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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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衣苍狗须臾改

第七章白衣苍狗须臾改

邵先生总怕任县丞或任公子报复,过些时日没有动静,才稍稍将心放下来。景仁的姨父却因此事与景仁翻了脸,这几年,他终于看清了,这个黄景仁虽然才貌绝世,却绝不是一个能让他家沾光,让他们一起飞黄腾达,鸡犬升天的主。不给他招灾惹祸就不错了。当着惊鸿与姨母的面数落景仁:“你看你,哪有你这么做事情的,人家县丞好心抬举起,你竟恩将仇报,羞辱人家。你是不当回事。弄不好,我们的身家都会弄到连累。”景仁说:“他哪里是抬举我,分明是想把这训练成他一样的奴才。再说是他羞辱我在先,我嘲讽他在后。也不算的挑畔生事。”姨父说:“那也得忍着,咱这些人哪个人不得低着头过日子。”景仁面红耳赤:“姨父,我们是穷,是没有地位,但我也不想就这样失了尊严。谁不知他是什么东西,有几个人不骂他的。我骂他决不会骂屈了。”姨父大怒:“这孩子越来越不听管教,你母亲把你放到这里,是让我和你姨母管教的,现在我们的话,你哪里还听得进去。是啊:诗文风采都秀冠江东的青年才俊,哪里会听我们的,以后你也不用在这里住了。我们的小庙装不下你这样一个大佛。”

惊鸿看父亲对景仁下逐客令,赶紧打圆场:“爹,景仁一时激奋,你就不要生气了,再说那任县丞原本就不是好人。”

“这不是是不是好人的问题,是因为人家比咱有钱有势。人家有权损咱们。咱们不能说人家不是。慢慢你们就知道了,其实对与错、好与坏都不是个问题,权和钱才是说话算数的。”惊鸿道:“爹,你也是读圣贤书的。怎么能这么不辩是非,没有气节呢?”

穆教习看景仁不听自己的话,女儿还站在景仁一边,气急败坏。一下把惊鸿推个趔趄:“你懂什么,跟着乱说。别以为你是要嫁给她的,现在就不听我的话了。我是想过把你嫁他,那是他前途无量、如日中天的时候,但现在他想都别想,病恹恹,还名落孙山,这也罢了,还四处得罪人,我指不定哪天就被你害死。”

景仁见姨父推搡惊鸿,火往上冲,扶住惊鸿,对姨父说:“你比那任县丞更像奴才,他做奴才,不过是谋利,而你骨子里就要做奴才,你不仅是奴才,而且是势力小人。”

穆教习冲上来要打景仁。姨母与惊鸿赶紧阻拦。对景仁说:“快走,快走,今天脾气怎么都这么暴躁!”

景仁说:“我绝不与此等人共住一个屋檐下!”

姨父进屋抓出景仁的行囊向外使劲一扔,永远都不要再到这来。又指着惊鸿与姨母吼到:“谁都不要管他。让他永远都不要到这里来!”

景仁一看这里呆不下去了,提着包裹直奔书院。听见惊鸿与姨母在后面大喊“景仁、景仁……”心中也十分后悔自己的冲动。但知道已无法收拾。心中只是懊丧,以后不能时常见到惊鸿了,这可如何是好。

惊鸿返回来质问穆教习:“你是特意激怒他挤兑他走的!”

“那又怎么样!不让他走,我总有一天被他害死。”

