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一挥间,新赛季准备拉开战幕。洪教练雄心壮志,胸有成竹,当着全部队员的面发号施令,强调所有的队员新赛季要一鼓作气,奋力拼搏,无论如何球队的战绩要挤进联赛前十强。
上个月洪教练率领的一线队出乎意料地败给二线队,洪教练记忆犹新,一直不承认一线队实力弱于二线队,自以为自己的球员还没脱离失败的阴影,无心思踢比赛才会打败仗。观众席上的彩旗迎风飘扬,锣鼓轰鸣,溪澍队的首轮比赛,主场迎战上赛季挤进前5名的虎赝队。血气方刚的洪教练不甘示弱,鼓舞队员要力争击败对手,来个开门红。虎赝队有时如虎一样勇猛,战无不胜,洪教练觉得机会难得,是考验在二线队小有名气的扈臣的时候了。扈臣首发,顶替前锋侣闽的位置,他一上场,观众席上的二线队队员以及黄烽率领的球迷队伍齐声呐喊,拍掌欢呼。扈臣浑身是劲,决定要展示射手的风采。看到脚下被修剪得极其平整的绿草,他已感觉不到身上的包袱,好像自己成了一匹马步入了草原,将放纵的驰骋。
球赛在球迷的期待中开始,虎赝队果然是头如梦初醒的猛虎,势气高涨,拼抢积极。扈臣与队友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死死地把对方的几名前锋防住,不让他们有机可趁。双方都是采用快攻战术,场面拼抢激烈,球在双方球门间飞来飞去。上半场双方平分秋色,到了下半场,溪澍队的球员体能耗尽大,跑动的积极性远不如对方。体力充沛的虎赝队前锋从中场劫走球后,与溪澍队的后卫周旋,直到后卫跑不动,对方球员立即带球突破,逼近禁区,骗过守门员,轻松把球推入空门。这一幕,令扈臣看得目瞪口呆。扈臣看队友精疲力尽,赶不上球的速度,屡次阻劫屡次失手,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再听从洪教练的吩咐,专门在对方前场活动,等待队友输送“炮弹”。扈臣自作主张,决定从对方前场撤到中场,协助队友防守,削弱对方的攻势。
扈臣的及时退守,缓解了球队的后防压力,使对方组织不起强有力的进攻。尽管对方占据主动,但在扈臣与队友的严密防守下,对方占不了便宜,攻进不了禁区,搞得对方心烦气躁,老是莫名其妙的远射。离终场的哨声越来越近,球迷们越来越紧张,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溪澍队的后卫急于扳平比分,老是大脚把球踢到对方的前场,想让前锋突击破门,然而此时只有契秦当起前锋的角色,孤军奋战起不了任何的作用,球带不了多远,就被对方劫走了。扈臣的心绷到了弦上,为了不辜负队友与球迷的期望,为了鼓起球队的势气,扈臣不再单纯的防守,决定快速反攻。他左一晃,右一晃,把球精准地传给前方寺尉,然后往前跑。寺尉左右一拨,对方球员凶猛地把球抢走。扈臣憋了口气,飞速往回跑,巧妙地把对方卡住,然后劫住球快速朝球门奔近。对方后卫以为扈臣将带球入禁区射门,赶紧把防守阵形退缩到禁区。扈臣灵机一动,决定给对方致命的一击,他果断神速,大力抽射,球往防守队员的肩膀上穿过,“啜”的一声,从守门员的脚底旁滚入网。场上顿时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扈臣与队友短暂的拥抱庆祝之后,赶紧退回后场协防。因为从虎赝队球员敏锐的眼神中,可看出他们急着反超比分,肯定会发起强大的攻势。果然临终场前的几分钟,虎赝队全线压上,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势,好在有扈臣的协防,才屡屡把球破坏掉。直到终场哨声响起,溪澍队才松了一口气。
扈臣的表现赢起了队友的掌声,但并没有得到洪教练的认可。洪教练认为扈臣胆大妄为,不听从他的战术安排,私自从前场退到中场再退到后场,才导致主队被动,场面难看,无法击垮对方的防线。
