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十载夫妻两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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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再生缘

“还真是你啊?”来人眼神犀利,像是恨不得把文慈一口给吃了。她不是别人。正是本文一开头就出过场的刘传林的母亲。

文慈“阿姨,有事?”刘母“有事。”随即便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大喊大叫“来,大家都来看。”文慈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大家看看,这个女人。看起来冰清玉洁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喊着有人陆陆续续的围了上来。都说“怎么回事?”

刘母“这个女人,说是自己没有谈过恋爱。还和我儿子相亲。却原来跟别人孩子都有了。”

众人看向文慈一阵子的“是吗?”“还真看不出来。”

刘母不依不饶“有了孩子,还和我儿子相亲。这不是骗人吗?”众人又是一阵子“是啊!”“是啊!”文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求刘母“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母“我想的怎样了?”“你说呀!”她嚷的越发大声,把文慈逼到了墙角。文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哦!没有话说了吧?我看你就是一个娼妇。”刘母的话越来越难听。文慈对这场突发事件始料未及,她不明白,刘母怎么会这样的恨她?

“吵什么吵?”护士来了“不知道里面住着病人?”众人一时散了。

护士看看文慈“不是说了,他不想见你。你还来?”文慈“我”

刘母还没走远,听护士这么一说又来了劲“我说,怎么看不上我们家传林?原来是想攀高枝。”“都那么大年纪了。也不觉得恶心?”“人家还不要你!”“我呸”

“妈,你在这做什么?”刘传林头上缠着纱布,一把拉住他母亲。

刘母“妈在为你出气。”刘传林“妈,好了!我们走。”他很不屑的看了文慈一眼。

文慈无力的坐下。埋头哭起来。“敏姐”娃娃带着心惠,知兰,丽香跑了来。“娃娃”文慈搂着娃娃继续哭。她两世为人,何尝受到这样的侮辱?

娃娃咬咬牙“我知道了。下次再让我们遇到她。有她好看。”心惠“好了,不哭了。”娃娃往病房里看看吼道“你死人呀?没见人家欺负你老婆?”

谢华搂着会东默不作声。娃娃想进去,护士不让。谢华不但不见文慈娃娃也是不见的。

娃娃“气死我了!”娃娃没看到,谢华伏在会东身上,苍老的脸上,两行清泪正在滚落。他轻轻的和儿子说道“快长大吧!长大了,不要让人欺负妈妈。”会东睡着了,却还在他怀里笑着。

文慈哭着让姐妹们劝了回去。透过玻璃他看着姐妹们扶她上了出租车。他长叹一声“文慈,这是为什么?”

“爷爷”孙女喊他。谢华回过头来“是梦慈。爷爷让你买的东西,买来了?”他为这唯一的孙女取名“梦慈”可见,对于文慈他是多麽的思念。

梦慈“爷爷,从来都不相信奶奶死了。经常说奶奶要是今天回来多好。”“现在为什么不认她?”

谢华“你看看,她如今才几岁。”“她还有大半个人生!”

梦慈望向窗外,是的,这祖母看着比她还要年轻。应该有新的生活。

谢华离开医院回到黔江家里。在开满白兰花的院子里,他坐在芭蕉树下。听着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他如今也爱听这歌每次听着都不觉泪下。

“爸”战东和胜东来了。他也不睁眼只“嗯”了声。

战东“按您的意思,我们为会东准备了一笔教育基金。这里的房子也过到他名下。这样母亲以后就有地方住。母亲的首饰还有您的存款,我们以后都会交到她手里。”

胜东摘下眼镜“您放心,她是我们的母亲。我们是她的儿子。我们已经交代正华,永华,庆华,等我们死了以后由他们来照顾母亲和小弟。”

谢华“好。要记住,她是你们的母亲。不管她多年轻。她都是。”

战东,胜东“是”。

谢华睁开眼看着,摘下一朵白兰花“你们的母亲是个好女人,为你们,为我们谢家吃了很多苦。”他闻着白兰花的气息,这是他最喜欢的气息。六十年来,多少个孤寂的日日夜夜陪伴他的只有这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谢华“她要是再嫁,你们谁也不许阻扰。”“如果她再婚,带着会东不方便。我要你们尽到兄长的责任。由你们来养育会东。”

战东,胜东“是”。胜东“听,大姐姐(他们还是这样称呼娃娃)说母亲回烟溪之后,不吃饭,觉也不睡。”谢华“让她闹几天就好了。”

