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汉藏民族关系史
2897700000002

第2章 青藏高原及其民族(1)

【第一节】神奇的青藏高原

一、地貌与范围

青藏高原位于我国西南部,被称为“世界屋脊”和“地球第三极”,雄踞亚洲大陆中部,是我国藏族等民族的生息地。总面积290万平方公里,超过我国陆地总面积的1/4。它的大体范围是昆仑山、阿尔金山、祁连山以南,喜马拉雅山以北,东到横断山脉,包括西藏自治区和青海省的全部,以及甘肃、四川、云南和新疆等省区的部分地区。境内以山地和高海拔台地为主,平均海拔4500米,最高8484.4米,最低1800米,3000米以上地域占高原总面积的88.3%。境内由西向东有多条高大山脉绵延屹立,构成地貌基本骨架。山脉之间为高原、盆地和谷地,地形复杂。帕米尔高原逶迤东向,呈辐射状;阿尔金山与祁连山绵亘于高原北缘,为北面屏障;

莽莽昆仑山脉西起帕米尔高原,向东延伸至青海省东南部和四川省东北部,连接横断山脉,横贯新、藏、青、川4省区;冈底斯山和念青唐古拉山横亘西藏境内,西起阿里狮泉河,东抵波密,东西长约1400公里,南北宽约80公里,是内外水系的分水岭;喜马拉雅山雄踞高原南隅,长2400公里,宽约300公里,山势高峻,群峰林立,主峰珠穆朗玛为世界海拔之最,耸立于中国与尼泊尔边境,形成一巨大天然屏障;高原东南部的横断山脉,由一系列南北向平行延伸的高山和深谷组成,岭峻山高、峡谷深邃,由北向南,受怒江、澜沧江、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等冲割,南部山体破碎险峻,河谷深切狭窄。

藏族是青藏高原上最主要的民族,被认为是青藏高原的主人。藏族自称“博”(安多语称“窝”),所居地称为“博姜”。博姜是一个很大的地域概念,它涵盖了西藏和西藏以外的青、甘、川、滇藏区。西藏自治区成立后,博姜成为西藏的藏语译名,其地域范围又仅限于西藏。因此,对“博姜”的理解,在国内外有很大的差异,国内指西藏,国外则指整个藏区,即青藏高原的大部分地域。又因这一地域地势高峻,气候寒冷,处在雪山丛中,藏语称之为“冈坚”,意为“雪域”,遂成为青藏高原的代名词。广义上的“博姜”(藏族地区),传统上分为上、中、下三部,即上部阿里三围、中部卫藏四茹、下部多康六岗。

上部阿里三围即:布让(今西藏阿里的普兰县)、芒域(今普兰县至后藏的昂仁、吉隆多县一带,亦指今拉达克地区)、桑噶尔等三部为一围;黎、祝夏、罢蒂等三部为一围;象雄(今阿里地区的札达县、唐代之羊同)、上下赤代等三部为一围。其地域范围包括今西藏自治区的阿里地区,新疆南部昆仑山以北和塔克拉玛干沙漠之间的和田、于田等地区,以及西藏与克什米尔交界地带的拉达克地区。

中部卫藏四茹的“卫”指以拉萨为中心的前藏地区,“藏”指以日喀则为中心的后藏地区。明清时,汉史译卫地为“乌斯”,故称“卫藏”为“乌斯藏”。“茹”也译作“翼”,是藏区古代带有军事建置性质的地域概念。卫藏四茹,一般指卫地的乌茹和约茹,藏地的叶茹和茹拉。其中,乌茹,以拉萨为中心,东至桑日县境,南至马拉山脉,西至尼木,北至朗马一带;约茹,以今乃东县的昌珠寺为中心,东至工布,南至错那,西至喀惹雪峰,北至马拉山脉一带;叶茹,以今南木林县为中心,东至朗马古普,南至聂拉木,西至皆麻拉古,北至黑河的麦底卡一带;茹拉,在今后藏与阿里相连的南部地区,以哲地的杜瓦纳拉为中心,东至绛纳扎,南接尼泊尔的朗纳,西至拉更亚米,北至杰麻拉恩一带。事实上,在8世纪赤松德赞赞普时期还有一茹,称为“孙波茹”,为苏毗故地,在拉萨东北地区,但习惯上一直称卫藏四茹。明末固始汗征服西藏后,将茹拉更名云茹,乌茹更名贝茹,约茹更名贡茹,叶茹不变,仍为四茹。