景仁搬到龙城书院。因为无法经常见到惊鸿闷闷不乐。由于乡试之后,有不少同窗结业,各奔前程。书院了冷落了许多。然后一批新的学子陆续到来,有些混乱,让景仁本来不安的心情感到凌乱。正巧接到宜兴诗人万应星的信笺,招他去宜兴宴饮,那里正举兴诗人的聚会,邀请景会去助兴。景仁正呆得烦闷。心想正好跟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切蹉。但一看聚会的日期,就在二日之后了,现在动身走也来不及了。暗恨邮差中间耽搁太多时日,看来自己无法如约赴会了。正踌躇着。忽看到新来的一位学子牵着一匹马在书院里走,问有没有马棚安置他的马。景仁见那马十分神骏,一看就是日行千里的好马。就对那学弟说:“这位学弟,能不能把你的马借我骑几日。我要赶赴宜兴的一个诗会,诗会两日会就开始。如果步行和坐车时间都太紧张了。只有骑上这日行千里的宝马,才来得及,那学弟也十分爽快,兄台骑去便是,我叫黄三槐,兄台怎么称呼?景仁拱手称谢:“学弟真是豪爽,在下黄景仁,我们也是半个本家。”那学弟说:“可不是,久闻兄台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有时间当多向兄台讨教,这马你只管骑,爱骑几日骑几日,我这几天都住校,也不用它。”景仁连连谢过。正待要走,任公子走了过来,也看上了这匹马,绕着马转了两圈。说:“这马倒是神骏!我的马可没这么精神,借我骑骑如何?”这黄三槐也不太喜欢任公子,笑着说:“哪有的事,你的马吃什么,我的马吃什么。我的马怎么跟你的比啊!景仁兄着急赶路。还是先给景仁兄骑吧。”任公子急了,心想怎么又是这个黄景仁坏我的事啊,真是阴魂不散。当即叫道:“小学弟怎么这么偏心呢?如果不给我骑,也不能让那黄景仁骑,不能厚此薄彼。”黄三槐说:“话不能这么说,这是景仁兄先提出来的,总得有先来后到的。”景仁不愿与之纠缠,说:“任兄,你要骑,我不与你争,但这马烈性,不是谁都能骑的。这样吧,我们看一看,这马听谁的话,谁就能骑。”任公子心想,一个体弱多病的书生,骑上去不摔下来才怪呢。说:“你先骑一圈。不许耍赖皮。”景仁跳上马背,哪里还跟他转,直接骑了出去。那任公子气得直跺脚,大呼:“你说只绕一圈,怎么直接走了。景仁哈哈大笑:”是绕一圈啊。就是圈大一点,圈到宜兴,几日后再绕回来,回来你再骑吧。黄三槐正被任公子纠缠得为难,一看景仁走了,也乐了。任公子气的:“又在耍我,上回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等你回来,一起收拾你!”景仁骑着快马。昼夜兼程。第二日,终于在诗会前赶到宜兴,与友人一起饮酒吟诗,不亦乐呼。呆了二三日,才往回返。回来是就不那么急了,一边走,一边看看风景。回来时,已是七日之后,那任公子早就等得极不耐烦了,见景仁终于回来了,领着几个人走了上来。任公子问:“你这一圈转得可大了,这回该给我骑了吧。”说着,不等景仁答话,猛的在马背上抽上一鞭,那马奋起四蹄,向远处跑去。景仁赶紧追,但哪追得上。任公子喊:“你这个穷鬼,看你怎么赔人家的马。”景仁看那马跑掉了,自己如何跟黄三槐交待啊。一怒之下,不管自己体弱,挥拳照着任公子便打。任公子哪肯吃那个亏,和那几个狐朋狗友,一拥而上,把景仁打倒在地上。幸亏黄三槐和其他同窗赶到,才把那几人拉开。景仁已经给打得浑身是伤。邵老师也急匆匆赶来。让人请医生来看伤。幸好没伤到筋骨。但这几天也没法起床。景仁还惦记着黄三槐的马,不知如何对黄三槐交待,心情焦急。发起烧来。身体迟迟不得好转。幸而那马极有灵性,又未跑远。几日来,就在书院附近徘徊,黄三槐看到那马,一声呼哨,那马就跑到他跟前了。景仁听说马回来了,心情才疏解了一些,好得也快了些。那任公子本想让黄景仁赔马,一看马自己回来了。心中觉得不解气,天天虎视眈眈的,想再闹事。邵齐焘见景仁这次凶险,若非有人及时赶来,景仁定会被他们打残。觉得景仁与任县丞和公子积怨不浅,再呆下去有点威险,就决定让景仁出去游学,景仁却总断不了对惊鸿的一缕情丝,犹豫不决。