儿子们走了。他一个人继续在芭蕉树下坐着,往事不住的袭来。“我的文慈,不想你竟是从这里来的?”他感叹。“你现在要是个老太太,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再离开你的。可是你还这么年轻?我不能害你。”他的泪滴到芭蕉树下。“我老了,真的老了,活不了几天了。我还能为你做什么?”望着天空中成双成对的蝴蝶,他再次陷入了惆怅。

文慈走在烟雾袅绕的烟溪边上。烟溪就是因为终年烟雾缭绕才得的名。花溪,烟溪。一个明媚一个朦胧,像极了她的两世人生。文慈的人生就像她的出生地花溪一样的明艳,而贺敏的人生是朦胧的忧愁的就像这一曲烟溪。

女人们在她身后指指点点。“看要嫁老头耶!”“想嫁大官想疯了。”“那么老的老头都要。”“不过还真是一个司令。”“假正经”、、、、、、

文慈懒得理会。她回到家里。会东已经留在了谢家。谢华虽说不认她,但当她说要把会东留在他身边时。他不反对。文慈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想让会东多有些在父亲身边的记忆。会东和父亲,哥哥们相处的很好。侄子侄女们甚至侄孙们也都很喜欢这个小长辈。于是会东很开心的留在了谢家。

贺家开始还有些反对。但转念又想,把会东给他们也好。看样子,会东跟着他们日子不会难过。贺敏以后嫁人也方便些。但坚决反对贺敏去谢家。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访谈节目。一位国民革命军少将的遗孀在接受采访。她哭了,她说“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告诉过他(她的丈夫)我爱他。”文慈看到这里心里动一下。转身出了门。任凭家人在身后怎样的喊她。她也不管了。

她也从未亲口和他说过一句“我爱你”。她现在要去告诉他,亲口告诉他,她爱他。谢天谢地她还有机会这样说。

很快的她来到了黔江。她看到他的时候,他午睡好刚起来。看到她急匆匆的跑来。只当发生了什么事。文慈“还好你还在。”儿孙们看着她,知道她有话要说便都出去了

“我爱你”文慈说。他愣住了。“我爱你!华哥我真的爱你!”文慈又说。他依旧傻着。倒不是他年纪大了缘故。只是从未听她如此的直白的说过。一大把年纪了,还真是不知所措。

“华哥,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文慈附到了他的怀里,泪水不住的落下,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终于再次抱住了她。其实他何尝不想与她共度这最后的时光?

就这样文慈终于回到离开了六十多年的家。和丈夫,儿孙们生活在一起。两个儿媳及孙辈们开始还不适应有一位如此年轻的婆婆,祖母甚至是太祖母。但她到底是真的。几天下来也就习惯了。

文慈只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回去。告诉贺父贺母自己留在了夫家。行李都没带。回家不用带行李。她当日的衣物他都留着,都还能穿。

谢华找出她离开后,家里的很多照片,告诉她“这是母亲八十大寿”“这是战东大学毕业典礼,你看他跟我年轻的时候多像!”“这个是胜东刚到美国时照的,旁边的是学礼,跟王温玉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这个是大儿子结婚”“这是二儿子”“这是安安在金门服役”“这是雪瑶,我们家的公主,你看她穿上婚纱的样子,多好看,像你”、、、、、、他笑着,文慈在他的脸上只看到幸福,他也许早就忘记了苦难。文慈只感到自己错过的太多,太多。

她每天会陪着他到沅江边上去散步。他腿脚不方便了,她就用轮椅推着他。虽说经常被人误认是祖孙。但他们不介意。他们的关系还真是有趣,最早看着像父女,后来是夫妻,如今倒像祖孙。谢华当日老说她小,娶她是捡了个便宜。不想如今这便宜捡了这么大。

贺家人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他们要为贺敏打算。上门来闹过几回。他们结婚的时候得到的都是祝福。如今重逢,却得不到娘家的祝福。对于这一切,谢家人都理解。

贺敏的母亲连同她的三位姨母对贺敏轮番轰炸。尤其是小姨“你疯了,搞什么搞?玩人鬼情未了?”无奈文慈铁了心。她们又去找谢华。面对着比自己的孩子还要年轻的岳母和几位姨妈。他先是由着她们说。等她们说累了,他说“你们放心,我活不了几天了!就让她再开心几天。我求你们。”

一位历经沧桑,一生都为服过软的少将。说出了这番话她们到底还是动容的。只是她们要为贺敏着想。贺敏的二姨“是开心了。只是想想敏敏以后可要怎么做人?她才二十五岁。”