西方上空胭脂般的红,四处一片宁静。扈臣系上鞋带,舒筋活骨之后,跑到了大门前。这时李大叔还没起床,大门没开。扈臣没像往常那样等待,他饶有兴致地在球场旁的跑道跑,虽然精神焕发,但心情有点压抑。每次跑步留下的汗液就像洗涤液一样在清洗他心灵的灰尘。扈臣每次都要跑得大汗淋漓,才肯罢休,他眼朝前,呼吸着冰凉的空气,步伐有节奏的迈进。刹那间,他发现身后有人跟着跑,熟悉的步伐声,令他紧张得起疙瘩。他垂头向后瞟视了一下,果然如他猜测的一样,一位女子在晨跑。扈臣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遭遇,想起了类似侦探的姿猗。女子乌黑的长发扎成一束,身穿黄色运动衫,黑色运动裤,一直跑动着。扈臣置之脑后,为了赶时间,他加速跑,后面的人也随之加速。扈臣心里开始发毛了,猜疑后面的人带有企图。他有意少跑了几圈,停下来想甩开后面的女子。没想到他不跑了,后面的女子也不跑了。扈臣不闻不吭步行回到宿舍大楼,看起来拘谨、清秀的女子再次跟随在他后面。扈臣感到烦闷,决定与他当面说清楚,他用手腕擦了一下额头,不耐烦的说道:“你怎么会跟踪我?我与你根本就补认识。”扈臣出言过火,语气含有指责的味道。女子受到惊吓,心慌脸红,正要出口解释时,扈臣赶紧不客气的补充道:“路那么多,为什么你走与我一样的路?刚才在跑赛道的时候,你为什么紧随在我后面,而且跟着我只跑了两圈。”扈臣语气坚决,问话直接了当,觉得对方会马上现出原形的,心中有点得意。女子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的扈臣态度蛮横,无理取闹。女子咧开嘴决定讨回公道:“别以为你球踢得好就嚣张了,你以为你是谁?谁会跟踪你,又不是吃饱撑着。我走脚下的这条石头路,是因为我的住处就在这条路的尽头,难道我要拐弯抹角走长路?”男强女弱,我作为非专业的女运动员会跑赢你吗?你可是名副其实的足球运动员,你跑完七圈,说不定我连三圈都还没跑完。”
女子摆着辩解的架式,说得扈臣一脸的难堪。她咽了口痰,呼了口气,紧接着解释:“我怀疑你偷懒,一个铮铮铁汉子就跑那么两圈。我跑两圈是我的习惯,我经常就只跑800米,又不是今天你出现在这,我才跑两圈,更不是跑给你看的。你一个新加入的球员,说话的口气还蛮大的,我还以为你是球队的大球星,原来你……”
听对方一连串的解释,扈臣感到内疚,错怪了人家,狂傲自大。他有点羞涩,连忙向对方道歉。女子有点收敛严肃劝告:“以后不要不分青红皂白,要尊敬人家,别耍大牌,以为自己小有名气就可以蔑视别人。我名叫颔磷,是一名翻译员。以后在训练课上,请你眼睛睁大点,我经常站在10号外援旁边做翻译工作。”扈臣下意识地点了几下头,迟疑了一会儿,颔磷匆匆忙忙地走在了他的前头,渐渐远去。
想到了自己刚才的不理智表现,扈臣心里犹如倒了五味瓶,有点酸楚。他手敲了敲自己的头颅,疑视着。
“好消息,好消息,扈臣。”孜武迎面跑来,大声喊叫着。扈臣有点懵:球队没取得开门红,洪教练一直抱怨自己不听从吩咐,自己哪会有什么好消息?孜武一两下子就跑到了扈臣面前,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赞叹语,赞叹扈臣前天比赛不负众望,为球队踢进了一粒漂亮的进球。扈臣直言快语:“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孜武默笑着,马上从裤兜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你的信,看来你走了桃花运。”“你别胡说,这是家信,是一封回复信,终于回复了,我的家人总算回复了。”扈臣欣喜的说道。孜武趁热打铁一直催促着他赶快撕开,分享里面的内容。此时队伍马上就要集合了,扈臣三言两语后,手拿着家信奔向训练场。
扈臣自喜,小心翼翼把信放进裤兜里,他脑里一直在猜想着信封上的内容,他想到了家乡的果园、古庙、河流、石头桥、池塘,乃至家里的小胖狗。扈臣想立即撕开信封,但考虑到队伍马上要集合了,所以他把信搁在枕头下,迅速跑出。他迅速地从后面插入队伍,被洪教练逮个正着,洪教练瞪着他,扈臣垂头不语。心不在奄的扈臣,心思早已飞到了那封家信里,他仍旧在猜想着家信的内容。洪教练一眼就看出了扈臣心事重重,有意为难他,当着众多队友的面三番五次提问他关于自己讲话的内容。扈臣如“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多亏站在他身后的寺尉暗中相助,轻声慢语的提醒他,扈臣才没有惹恼洪教练。