景仁终日为见不到惊鸿心情抑郁,不知如何能与姨父姨母和解。姨父无气节亦无诚信,景仁并不悔与姨父翻脸。只是怕与姨父如此对立下去,自己与惊鸿的事不太好办了。稚存见景仁日渐消瘦。终日沉默不语,除了看看诗文就是借酒交愁,十分替他担忧。只以为科考落地,让心高气傲的景仁受了太大的打击。劝了景任多次,景仁才把自己的心思说与稚存听。稚存听了也紧皱双眉。说:“你既想与惊鸿结为连理,一定要与姨父修好。这样吧,我陪你去给姨父陪礼。一方面,你还得让伯母修书致意,把惊鸿的事,向你姨父姨母说一声。”景仁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景仁与稚存来到穆家。稚存怕景仁年青气盛。先笑呵呵地向景仁姨父姨母请安。然后,拉着景仁说,“景仁,你这些日子都在为顶撞姨父姨母懊恼,说是道歉,今日怎么说不出口了呢?景仁这些日为自己顶撞惭愧,日日茶饭不思。又不好意思来赔礼。今天实在等不得了,就拉着我来了。”景仁也说:“那日,我实在太过无礼,愧对姨父姨母这几年的照顾。”姨父本来气还未消。听景仁这么说,气色缓和了一些:“景仁,不是我说你,你实在不如稚存明事理。稚存少年老成,做事稳重得体,以后必然有成。”景仁说:“姨父说得这是实话,以后我会多跟稚存学习,戒掉自己的浮躁。”

穆教习看景仁语言温顺许多。心知肚明,景仁不是对自己心悦诚服,是放不下惊鸿,但哪有那便宜的事。”表面却露出和蔼神色:“你母亲来信,要商量一下你和惊鸿的事。你们倒也算般配。只是惊鸿年纪尚小,过了年还不到十七岁。我们又只有她一个孩子,自是舍不得,还得放在家当小孩宠上几年。家中全靠她给我们乐趣。景仁也当进取,不妨立业后再成家。”景仁知道姨父是想看自己前途如何再决定,着急也无可奈何。但气氛总算缓和一些了,不似以前形同水火,以后也不会为见不到惊鸿发愁。姨母也说:景仁不计较,还住这里就行,也好有个照应。景仁连忙顺势答应。

坐着又说了一会话。姨父说:“景仁,听说你前些日子又闯祸,跟任县丞的公子打起来了。”

景仁说:“小子有点仗势欺人,我忍无可忍。与之争执,他们把我打伤,我还没找他赔偿。”

“还赔偿什么?人家不追究就罢了。那县丞不但未追究。对你作《圈虎行》的事也并不介意,可见胸怀宽广。听说这次潘洵大人还给你做了保,斥责任县丞教子无方,令儿子不学无术,还经常寻畔闹事,如不管教,他就会想办法处理。任县丞便让儿子不要再嚣张了,你与潘大人何时有的交情?”

景仁道:“童子试第一,潘大人接见过我,他又与邵先生交往极深,常到书院来,所以熟悉些。那次宴会,潘大人也在。我沉醉不醒,多亏潘大人让人送我回书院。“

姨父点点头:“别看你无礼,却也结交些人物。跟他们搞好关系。以后可能多有益处。”景仁本不愿听这些话,但怕跟姨父关系再弄僵,没有作声。

穆教习又说:“那任县丞看在潘大人面上,不说什么了,还想要让你到那他那里当差,不用干什么活,只要你以后多写点奉承他的诗文,给他找回点面子,他不会亏待你。如果你能妙笔生花,让他贤名远播,他担保你升官发财。古人说诗文可动公卿,我原不信,看来还是有这样的事的。可惜我没有这等天赋,不然的话,还用当这小小的私塾教习。”

景仁心说:“我给他歌功颂德,都得遗臭万年。”但尽量减少与姨父的冲突。说:“此事再与先生商量。”姨父说:“与他商量什么,邵齐焘也是个不识实务的。什么名士,都是当教习的。也就是他的书院比我的私塾大些。”

景仁当时气得脸色发红,又要顶撞。稚存连忙打圆场:“伯父,景仁跟任县丞和公子有积怨。他们看着潘洵的面子不好明着发作,再暗中下绊就不好了,景仁到他们跟前还是危险,没准还得受气,以景仁性格怎么能受得了呢!”