下部多康六岗的“多康”在元明时称“朵甘”或“朵甘思”。其中“康”也译作“喀木”,通称康巴或“朵多”,指西藏丹达山以东的今昌都地区和四川省的甘孜、云南迪庆、青海的玉树(除曲麻莱)等地区;“多”,即“朵”,通称“朵麦”或“安多”,包括除玉树藏族自治州以外的青海全境,甘肃省的甘南藏族自治州、天祝藏族自治县和河西地区,四川省岷江、大渡河西北的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大部分地区。因此,多康包括整个青康地区,地域极为辽阔。藏族传统地理学中的多康六岗,据《安多政教史》记载,指色莫岗、察瓦岗、玛尔康岗、玛尔扎岗、包柏尔岗和木雅岗。其中,色莫岗,也作撒茂岗,指金沙江上游与雅砻江上游之间的广大地区,包括青海玉树,四川甘孜、新龙、石渠、德格、白玉等地;察瓦岗,藏语“察”为盐,泛指澜沧江和怒江中上游之间的察雅、察隅、八宿、左贡等地,以产盐闻名,故名;玛尔康岗,指金沙江和澜沧江之间的昌都、察雅芒康等地;玛尔扎岗,又作玛察岗,即今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黄河以南地区和四川省甘孜州原泰宁(乾宁)以北地区;包柏尔岗,即金沙江、雅砻江下游中间地带,包括今四川甘孜州南部和云南西北部地区;木雅岗,即雅砻江中游的东部地区,包括今四川甘孜州的康定、泰宁等地。按此,“多康六岗”的范围又小于“多康”。

此外,按照藏语方言,又分卫藏、康、安多三区。卫藏方言区,除西藏本土的前后藏,还包括阿里地区,因这里佛教最早传入,佛法兴盛,习惯上又称“卫藏法区”。

康方言区,包括西藏昌都、四川甘孜、青海玉树和云南迪庆,因这里人生得英俊剽悍、能歌善舞,习惯上又称“康地人区”。安多方言区,包括青海(除玉树)、甘肃藏区和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这里草原广袤、水草丰美,盛产“青海骢”等名马,也称“安多马区”。实际上,这是近现代最通行的划分法,为世人普遍所接受。

二、特殊的战略地位

青藏高原幅员辽阔,地接尼泊尔、锡金、不丹、印度、缅甸、阿富汗、克什米尔等国和地区,是祖国西南边陲重要的国防屏障。早在新石器时代,这里即有人类繁衍生息,曾是悉补野、发羌、苏毗、羊同、白兰、党项、附国、南凉、吐谷浑、解吐厮罗吐等诸多古代部族和政权活动的舞台,为许多民族的发祥地,孕育出独具特色的高原文明。现今,除约占48%的藏族为主体民族外,还有与藏族渊源极深的门巴族、珞巴族、纳西族、夏尔巴人,以及汉、回、土、撒拉、蒙古、羌、怒、独龙、傈僳、裕固等数十个民族。他们在艰苦的自然环境条件下,长期共同居住生活,和睦相处,共同奋斗,开发了这片神奇的土地,为多元一体中华民族的形成谱写了光辉篇章。

青藏高原是我国最重要的水源区。全国地表水总径流量约2700亿立方米,来自青藏高原的约1000亿立方米,占总径流量的37%,长江、黄河、澜沧江等许多大江、大河都发源于此,是名副其实的“中华水塔”、“水源大本营”。被誉为中华民族“母亲河”的长江、黄河源于青海,流经区域总耕地近3800万公顷,是中华民族赖以生存的主要粮仓,孕育了中华民族的文明。