谢华沉默了半天。他想妻子留在身边。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还在,文慈是不会离开他的。最后说“我会为她安排的。”

她们走后,谢华看着带着会东在院子里玩耍的文慈。问前来为他检查身体的医生“告诉我,我到底还能活多久?”医生不说话。他又问“是几天还是几个月?”然后直勾勾的盯着他。将军到底是将军哪怕是烈士暮年,那眼神已然不怒而威。

医生只得如实说“最多不过半年。”谢华听罢笑,只听他道“好,这样就不会耽搁她太久了。”医生诧然。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再也没有分开过。这可真是“再次相逢,恍然隔世。英雄迟暮红颜依旧。别时幼子,儿孙成行。”“白发红颜相牵挽,赋予旁人冷眼看。”文慈陪着丈夫将婆婆和母亲的骨灰,分别送回了公公和父亲的身边。她们在跟随儿子,女媳飘零了半个多世纪之后终于落叶归根。

谢华已经为自己选好了最后的归宿。就在小城外的一座山上。他说“站在这里可以看着沅江水滔滔东去。我曾经走遍祖国大地,到处都有我的弟兄。我要顺着沅江水去看他们。”“这里可以看到家里,我去看看他们就回来。在这里,看着家里,看着你和孩子,我放心。”

他们把女儿折樱的骨灰埋在了他为自己选的墓地的旁边。他说“樱樱胆子小。一个人呆着她怕。”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女儿。战东告诉文慈。折樱十岁那年,得了白血病是在一个雨夜走的。“父亲当时在台南,连夜冒雨赶了回来。我当时看到他从车上下来连雨伞都没有撑。到病房里全身都湿透了。”“他看到小妹的时候,小妹已经被推出了病房。正要往太平间里送。他抱着只说‘爸爸,回来了,樱樱不怕!’”

文慈听着,看着女儿十岁时留下的照片。那张漂亮的小脸甜甜的笑着。战东“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哭。他就那样抱着小妹一直到天亮。”“就那么一个晚上,父亲最起码老了十岁。”那是怎样的撕心裂肺?老天爷为何要让他一个人来承受?文慈的泪水滴到折樱永远只有十岁的脸上。

“小妹走的时候还在找妈妈,找爸爸。”“我们就哄她,很快就回来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但说到这里战东还是会哭。他们兄妹的童年因为没有母亲,是多么的可怜。

文慈抱着他们“孩子,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离开你们的。妈妈没能养育你们的童年,就让妈妈来照顾你们的晚年。”

“不过,最苦的是父亲。”谈起往事,,战东,胜东说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我们刚到台湾的时候,很苦。日子不好过。父亲就带着林叔叔他们种菜养鸡。再拿到市场上去卖。家里那么多人,都靠爸爸一个人养活。不容易。”

文慈知道,到台湾后。谢华一个人要养两位母亲,四个孩子,(其中有一个是安安。文博夫妇因故滞留在大陆,六十年代死于东北。安安一直跟在小姑父身边。)

十斤,张扬在内战中失踪,他们的家眷也让谢华带到了台湾。自然少不得照顾他们。当年小小的一个海岛上,一下子涌入那么多人,物资紧张可想而知。即便是将军,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一个小岛上挤着那么多位将军。

五四年,文爱在香港因车祸丧生。芷瑶当时正在美国读大学。那时她的祖父母已经去世。叔伯分财产时,没有分给她。当年文爱清高也没要。人啊,哪知生后事?芷瑶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来源,便想辍学。

谢华得知后,陪着岳母带着安安到香港料理文爱的后事。劝导芷瑶“好好读书,钱的事情不是你该担心的。姨父已经没有女儿了。以后你就是姨父的亲女儿。”就这样他一直供芷瑶到毕业。芷瑶结婚时,是谢华牵着她的手,将她交到了新郎的手里。

胜东“父亲对祖母和外祖母一直是一样的。都喊‘妈妈’。吃饭时,她们不动筷子。他就不动筷子。我们也不敢动。两位老人吃穿用度一直一模一样。外人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说‘都是’。”

“特别是在姨母过世之后,他越发的小心。就怕外祖母不高兴。祖母也很伟大,逢年过节的有东西,都要让外祖母先挑。还经常和父亲说‘亲家母命太苦了,子女们一个个的走在了她前头。还要远离故土,太苦了。’”

沈母活了整整九十岁,后于谢母去世。老人仙逝时无病无痛。是谢华数十年如一日,亲生儿子一样无微不至的服侍,沈母才有如此安详的晚年。想到丈夫待自己的恩情。文慈越发的坚定了一个决心。