训练课一上完,扈臣二话没说,撒腿就跑。他取出枕头下的信封撕开,慌慌张张埋头就看。扈臣手捏着厚厚的白纸抖动着,边看边偷笑着。他的家人在信中夸赞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事业,有独立的生活能力。还说到他们通过看电视直播,看到了他在球场上一展风采的样子,夸赞他球踢得好,不负众望。最令扈臣想不到的是,父母亲两周过后将来城里为球队呐喊助威,看他的比赛。扈臣有点激动,眼眶噙满了泪水,衣袖一擦眼眶,重新把信放在枕头下,望着窗外嘻闹的队友默笑,心里一片舒畅。
联赛第二轮溪澍队同样是在主场迎战,洪教练用势在必得的口气动员球员压着对方打,击败对手,弥补上一场的遗憾。对洪教练采用快攻战术颇有争议的寺尉挺身而出,满腹经论地指出洪教练运用战术的不合法性,特别指出球队的整体实力在所有球队中并非数一数二,采用硬碰硬的战术,会拖累球员,会让对方轻而易举地打反攻;球队的后卫会来不及回防,造成对方单刀球增多。洪教练对自己运用的战术一向是非常自信,对平常爱说三道四的寺尉所提出的意见,从未采纳。寺尉因此受到洪教练的冷落,经常坐在替补席上很少出场。
应球迷的热情呼唤,教练组人员的推荐,扈臣再次首发。洪教练勉励扈臣要敢抢敢拼,特别警告他要自始至终当好前锋的角色,绝不能再莫名其妙充当后卫、中锋。扈臣口头上是答应,但心里对洪教练的战术安排有所质疑。对手铴峡队实力并不惊人,上赛季勉强才挤进前十强。铴峡队老总是一位大股东,球队有钱有势,为了提高球队实力,铴峡队老总挥霍大笔金钱,招兵买马,从欧洲和南美洲各买了一名国脚。
比赛一开始,趁对方还没有全心意的投入,溪澍队采用的快攻战术果然凑效。扈臣单刀直入,把对方球员引出来,然后把球传给从后面插进的队长契秦,契秦稳稳接住球后,轻松自如把球推入空门。踢进球的契秦在场上倒了空翻,与队友拥抱庆祝,坐在教练席上的洪教练跳起来拍掌庆祝。急于扳平比分的铴峡队,上半场还没结束就开始调兵遣将,把两名高水平的外援全部换上场。两名外援有体能,有脚法,很快就使铴峡队扭转了被动的局面。两名外援脚法细腻、高超,配合默契,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反攻。幸亏他们不走运,球连续几次都碰到了门楣上,使溪澍队的守门员惊出了一把冷汗。扈臣感到形势不妙,后场、中场的队友迟迟拦不到球,他在前场是等得不耐烦,看球队后卫乱成一团,扈臣的心绷得紧紧的,看得心惊肉跳的。再这样下去与”坐以待毙”没什么区别。扈臣再次没把教练的话当回事,自作主张奔向后场帮队友防守。扈臣的及时援助犹如雪中送炭,使球队牢牢地稳住了局势。扈臣一接到球就输送给前场的契秦,迫使对方前线退防,很快两队又平分秋色。扈臣可谓是一匹千里马,一会儿当后卫,一会儿当前锋,令在旁的洪教练愤愤不平。当人们以为溪澍队会侥幸战胜铴峡队时,戏剧化的一幕突然发生了,带球勇猛直撞的契秦被对方后卫铲走球,对方大脚长传到前场,动作敏捷的两名外援,风驰电掣般的接起球,然后打二过一的配合,把球踢进球门死角。尽管扈臣拼命的回防,但已是江中补漏的事,待到他赶到后场,对方外援早已起脚了,恰巧这时终场哨声响起。溪澍队本来胜利在望,因最后关头的疏忽被对手扳平。
洪教练埋头抱怨,满头大汗的队员一下场,他马上就当面斥责扈臣扰乱球队战术,自以为是,胡作乱为。扈臣沉默不语,但并没有感到内疚。寺尉从替补席里走出来伸张正义:“扈臣是随机应变,如果没有扈臣的及时回防,铴峡队肯定会反败为胜,对方两名外援不好惹,咱们与对方打快攻,没打败仗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胜利。”怒气冲冲的洪教练推开寺尉,再次指责扈臣一番,面对洪教练的冷嘲热讽,扈臣并非无地自容,他神态自若,保持沉默。
球队没取得胜利对洪教练来说就是一种失败,为了使球队有五花八门的进攻套数,使球队的实力猛增。洪教练延长了训练时间,把下午的训练时间延长到七点,用延长的时间专门训练射门。洪教练讲究进攻的成功率,即使球队在场上踢得很难看,但只要抓住一、两次机会,成功入球,同样也可以取得胜利。偷袭对方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射门,射门在反攻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洪教练说得头头是道,这时寺尉走出来反驳:“打快攻,特别是与对方直接对攻,对溪澍队来说简直就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洪教练毫无掩饰,直接批评他:“打快攻,你自然是不愿意,因为你是一名擅长防守的后卫,打防守你才有出场的机会。”