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7年初,曹操为除掉腋下之患(宛城位于许都的侧后方),起兵南征张绣。张绣人单势孤,在贾诩的劝说下,举众投降。史书上对这次投降的真假尚有争议,因为从接下来张绣突然发兵袭击曹操,让曹操损兵折将,险些丧命来看,他之前似乎是诈降。但其中也有不少猫腻:张绣的婶娘、张济之妻邹氏被曹操强行霸占,让张绣深感蒙羞;又张绣部将胡车儿被曹操挖墙角,张绣疑心曹操想让胡车儿刺杀自己。两件事一是家丑,一是事业上的耻辱,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动怒,张绣为此想报复曹操,之前建议张绣投降的贾诩也觉得曹操为人不厚道,便主张出其不意教训一下对方,这才导致曹操的宛城之失。曹操一生没吃过多少败仗,宛城算最凄惨的一次,搭上了大将典韦、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的性命。若论此役用计,贾诩无非是强调了攻击的突然性,然而却用一种另类的营销手法让自己声名大振。曹操深知张绣是个庸才,但庸才居然会用兵?这点着实让曹操生疑,相信有能人帮助张绣,如此顺藤摸瓜,贾诩必为曹操所知。曹操爱才,特别对于那些让自己吃过苦头的人格外赏识,比如徐庶、张辽、贾诩。贾诩的这一番自我营销也算煞费苦心。
当年年底,曹操第二次征讨张绣,取得大胜,张绣被迫退出宛城,进驻穰城。此战曹操把年初丢掉的许都以南的失地一并夺回,双方打了个平手。在曹操眼里,张绣是个小角色,就是放手让他闹腾也成不了多大气候,但此刻曹操的眼光正瞄着徐州吕布和淮南袁术,他打算向东发展,宛城正如肋下的一根钉子,小而硬实,不拔掉着实不爽。因此,198年(建安三年)初,曹操三征张绣,临行前,荀攸建议:张绣、刘表互为犄角,如果将其中一方逼急,另一方必定要来救,则会腹背受敌,所以还是打消耗战的比较好。曹操没听,结果在穰城被刘表的援军击败。这个时候,许都方面传来消息说袁绍有意南下,曹操只得退兵。
接下来,贾诩和曹操展开了一场精彩的心理战。
第一回合:曹操亲自断后,但每日只走数里路,目的只为诱敌深入;当行进到安众这个地方时,张绣、刘表追上曹操,将其前后包夹;曹操乘夜晚于营垒之下挖出一条地道,将粮草辎重全部运到外围,并让大部队转移到包围圈以外;天色将明,张绣、刘表见曹营人数寥寥,以为曹操已逃走,便全力追击过去,贾诩劝阻说“不可追也,追则必败”,张绣、刘表头脑正热,哪里肯听,强行追去,结果中了曹操的埋伏,大败而归。对于此战的获胜,曹操的解释是:敌兵拼命阻止我撤兵,是把我逼到了死地,置之死地必能后生。”
第二回合:张绣、刘表率领败兵归来,张绣颇为惭愧,向贾诩致歉。不料贾诩反而笑嘻嘻地建议:“这次可以追击了!”张绣大为惊讶:“之前没听先生的话,以得胜之师追击都没有胜算;这次局面颠倒,我这残兵败将如何能能追上曹操还能击败他?”贾诩回答:“用兵之法要因势而动,不要太死板。”张绣没听明白,但鉴于第一次贾诩就有先见之明,所以这次完全按他的建议行事,倒是刘表被曹操打怕了,说什么也不肯同去。结果,这一次张绣真的把曹操杀得溃不成军。
第一次用精锐之师追击反而失败,第二次用疲惫之师追求竟然成功,贾诩对局势分析得如此之准,把张绣、刘表弄得一头雾水,只好老老实实地请教是怎么回事。贾诩笑道:“这道理显而易见,第一次,曹军并未与我们交手就败退,必定有诈,曹操定会亲自断后设伏;我们的人尽管精锐,但说实话您比起曹操还是差了一截,所以追上去一定失败。第二次,还是刚才那个原因,曹军退得很突然,什么原因呢?一定是许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急着赶路,再加上第一次击退了我们,曹操必定放松戒备,只让部下断后,这帮人对于您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所以,纵然我们用败兵追击也能获胜。”贾诩的这套类似“田忌赛马”的理论甚是厉害,张绣、刘表心服口服。这一番斗智,也让曹操彻底铭记了贾诩这个名字。
第二年,曹操在收拾了吕布、袁术后,着手准备讨伐北方的袁绍,双方对峙于官渡,袁绍那边高人多,建议他先结好张绣,可让曹操腹背受敌。张绣与曹操交锋数次,尝到了甜头,认为自己的确有两下子可以和大佬掰一掰手腕,他想答应袁绍。不料贾诩站出来对着袁绍使者一顿呵斥:“回去告诉袁本初,我们也不是傻子,怎可能与一个不能容纳兄弟的人结盟?”使者怒了,张绣傻了,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事后,张绣责问贾诩“何至于此?”贾诩很沉着,回答:“目下只有投靠曹操了。”张绣感到无法理解:“我们与曹操的几次交锋,结下了大仇,且曹弱而袁强,怎么反而舍弃袁绍去投曹操呢?”贾诩不紧不慢地为张绣分析:“这正是我们必须投降曹操的原因。其一,曹操尊奉天子而号令天下,名正言顺,将军是投奔光明而去的,谈不上耻辱;其二,甭看现在是袁绍主动联络我们,其实您这点人马在他这种人看来根本不值一提,要是真的和他结盟灭了曹操,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将军;其三,这些年曹操干的那些事无不表明他是个有称霸野心的人,志在四方的人怎会计较个人恩怨?投降曹操有这三大利好,将军还犹豫个什么劲儿哪。”话是开心锁,张绣茅塞顿开,在199年(建安四年)底投正式归降曹操。其实,贾诩给张绣出的这个主意有点赌博的意思,如若不是摸透了曹操的心思,任他是谁也不敢投靠一个与自己有家仇的人,贾诩在纷乱的局势中能够洞悉利害,准确地抓住问题的命门,还能迅速见效,在三国谋士中,绝对是一只奇葩,也许在当下,他最好的职业应该是股票分析师。
果然,曹操对张绣不记前仇,封他为扬武将军,还让儿子曹均娶张绣之女为妻。对于贾诩这个久慕的人物,曹操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握着他的手说:“你才是将我的诚信传播出去的人哪!”看着曹操真诚的笑容,贾诩悬之已久的心放了下来,他明白自己流亡半世,这次总算找到了明主。这一年,贾诩52岁,他比曹操大了整整8岁,他被封为执金吾,拜都亭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