青藏高原是我国自然资源的富集区。广袤的草原、众多的河流、连绵的雪山峡谷、大片的森林、复杂的地质、多样的气候,赋予了这片土地丰富的自然资源。这里矿产资源品类多、藏量大,不少居全国首位,仅青海省保有储量潜在价值就达17万亿元之多;这里是亚洲动植物的重要变异地,生物多样性突出,仅维管植物就占全国总数的40%,陆栖脊椎动物占全国总数的43.7%,不少被列为国家一、二级保护动物;这里水、电资源得天独厚,石油、天然气、煤炭资源丰富,太阳能、风能、地热能可观,以水力资源为例,西藏、青海和川、甘、滇三省藏区,蕴藏总量达3.57多亿千瓦,占全国的53%,其中仅西藏就2亿千瓦,占全国的29.7%;这里草原辽阔,仅青、藏两省区草场面积就达17.4亿亩,传统的草原畜牧业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这里森林总面积约17183万亩,由西藏雅鲁藏布江中下游、青海东南部、甘肃南部和川滇西部大片原始森林构成的林业区,是国内仅次于东北大、小兴安岭的第二大林区,川、甘、滇藏区人均森林面积占全国人均面积的10倍以上。

青藏高原独特的地理、气候环境创造了极具特色的旅游资源。雄伟奇特的高原风光、绚丽多彩的民族风情、历史悠久的宗教文化、别具风格的建筑艺术等,构成了高原旅游的独特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青藏高原夏季气候凉爽宜人,是难得的避暑胜地。

7世纪中叶,松赞干布统一青藏高原,建立了强大的吐蕃王朝。从那时起,我国藏族作为一个民族共同体基本形成,藏族及其先民就一直是青藏高原的主人。

他们在相对封闭、自然条件相对艰苦的环境中顽强生存,长期开发奋斗,创造了十分独特的以游牧文化为主导的青藏高原文化。在这一文化发展的过程中,藏族人民与周边各民族密切交往,特别是与汉族人民在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各个领域联系紧密,互补促进,结成了兄弟般的情谊。

【第二节】藏族族源

关于汉藏民族关系的研究,多识教授曾指出:“当今研究藏汉历史文化关系的大多数人,纵向只注意元明清三代,最多上溯到唐蕃联姻,似乎这以前藏汉两个民族之间相互没有关系;横向只着眼于西藏或者曾经属于吐蕃的这部分藏族,而忽略了许多在语言、民俗等广义文化特征方面完全属于藏民族范围的历史上的许多部落和民族。这种对于历史缺乏整体观念,只把眼光放在某个历史断层和侧面上的思维方式,使人们对藏汉民族关系的认识局限在一个狭小的范围,限于种种偏见,而忽略了这两个民族在整个历史过程中相互连接在一起的千丝万缕的重要关系。如果抛弃种种偏见,开拓视野,充分利用藏汉双方的历史文化资料,把研究的领域放宽到全部历史文化的范畴,就会在更广阔的范围内、更深的层次上认识和了解藏汉民族的历史亲缘关系和‘炎黄子孙’、‘龙的传人’这些话的真正含义。”

多识根据自己的多年研究,认为“藏汉民族在人种族源上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因此,探讨藏族族源,既是一个重要的学术问题,又对了解藏汉民族的亲缘关系有着不容忽视的现实意义。事实上,对这一问题,学术界长期予以关注,进行过热烈的争论,时至今日仍不时有研究成果问世。关于这方面的争议,差不多有数十种说法,其中一些观点已被否定。目前有影响的是两种观点,即藏汉同源说和土著说。

一、藏汉同源说

这是汉唐以来中国史学的一个传统观点,其基本论点是“藏出自羌,藏汉同源”。持这种观点较有影响的当代学者如著名史学家顾颉刚先生、范文澜先生,西北大学黄奋生教授,四川大学徐中舒、任乃强、冉光荣等教授,四川民族研究所的李绍明、周锡银先生,西北民族大学的多识教授,青海民族学院的李文实教授,中国藏学研究中心的龙西江研究员,青海省委党校的贡乔泽登先生等。虽然各研究者研究的角度不同,具体结论有差异,但共同的看法是藏汉两个民族在族源上有血缘渊源关系。有的直接认为,古代的羌人“是青藏高原的最古老的土著民族,其后裔就是今天的藏族”。有人认为,中国历史上的“夏、周两个朝代都是来自西部青藏高原及其边缘地带的古羌人进入中原建立的”。“位于西藏的古象雄、苏毗女国是公元前10世纪以前至公元前6世纪之间,逐渐从今青海省的汉藏交界处迁徙到西藏的。古象雄是古轩辕国、古支那国、古昆仑;苏毗女国是西王母国。它们是我国夏王朝在西北地区的遗族和母国”。青海玉树嘉二十五族、外象雄西藏丁青三十九族和川西北嘉绒,均是象雄和苏毗女国的嘉(夏)部落,是我国古代夏王朝的同族。吐蕃亦是“夏的部族”。