“洪教练,寺尉并没有那个意思,依我看咱们球队还没具备与强队打对攻的实力,寺尉言之有理,咱们还是实事求是,别过于嚣张。”扈臣从队伍中站出来劝说。洪教练不领情,不客气地批评扈臣:“嚣张的人是你,你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当回事。”看洪教练脸色怒红,扈臣、寺尉两人知情而退,没再惹恼他。
扈臣被洪教练排除在演练的阵容里,他并没有在旁悠哉游哉的观看,独自一人带着皮球到另一个球门练习。他饶有风趣把皮球放在禁区前沿上,准备踢任意球,想直挂球网死角。球距球门近30米,想踢香蕉球从门框上的死角进,难度不小。烦躁的扈臣,球没摆正摆稳就开始助跑,当脚接触皮球的那一瞬间,眼前顿时砸来了一个球,正对准着他的脸部,在千钧一发,扈臣的重心偏了。虽然及时闪过了球,但没控制好脚力,脚背把球挑得过高了。球越过门楣,飞得又高又远,令人出乎意料的飞过了铁网,重重地砸向了年代已久的瓦房。
随后“哐当”的一声从远处传了过来,球把人家的瓦顶砸破了一个洞,恰巧掉落到一大碗汤上,汤四处飞溅,瓷碗支离破碎。坐在椅子上的王大妈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她全身布满了灰尘,头发脏兮兮的,整间厨房一片狼藉。扈臣焦灼不安,双手靠在了后脑勺上,望着远处的瓦房。
王大妈上了把年纪,脸上布满皱纹,抱着粘满泥土的足球,一路唠叨地闯进球场。一踏进绿茵场,她就滔滔不绝的破口大骂,搞得球场上的队员与教练员一脸的尴尬。王大妈怒气冲发,拿着球找到疑惑不解的洪教练,当场怒言:“你的队员闯大祸,球门不提,把球踢到我家的瓦顶上,砸破瓦片,差点砸死我。太胡闹了,我那瓦房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瓦顶从来就没破过,却被你们这批年青球员砸破。”洪教练手摸了鼻尖赶紧劝说:“这位大妈,别生那么大的气,有事好说,慢慢说。”“什么好事,根本就是坏事,我住的瓦房,虽然比不上你们有钱人住的别墅,但毕竟是古建筑,已住了好几代人,难免产生感情。我那个取得博士学位的儿子,一直要接我到大城市里住,我一直没答应,我舍不得离开那古朴、厚重的瓦房。”王大妈摆着教训的架式抨击洪教练。洪教练拍着胸脯保证道:“如果瓦顶是我们砸破的,该承担责任的,我们一定承担,该赔偿的,我们肯定赔偿,而且一分也不会少。”王大妈拍着胸前的皮球,跺着脚,直言怒语:“别装糊涂做正事,不是你们干的‘好’事,这个球难道从天上掉下来的,肯定是你们某个球员不守纪律,乱踢球砸破的。”洪教练满脑不解:奇怪,自己一直紧盯着球员演练多套的进攻战术,根本就没看到他们踢高球,球怎么会无缘无故飞到大妈的瓦顶上呢?”洪教练睁大了眼睛,疑视着自己的球员发问:“这是谁干的好事呢?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于承担错误,知错能改仍是一条汉子。”球员们四顾张望,默不出声,场上一片寂静。王大妈一声不吭,怒视着旁边的球员,好像与他们结下了深仇大恨似的。
霎时,场上响起了“簌簌”的声音,一阵狂风把草皮上的断枝细叶卷入空中。脸、耳通红的扈臣迎风跑了过来,坦诚承认道:“大妈的瓦顶是我砸破的。这件事由我承担责任。”王大妈手指着扈臣对着洪教练辩论:“原来你把肇事球员掩藏起来,你看,人家都主动承认了,你作为教练还有什么话说。”洪教练侧转头瞪着情绪低落的扈臣说道:“原来是你干的好事,我还以为自己的眼瞎了,没看到这一幕,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赶紧跟大妈说个清楚。”洪教练气愤的把旁边的球踢开,命令球员们接着练,然后大步的走开。王大妈余怒未息,正要追赶远去的洪教练,被扈臣洪亮的声音叫停了步伐:“是我用球把你家的瓦顶砸破的,所有的责任由我一个人扛,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王大妈回头指责黯然失色的扈臣:“你当然要赔偿损失,我可不会倒贴钱去叫人修补。你的脚法是过于出色了,球门不踢,偏往我家的瓦顶踢,差点砸到我的头颅,医疗费你付得起吗?”扈臣大为吃惊,万万没有想到王大妈会说出这种令人心寒的话。他心头一热,再次道歉:”真是对不起,近段时间心浮气躁,出脚力气过大,该赔偿的我一定赔偿。
