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妍问怎么了。我和夏雪异口同声地回答没什么,小事。舒妍说是不是我过来住打乱了你们正常的生活。夏雪连连说不是不是,不碍事,你只管在这里住,千万别走,你走我就没伴了。在夏雪说话的当儿,舒妍用质问的眼光看着我。我既深沉又开玩笑似的地说没事,放心吧,“拿睡衣时,踩到一硬壳,以为是小强,吓了一跳。”舒妍笑着说你还怕蟑螂啊!我说不是怕,是不想糟蹋生命,你看小强多可怜啊!舒妍还是在笑,夏雪也勉强笑了一下。我强调说真的没事。舒妍说那就好,真希望你们能和睦。我心里苦笑着,但没表现出来,我走到夏雪身旁假装幸福地亲夏雪一口,随后扭头对舒妍说当然,好了,你们聊着,我先洗澡去。言毕,我拿好衣服,走出卧室,想,我们和睦已去了吧?
这个澡洗了我半小时,边洗边想往后的生活,感觉——不在硝烟中重生,就只有在硝烟中决裂。
洗完澡后,没有睡意,披件厚衣,开好空调,启动制暖模式,打开电视,锁定长沙本地政法频道,看看有没有木林森的消息。木林森这事也真够有影响力,轰动了长沙老百姓,又上报,又上电视的,尽人皆知。媒体的冲击是巨大的,本来只针对赌博一事,结果一暴光,什么不痛不痒的事都来了,什么“星期8”卖******,我靠!哪个劲爆的酒吧没有******,全国有一万个类似的酒吧,就有一万个酒吧在做******的交易;什么纵容青少年进入酒吧;什么偷税漏税;什么……有时真搞不懂,没出大事,根本没有人提这些事,似乎这些事情是“默契合法”,而一出漏子,啥玩意都跟来了。
电视画面传来木林森被移交检察院的镜头。老实说,木林森这事太棘手,活动起来困难重重,我们几乎动用了十万天兵天将也无济于事,我们的朋友,舒妍的朋友,木林森本身的亲戚、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够分量的,不够分量的,能活动的都活动了,但依然无能为力,证据都摆在那,何况又经过报纸电视的报道,“营救”起来难于上青天。这几天为木林森的事没跑死我们这些瞎忙的,累得我够呛。诚然,活动一下多少还是有点用,警察大爷没在资金问题上纠缠下去。弹性啊!弹性,一个充满弹性的社会,你去活动了,你就得一份利。
看了半小时,刚好关闭电视,准备睡觉,舒妍穿好衣服从卧室出来,她说有话要跟我说。我以为她是说木林森的事,于是说放心吧,还在活动。舒妍说不是这事,我看着她。她说是关于你的,出去聊聊?我想了想走进卧室,见夏雪已经入睡,便穿好衣裤,随舒妍出去了。
在冰冷的天气,我们在小区沿着岳麓花园慢慢走着。冷风一吹,连忙裹紧棉袄。
“你们怎么了?”舒妍偏头问。
“我和谁?”我反问。
“少装糊涂!当然是你和夏雪。”
“很正常啊!我们。”我有意撒谎说。
“别把我当傻子,明白人都能看出来,这么几天来,我觉得你们怪怪的。冬天,小强都在冬眠,你糊弄谁啊!”
我停止了脚步,心里沉重,看了看舒妍,喟叹一声,说:“我跟她要完了!”舒妍惊诧地望着我,说这话什么意思。随后我把近来发生的点滴详实地跟舒妍讲了一遍。“在她身边,有一个可以代替我的男人。”我说。
舒妍异常惊异地说不可能吧,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说千真万确,“她变贱了。”之后陷入一阵沉默,我们继续在若明若暗的灯光中前行。
“文武,能不能问你一问题?”过了一会,舒妍问。
“问就是!”我说。
“你要老实回答。”
“当然。”
“你在外面也有女人吧?”
我想了想,承认了。
“所以说,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在女人身上,”舒妍责难说,“先检查检查自己吧!我认为女人是无辜的,女人被男人认为变坏,那是因为男人!如果男人能克制住自己,那世界都是好女人。”
我说是吧。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舒妍又问。
我说还结什么婚,都快完了。
“你什么话!”舒妍继续责难说,“别执迷不悟,你对得起夏雪吗?”
我心里很难受,本想说点什么,但被向上冲的气堵住了,未能顺利出口,结果什么也没说。
“你真不是男人!”舒妍不屑地说。
这话听来很熟悉,记起来了,对!没错,舒妍曾对我说过这话。我记得那天晚上,夏雪在家闹革命了,差点连自己的命都送上,我还哭了,那天晚上,我们彻夜未眠。现在想来真有点心痛。
“你应该知道,”舒妍接着说,“女人需要的是种归属感,家对她们来说是一个永远不会感到厌倦的地方,尤其是有一个自己爱的男人的家。无论在哪里,她都会觉得只有在家里,才会感到平静和安逸。你不想给她家固然不能说你不爱她,但至少可以证明你拒绝责任,女人不会跟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生活的,真不知道现在你们男人的责任跑哪去了。”言毕,舒妍有意补充:“喂狗了吧!”