不少研究者认为,要了解藏汉民族的历史亲缘关系,首先要了解现代藏人和古代羌人的关系。古代羌人和汉族先民之间的关系在汉文中有大量的文献记载,史学界已有明确的解说。《国语·晋语四》载:“昔少典娶于有虹桥氏,生黄帝、炎帝。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异德,故黄帝为姬,炎帝为姜。”这是说,炎黄同根,是同胞兄弟。后来的研究者认为,作为华夏民族的“华”与“夏”,原本是中国古代两大民族的自称,“华”系先进入中原地区的炎帝族,炎帝姜姓,是西戎羌族的一支;“夏”为姬姓,乃黄帝族的后裔。传说中炎黄两族曾合为大的部落联盟,并融合东方夷族等而形成华夏族。这说明炎黄子孙之族源是多元的,其中古羌人是重要的一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现代藏人和古羌人之间的关系问题,由于受语言文字的限制,对双方的历史文化、称谓习俗、藏语的古今音变和方言差别等缺乏全面了解,从而忽略了从大量的藏汉文历史资料和众多文化现象中去证明藏汉民族在血缘和文化上存在的密切关系。因此,只要搞清楚了羌藏关系,藏族的历史渊源和藏汉民族间的历史亲缘关系便可一目了然。

第一,从有关史料看,羌藏同源。藏族的先民是生活在黄河、长江上游的雅砻江、雅鲁藏布江流域的古羌人。或认为古代羌人“是青藏高原最古老的土著民族,其后裔就是今天的藏族”。

从汉文史料看,各代对藏族有不同的称谓,汉代以前称“西戎”,后来叫“西羌”,到了唐代称“吐蕃”。一些研究者根据《新唐书》等,认为古代藏族(吐蕃)源于西羌。西羌有一百五十多个部落或部族,其中的“发羌”“唐旄”等部,早在公元前1世纪前后就居住在青藏高原上,5世纪初叶,又有一些古代羌人和鲜卑人向西、向南迁徙,成为后来的吐蕃,因此“藏”和“羌”是同一民族在不同历史时期的不同名称。藏族自称“蕃”,或译为“博”。“蕃”这一名称的出现至少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在吐蕃以前,藏地曾有“马桑”九姓做军事联盟首领的时代。

《藏族古代史》认为,“蕃人出于马桑种”,“马桑是人种始祖”。而“马桑”是藏文“马羌”的不同方言读音。汉文殷商甲骨文中即有有关“马羌”的记载,说明“马桑”的时代最晚也在商周之间。一些研究者认为,藏族的先民是生活在黄河、长江上游和雅砻江、雅鲁藏布江流域的古羌人。现在四川藏族中的一些人群是古代牦牛羌的后裔。岷江上游羌民自称祖先来自盛产牦牛的地方,把牦牛作为民族的象征,有每年到藏区购买牦牛,焚香迎牛、献牛的习俗。《后汉书·西羌传》中说,汉代凉山一带的牦牛种越羌是战国时南下羌人的一支。纳西族民间传说《创世纪》中说,纳西族、白族、藏族,甚至彝族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的儿子。在纳西、白族,甚至彝族的语汇中有许多与藏语相同的成分,如藏语牦牛读“烛”,称长江为“烛曲”(牦牛江)。巴蜀的“蜀”是古羌姓,故“蜀羌”即是“牦牛羌”,而牦牛羌的祖源可以追溯到炎帝家族。因此,汉藏同源确切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