儿孙们告诉文慈当年在台湾追谢华的人还是有的。就连沈母都劝过他“文慈回不来了。你看那么多人的妻子留在大陆,他们不都找了吗?你也找一个吧。家里也好有个人。”还为谢华到处留意。文慈不怪母亲。觉得母亲通情理。

谢华真的也有带过女人回家。但都很快结束了。一来他怕后娶的妻子会对孩子们不好。尤其是安安和芷瑶,虽说他们都已经成年,但到底都还没有成家。少不得要操心。

再有就是沈母,新人进门。沈母怎么办?该有多尴尬。他是不会让岳母离开家的。

谢母心痛儿子,但也心痛孙子。怕后娶的儿媳对她的一对宝贝孙子不好。经常对儿子说“你怎么说也是个大人了。他们弟兄还是孩子。你做爹的为了孩子苦就苦点吧!”也可能是文慈当年留在她心里的形象太好。每次谢华带着女朋友回来。她都会有意无意的拿来者和文慈比。老说“我的文慈以前怎么怎么”。不是文慈有多好,而是,谢母太喜欢。开始,那些女子都以为这老太太是谢华的岳母。后来知道那笑脸相迎的是岳母,左挑右拣的才是生母。她们讶然了。这到底是怎样不寻常的一家人?

有一个很好的女子离开时问谢华“你喜欢我吗?”谢华“啊?”的一声愣住了。

那女子笑“不用说了,你已经回答了。”她又说“或许是有点喜欢的吧?就是不讨厌的那种。要不你不会把我带到家里来。”“但是,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爱上我。我走不进你的心里,也融入不到你的家庭里。你的心是满的,你的家也没有位子给我。”“所以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那次他笑了。从此再也没有带女朋友回来过。

最好笑的是,到台湾后。由于文慈和王温玉的原因。谢华对白琳一直很照顾。沈母居然说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他们一听几乎是同时大笑起来。雪瑶告诉沈母“伯母,这是不可能的。就像文慈说的花开一次,真爱一生。他们两个都是那种只能开一次花的花。”

后来沈母再也不提了。几年后白琳带着儿子去了美国。后来雪瑶的孩子,还有战东,胜东去美国留学都经常去她家。她俨然是他们另外的一位母亲。

文慈的爱情传奇,她的友情同样传奇。她离开后那么多年,雪瑶和白琳家里只要有重大活动,都记得她,宴会上永远有她的位子。文慈的三个孩子,她们一直帮忙照顾。生病了,结婚了她们一直都在。她们两个一起在海边,在星空下散步的时候总是说“我们四个人”还有两个就是文慈和娃娃。谁说女子之间无情谊?

现在文慈和娃娃一道走在沅江边上也说“我们四个”。只是她们四个人再也无法相聚在一起。

白琳05年回到故乡南京,06年逝世在她与王温玉当年的家中。之后和王温玉的衣冠冢一起永远的留在了南京,这也是一段传奇,不到十年的婚姻,却是近七十年的爱情,一位忠贞女子六十年的煎熬和刻骨柔情。如今他们终于再也不用分开了。雪瑶99年病逝于台北,05年她和丈夫的骨灰被一道送回了大陆,一起安葬在她丈夫的故乡广西桂林。她是她们几个中最幸运的人,三个人中只有她和丈夫相守了一生。

文慈此时多了一个心愿。在有生之年,寻到王温玉的遗骨,将他真正的带回白琳身边。

一个月后,儿孙们大多都回了台湾和美国。只有战东留在黔江继续陪着父母。娃娃也跟着胜东去了美国,她要去祭拜她的爱人杰克。

文慈和丈夫带着会东住在后院。战东和谢兰的儿子(龙儿)还有孙子住在前院。

他每天都会采下一大把白兰花捧到文慈面前。文慈每次都会笑着接过。每次都会说“多谢夫君!”半个世纪以前的承诺,他终于兑现了。贺家人终于接受了这一事实。不闹了。

文慈晚上经常会给丈夫唱歌。“人生有风有浪,你我浮萍般的游荡。你我相逢那一刹,彼此再也不相忘。人生总随风,今日不知明日踪,自你我有了那一刹。纵然便是天各又一方,也要牵挂,彼此永远的牵挂!、、、、、你我在擦肩的那一刹,四目泪垂下。只盼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们可以在重聚、、、、、、几世缘尽都要守望,永远的守望!直到永远!永远!”

她唱着,他平静的睡去。每一次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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