这话说得我只想躲舒妍,如果这里有片森林,我一定钻进去;或者这里有堵墙,我会去撞。实在想不到这等女子能说出这般惊世骇俗之理论,通晓男女责任辩证法,简直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对她肃然起敬,现在总算对她和木林森为什么能维持这么久知晓一二了。她定是征服了木林森的心。记得木林森告诉我,舒妍其实很倔,交往这么久没用过他一分钱,她后来又找了份工作,“舒妍是惟一一个不是冲我钱来的女人,她是冲爱我来的,使我有种莫名的责任感。”
认真想想舒妍刚才的言语,觉得很有道理,家啊!不也是一个男人永远不会感到厌倦的地方么?尤其是有一个自己爱的女人的家,无论飘到哪里,最终都会回归家庭,自己愿意回长沙,不也是想获得一个货真价实的港湾吗?我似乎翻然醒悟?
现在和夏雪的关系是若即若离,摆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果断断掉,要么重燃恋情,不存在中间的缓冲地带,悬在这拖延下去对两人来说都意味着死胡同——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而且相互看着难受。
我想彻底断掉,因为彼此已不纯洁,爱情已经残缺不全,但要彻底分离,也不容易。说得出口么?5年了吧,感情大概有。如果嘴里轻率说出,那或然是一时冲动,假如因冲动而断送感情,佛祖怪罪下来,担当不起,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真是罪过!如果不能,那只能加倍去爱。老巴(巴尔扎客)说得好:被爱是一种幸福,爱别人更幸福。
男人么,多一分宽容就少一分狭隘,多一分成熟就少一分幼稚,多一分理性就少一分放纵,对爱人多一分问候就少一分冷漠,多一分关爱就少一分争吵,多一分微笑就少一分愁眉……细细算来,是笔很划算的账。
不过全部想通还是经过了几次残酷的矛盾挣扎——分吧,分吧,爱情成为累赘;合吧,合吧,曾经相恋很深!我曾把自己完全置入和夏雪分开后的那种假设的情境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想到那个场景,我眼睛居然开始茫然起来,心也隐隐作痛!这种心痛好久没有出现过了。我会快乐吗?夏雪在我心中的位置,有谁能代替呢?我能忘掉她吗?有人说,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句话说的相当深刻。而我想说,曾经拥有就是一无所有!如果分手失败,那就只能相爱!
自身的觉悟加上舒妍的极力劝说,我放下面子,主动向夏雪求和。老实说,我依然心酸,想到那臭教书的我手就痒,尽管我不知道他是否占了夏雪便宜,尽管不知道夏雪是否对其投怀送抱,尽管我不知道,但仍心有余悸。我也追问过,但夏雪怎么也不愿承认。我曾就此发表声明,对此事表示最强烈的谴责,但收效不大。也罢,也罢!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我想。只要在你心里,我还是第一位,我还爱你。
如今我特意来请和,但夏雪不是很明智,对此问题缺乏认识,婆婆妈妈的,对我的诚意将信将疑,表现得畏首畏尾。为此,我以友好的态度,必胜的信念,坚持不懈的精神,强烈的进取愿望,利用甜言蜜语、“威逼利诱”等手段,采取强攻战术打阵地站,展现出一幅“嫁给我后,你我幸福,家庭盛世,天下太平”的宏伟蓝图,化敌为友——一如昨日追夏雪时的光景,没有坚不可摧,只有无坚不摧,我就不信降服不了你夏雪。再说有舒妍和朱北大的积极斡旋和游说,几日下来终于有了起色。夏雪由完全反抗政策到不完全反抗,再到轻微抵抗,到最后放弃抵抗。可谓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和努力争取,完全可以书写一部《爱情长征史》,想想真够累的,如果有块豆腐摆在面前,我一定愿意去撞。
感化这天,定格在一月二十日,夏雪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在我怀里对我使劲施以小拳,捶捶打打的,像解气的怨妇。并且边哭边说,把以前总挂在嘴边的、老掉牙的话拿来说一通,断断续续的哭着说什么要是在再敢放弃、丢下我,你会失去我一辈子,你什么,又什么的等等,将其转化成为书面语言就是一个****高手写过的、肉麻的、清醇的语言——说什么每个女人都曾是无泪天使!什么遇到所爱的男人就有了泪!天使因你从天堂坠入人间!什么不要辜负这个女人!因为她为了你放弃了整个天堂! 还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像回到初恋。
我认真地说不会,等夏雪停止哭泣时,我手捧夏雪脸蛋,给她拭泪。在舒妍和夏雪的见证下,趁机一本正经地对夏雪说:“嫁给我!”
之所以说这三字,而不是“我爱你”,是受到一研究女性心理的作家的点拨和启发,他说:“我爱你”纯属柔情之语,爱说怎么说,说一万遍也行,但效果不大;而“嫁给我”是郑重承诺,不能随意挂在嘴边。他还告诉我在女人心里,男人肯娶她,是对她的最大尊重。所以对女人说的最动听也是最实用的三个字是“嫁给我”。这位仁兄真是高见。
“想好了?”夏雪问。
“想好了。”我热情高涨地回答。
“想通了?”
“想通了!”
“能永远和我在一起?”
“假如你能嫁给我!”
“能永远珍惜我?”
“假如能爱你。”
“能永远爱我?”
“假如能永远活着!”
“能永远活着?”
“为了和你永远在一起,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