穆教习说:“这也无妨,你们不懂,什么恩与怨都不重要。人与人都是利益关联。他现在知道景仁的笔可以损他,也可以夸他。就知道和景仁有一定的利益关系。做事时,就会先考虑利益。而不会先考虑恩怨。”

稚存心想:“要不然景仁跟他姨父闹翻,原来此人如此世故。跟景仁截然不同。且别让景仁再跟他冲突。回去先让先生帮景仁找个出路。他姨父就不会强求他跟着任县丞了。”于是推推景仁,让他沉住气。景仁只是沉默不语。

穆教习说:“良禽择木而栖。先找个靠山,以后前程就好说了,以后愿意科考还有机会。考不上也不会有后顾之忧。景仁,今天就先住在这里,有事也好商量,也免得你母亲知道你搬去书院怪我们对你不加以照顾。”

稚存知道穆教习是不想让景仁再跟邵先生商量了,邵先生肯定不会答应。所以留他在家里。便起身告辞。觉得穆教习着实俗鄙,对景仁也并非真好,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但知道景仁心里牵挂惊鸿,不便再与穆教习弄僵,如何权衡利害,只能让景仁自已抉择。

景仁坐在灯下,看着书,愁眉紧锁。惊鸿端着茶进来。景仁抬起头来,见惊鸿面色有些凝重。这些天,他心里正积了好多话想跟惊鸿说,连忙请惊鸿坐下。

惊鸿问:“你是否真想按我父亲说的去做?”

景仁说:“我想你也不会同意的,只是我看在你的面上,才不好当面拒绝。”

“哥哥有鸿鹄之志,与这些人混在一起实在不值,而且离这些人越远越好,以免日后累了你的名声。”

景仁说:“你说的极是,孟子说的‘大丈夫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不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我真投奔他去,当时写的那首《圈虎行》,就不是给他写的了,而是讽刺我自己的了,才学之士待价而沽是可以的,但可不是谁给钱就帮谁做事,做见利忘义之辈,岂不把文人的气节都全丧尽了。”

“如果那样,你就不再是我心中洁身自好,疾恶如仇的景仁了。我知道,你现在想让自己有经济来源,想让生活安定下来,这也是为了我。只是万不可放弃自己的志向与作人的准则。”

“妹妹这样说,我也就心安了。”

“有一天,就算我们生活真的没有依靠了,你教教书、我做做刺绣也可糊口。”

景仁说:“只有你是最懂我的,真的,大家都想高官厚祲,平步青云。只有你知我其实志不在此,我生平最爱者不过三样:一个是诗,一个是你、一个是自然美景。今生如果与你为伴,与诗书为伴,再能远离与人的虚伪应酬,多领略自然的瑰丽神奇。纵使一生布衣,老死山林,都不会有任何遗憾,只会感觉酒脱快意。”

惊鸿笑道:“你野性难驯,做个烟浪钓叟如何?”

景仁也轻松地笑了:“这个我倒做得。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闲时有的是时间吟风弄月。我现在就心驰神往了。”

惊鸿又正色说:“现在可还不行!”

“为什么呢?”

惊鸿说:“听说邵先生想让你游学江南,可谓用心良苦,景仁哥哥,你还是去吧。”

“只是我……”

惊鸿说:“你诗艺出众,但还未臻化境,如果现在放弃,无异于自断机杼。完全虽无意于功名,但成为最优秀的诗人,却是你毕生之志。此番游学,必会对你大有裨益的。”

“只是这一走,远隔天涯,不知何时再见?不如我自己多加研读,像稚存他们一样刻苦,日积月累,也会有所成的。”

惊鸿说:“你和稚存并不一样,稚存刻苦严谨,为人老诚持重,诗才却远逊于你,日后或著书立说,或经纶世务,不会在诗词才艺上多发展。而你则不同,性格敏感、感情丰富,只会在诗词才艺上有所成就。只钻研古书,是不行的。”