“你当然要赔偿。”
“等训练课结束,我一定到你那儿如实赔偿你的损失。你先回去,记得顺便把球带走,做抵押物,待会儿我到你那儿取回。”
“球,我当然要带走,否则你会抵赖,当然我所损失的财产要比这个球的价钱还多。”王大妈再次抱起球不甘情愿的往回走。
砸向扈臣头部的那个球,是寺尉不经意踢出的。当时寺尉在球网的后方练垫球,练高传球,没特别留意球门前的扈臣。看扈臣被人骂得脸、耳发红,他身感内疚,主动向扈臣道歉:“扈臣,你踢球砸破人家的瓦顶,我也有责任。差点砸到你头部的那个球是我粗心大意踢出的。正因为那个球,才使你措手不及,没把握好脚法,把球踢高了。”扈臣没有指责前来道歉的寺尉,而是自责的说道:“是我事先没看清楚你在球网后面练球。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说都没用了,你继续去练你的球,这事与你无关。”寺尉在扈臣的再三劝说下才离开。
扈臣拉开抽屉,拿出厚厚的一本笔记本,里面夹着多张百元钞票,这些钞票全是他上场踢进球的奖金。他一口气全拿了出来,折了多折,握在了手掌心里,往王大妈的瓦房跑去。
扈臣踢破人家的瓦房,引起主人破口大骂,洪教练看在心里,记在心里。扈臣的形象在他心里不再那么神圣了,洪教练对他有些歧义。接下来的两场客场比赛,扈臣都被主教练排除在大名单内,没跟随队伍前去挑战。结果球队成绩一般般,两场比赛一负一平。洪教练恨铁不成钢,迫需一场胜利来证实球队实力。
溪澍队再次回到主场,对手是一支弱驴著称的淌上队,淌上队前四轮比赛都吃上败仗,联赛排名垫底。对于急于取得一场比赛胜利的溪澍队无疑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洪教练语气坚定,信心十足动员队员要拿出十一分的努力击败对手。扈臣仍旧没得到洪教练的重用,仅当替补球员,本来洪教练不想把扈臣放在大名单内,但考虑到一些年青气盛的球迷会因此而大动肝火喧闹,洪教练才不得已把他放在替补名单内。
淌上队为了缓解球队的巨大压力,一开始就派出了球队的最强球员。洪教练为了使球队面然一新,没计较以前的恩恩怨怨,把平常爱絮絮唠叨的寺尉派上场。寺尉受宠若惊,没想到洪教练终于重视了防守这一环节。双方拼抢激烈,各不甘示弱。寺尉作为一名经验老道的后卫大将,在场上屡屡立功,表现勇猛,破坏对方几次出色的反攻。尽管双方都急于求胜,但双方都有一些致命的薄弱之处,最终平分秋色,以平局告终。洪教练面无表情,显得异常的苦恼。球队踢了5场球竟然没胜过一场,洪教练简直难以置信。赛前,洪教练以为自己的球队战胜对手是十拿九稳的事,殊不知结局出乎他所料,使他的心情落差很大,拒绝了出席新闻发布会。
尽管寺尉在球场上表现得可圈可点,引得球迷们的一阵好评,但洪教练并没有表扬他,相反当着众多队员驳斥他的观点。寺尉吹着口哨踏出绿茵场,神情镇定,洪教练匆忙走向他开口便说:“这就是只防不攻的下场,球队防守再好,没进攻,也是击败不了对方的。平常你还得意洋洋说我偏离实际,只重视进攻,不重视防守,讲究快攻,忽视回防。今天你总可切身体验到我的初衷了,可以了解我的意图了。”寺尉读过多本足球教材,看过多场经典比赛,对于球队表现的好坏,他心中有数,并没有被洪教练的那番话语所叹服。他有点遗憾的说:“咱们的球队就差一名火力四射的前锋,否则这场球赛我们肯定能拿下。这场球赛我们的防守是一级的棒,可惜前锋契秦来回奔波,身疲历尽,犹如一匹饥肠辘辘的马,跑不动,跑不快。洪教练为什么没把实力不俗的扈臣换上?有点遗憾,否则结果肯定不是这样。”洪教练一听到扈臣,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新球员扈臣没把队规当回事,自以为是,以为他的远射是独家绝技,是当代一流。前几天在训练时,把人家的瓦顶砸破,糟惹人家的责骂,弄得场内鸡犬不鸣。如果让他上场,很可能他会胆大妄为,不听使命,私自从前场跑到中场,然后再跑到后场,最终与你并肩防守,造成我们溪澍队专门防守,对方专门进攻的尴尬局面,那我们不输才怪呢?”
