好,我不希望发生改变。”徐岩突兀地对着卫生间说话。声音在空空的屋子里回荡着,有些瘆人。

没有任何回应,屋子里依然平静。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但是希望你能离我远一些。”徐岩大声说话,“我知道你听得见,你也能回答。”

毫无预兆的,风铃剧烈摇晃起来,就像垂死的人在颤抖,固执地挣扎着,不想吐出最后一口生命的气息,从此无声无息的离去。

奇怪的是,这么剧烈的摇晃,风铃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哑剧。它就那么残忍而凶猛地挣扎着,每一枚叶片都在卷曲枯萎,充满了绝望和黑暗。

徐岩看着它,眼睛里燃烧着小小的、桔黄色的火焰,温暖的火焰照亮了徐岩身边,在火焰亮光的边缘,冰霜在瑟缩着退去,发出羞愧的嘶嘶声。

虚空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就像从看不见底的井里传出的声音,古旧,带着淤泥的土腥气。

风铃终于挣扎着发出了声音。

“叮咚”

所有的冰凉一瞬间潮水般退去了,所有的声音全都回来了,楼下卖春的流莺在大声彼此谈笑着,骂着脏话,小商店里的廉价音箱里的口水歌在此起彼伏呼应着,对面窗子里的少年用心弹着走调的吉他。

在这热闹的夜里,桔黄色的火焰欢快地跳跃着,斑驳的墙壁上深浅不一的光影变幻浮现,像极了春天的原野,野花盛开,蝴蝶飞舞,徐岩闭上眼,所有的烂漫一瞬间全都退去,昏黄黯淡的屋子里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啾啾鸣叫。

“红姨,你看见了吗?”徐岩闭着眼面对着窗外昏暗的月亮,“我一直在到处漂流,可在这个城市里,我的心依然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