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的名士,差不多都带点风流气度,无论为人还是操守都颇有君子之风,这大概是当地社会风气使然——远离兵戈,常年风调雨顺,更兼水路通商之便,天生一种优越感。在这些人中,唯独吴郡朱家,是上层中的异类。朱氏一门好谈武事,为人仗义疏财,很有些北方士族的侠义精神,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阻碍了朱家的上升空间。
朱家的代表人物是朱桓,很早就跟随孙权,但是按照资历来说,属于第二代创业者,与吕蒙、甘宁相似。
朱桓年轻的时候,被安排下基层历练,担任余姚长。彼时正值当地瘟疫肆虐,粮食价格暴涨,朱桓分派下属统一采购药物并送到士民手中;公开安排粥饭施舍赈济;针对患病者进行一些义诊活动,这些行为大得人心,不知不觉为朱桓在江东赚取了名望,大家都晓得余姚有个朱休穆(朱桓字休穆)。
但是,朱桓的志向并不在于此,武将的心思,你懂的。
很快,朱桓得到了一个武职:荡寇校尉,任务是招募新兵、剿灭土匪,基本算是个一本万利的活儿,仅用一年功夫,朱桓在吴郡、会稽两地收编了一万多散兵游勇。这帮人资质不够,自然不能作为正规军亮相,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安内”;又过了一年光景,丹杨、鄱阳一带的土匪山贼就被朱桓的这帮“武工队”仔仔细细整顿了一番。在荡寇校尉这个职务上,朱桓展现了自己在带兵打仗方面的才能,这种“附加值”正是孙权所看重的。
赤壁之战,朱桓没机会立功,被当做孙吴的预备役梯队待命。赤壁之战后,江东怕曹操起兵复仇,特意在魏吴边境——巢湖筑建了濡须坞。濡须坞完工后,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初,孙曹两家爆发了第一次濡须之战,曹军虽先攻破了濡须坞,但被江东强有力的水军击溃在长江中,双方都占不了便宜,只好各自收兵(在这场战役中,曹孟德发出了著名的感叹:“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东吴方面安排名将周泰镇守濡须坞。
其后,两家又有第二次、第三次濡须之战,其间的瓜葛争斗不必详说。到了黄武元年(公元222年),周泰病故,孙桓以偏将军、新城亭侯的身份接任濡须坞守将。凳子还没坐热,曹魏的大司马曹仁就率军扑了过来。《三国演义》上说,此时的朱桓“年方二十七岁,极有胆略。”这就有点想当然了,当时孙桓早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实际是一个45岁左右的中年人。不过,他的表现用“青春无敌”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曹仁是个用兵的老手,采取声东击西的计策,扬言先夺取濡须坞以东的羡溪,迫使朱桓分散了兵力,等到魏军兵临城下,朱桓手里只剩五千人可调遣。曹仁自恃兵多,一面让儿子曹泰猛攻濡须坞,一面派部将常雕攻取吴军家属居住的中洲。形势紧急,朱桓做了一番慷慨的战前动员:凡两军交对,胜负在将,不在众寡!”开篇词就强调了必胜的信念,朱桓进一步告诉手下:“甭信兵书上说的‘敌军数量是我军一倍,我军就得缴械’这一说法,那是平原地带,现在是城池攻防战,全靠将士是否勇敢齐心!曹军远路而来、人困马乏;曹仁本身也不是会打仗的主,士兵也惧战。反观我军则是以逸待劳、以静制动,这是百战百胜的形势。就算曹丕亲自来,哥也不怕,何况曹仁?”这一番话,讲得吴军热血沸腾,大伙儿上下一心,把曹仁的军队灭了个十有八九,老曹仁逃回许昌没多久就气死了。
这次大捷完全是孙权没料到的,一是己方处在守势,没想过和曹魏撕破脸皮;二是刚刚结束了夷陵之战,需要休整。朱桓冷不丁这么火一把,让江东士气大振,朱桓因此得封嘉兴侯,迁奋武将军,领彭城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