“你和邵先生说得几乎一模一样啊!现在只以八股取士,经学方兴未艾,既便像稚存、汪中等好友也劝我多在这上面下功夫,连潘洵这样有见识的人也劝我多学经纶世务,只有你不同。”

“君子之于学,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四者缺一不可。儒家认为旅游和休息也是一种学习,最能陶治人的性情。只是现在人学习的功利性太强了,只注重一个“修”字了,故而,现在的诗文都没了纯朴自然的气息,没有了李白浪漫瑰丽,也没有了王勃的清骏,没有了李贺的奇诡,只一味的引经据典,把所有的意境都糟踏没了,别看现在风靡一时,不过几十年,就会不值一文。还有王维的诗、画、音乐的造谐,若不是他在终南别业,修心养性,又怎能得到。”

“老师也是想让我通过这次游学,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听你一说:我的心胸开阔了很多,以前,我总是孤独惶恐,觉得走在一朵从没人走的路上,今日才知并非是我独自一人。”

惊鸿想了想,推开窗子,看见外面月色皎洁,窗前柳丝在风中摇曳,惊鸿扯下一条长长的柳丝,把它盘成一个同心结。“景仁哥哥,这是同心之结,无论你走出多远。我们的心都会在一起的。你明日就准备游学去吧。

见景仁还不放心,想了想:“‘蒲柳之姿,经秋便衰’,这个还不可信,”便返身回到自己屋中,拿了一个妆盒来,从中拿出一把小剪刀,从景仁头上剪下一断青丝,又从自己上剪下一段青丝,把两绺头发缠在一起,说:“景仁哥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行结发之礼,这便是我们一生的承诺。

景仁热泪盈盈:“惊鸿,从今以后,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海枯石烂都不可改变。少则二三年,多则三四年,我游学归来,立即娶你为妻。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此再不分离。有你在。无论都艰难,我都会感到希望和力量。”

惊鸿把结好的头发,郑重地放在妆盒之中。“景仁,我们今日定下的就是一生一世的盟约。”

景仁说:只是到时候关山路远,怕离恨怡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啊。

惊鸿说:“这样吧,想我的时候,就在月下吹箫,我也会在月下与你遥遥相和。”

景仁说:“还不行,我会给写信的,你不可偷懒,一定要回给我,看到你的只言片语,心里方可宁静。”

惊鸿说:“你行踪不定,信如何寄得到呢?”

景仁说:“我会想办法的,如果我在某处逗留一段时间,定会写信给你。你按着地址回便是。

“你这一说,好像明天就要走了,我的心倒有些慌了!”

“我明日就跟先生说,看先生安排,早去也好,虽然我舍不得走,但早去了,才可以早归来。”景仁拉住惊鸿的手:“但如果你不希望我走……”

惊鸿说:“去吧,这样才能成就一个真正的黄景仁。不然,就算你以后不为此感到遗憾,我也会为此自责的。”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疗饥。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惊鸿,如果我说那些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呢?我只要和你过平常的日子呢?”

惊鸿说:“功名你是可以放弃的,可是对诗的追求你真的能放弃吗?邵先生曾多次劝过你平心静气,闭户偃息,屏弃万事,阁笔束书,以无为为宗,戒诵读苦咏。以免百感交集,疾病乘虚而入。但你都无法做到,依然苦吟不辍,说宁可自已不得天年,也要让自己的诗歌流传万古,说你的寿命不是你的年寿来计算的,而是用你诗歌流传的悠久来计算的。这是何等志向,用心又何其良苦啊,现在有一个让如李白一样踏遍祖国名山大川且行且吟的机会,你若放弃,真的能感到无憾吗?你去吧,一可以强健体魄,二可以增长见闻,开阔心胸。我总是会等你的,我没有任何权力让自己的爱成为束缚你的练条。我又怎么能让完全割舍掉生命中珍爱的东西。明日你还要早起去见邵先生,早些睡吧。”

惊鸿出去,景仁看天上的星十分明亮,如水洗过的一样,他看着星,就不着,不知是喜是忧。那个柳丝盘结的同心之结放在枕边。刚才的一切似梦似幻,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总觉得走还是不太妥当,又不能割舍对诗歌的热忱。“世间安重双全计,不负诗词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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