听着,听着,寺尉赶紧侧压了抽搐的右大腿,双手拍打了几下说道:“有我在后场指挥,扈臣肯定会放放心心地当他的前锋,因为队伍防守强,他不会再对此一举退防的。”
“你与他不是形影不离的队友,凭什么断定扈臣不会退防,你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把握?”
“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
这时扈臣恰好与寺尉擦肩而过,寺尉呼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睨视了一下,洪教练正要出嘴发言时,扈臣一刹那就跑到了远处的观众席旁。扈臣终于在场上找到了从乡下赶来看球赛的父母亲,原来他们坐在扈臣身后的观众席上,难怪他大眼瞪小眼,破费心思地观察眼前的观众席,都没见到他们的踪影。兴奋不已的扈臣,鞋带没系牢就冲上观众席。他激动地喊叫着,扈劳与柳碹抬头一看,脸都绽开了笑容,情绪非常激动,异口同声的呼叫着儿子的名字。扈臣一靠近,扈牢脸色全变,语气浓重的说:“我在这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眼下的球场,一分都没敢疏忽,千盼望万盼望就是盼不到你出场,你到底在干什么?”眉开眼笑的扈臣目视着父亲黝黑的脸解释:“我坐在替补席上,没首发,不一定能上场。你们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看球,我也是多么希望能上场踢球,展现风采,让你们大饱眼福。然而并不是我说了算,是教练说了算。”柳碹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儿子说道:“是这样吗?我看你是出了问题,据你爸说,近几场你都没有出场踢球,前两场你爸是兴致勃勃围在电视机前看直播,一分都没漏下,为的就是看你的表现,然而你好像在球队蒸发似的,从第三轮就见不到你的影。搞得你爸心情一团糟,还以为你被球队开除,搞得他整天神情恍惚,既吃不香又睡不好。”扈劳见妻子哆嗦,迅速用手拍了她的肩膀,向她眨了几下眼示意了一下,柳碹才闭口不谈。扈劳头晃了几下,赶紧插话:“你肯定得罪了人,不然人家怎么老是不让你上场,你头两场进一球,助攻一球,功不可没,我以为咱家出了一个足球天才,然而好景不长,你就如昙花一现一样,自第三轮起,你就消失在球场上了。你妈用前天的卖猪钱特意买了台照相机,兴高采烈地来到这,准备把你在球场上的潇洒风姿拍下来,可千等万等就是等不到你出场。”扈臣一惊,看了神情低落的母亲,手上果然拿着一台时髦的照相机。扈臣吭了一声,雄心壮志的说:“有实力,肯定会有机会上场的。毕竟我是新球员,还须磨练,不会那么一帆风顺就当主力的。这次没出场并非意料,不过却让你们失望了。”
“男子汉,特别是青年人要争口气。”扈劳鼓励儿子迎难而上。扈臣难为情的说道:“可惜今天不走运,洪教练没重用我,让你们空来一场了。竟然你们来了,我亲自带你们到我的宿舍参观一下。”
柳碹见儿子满腔热情的样子,点头示意了一下。父亲扈劳斩钉截铁的拒绝道:“我们就不打扰儿子了,他在球队里还没占一席之地,没站稳脚跟,咱们去了人家领导肯定会给我们白眼。”扈臣劝着父母亲:“你们就去看一下,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否则你们可就白来一趟了。”
扈劳眉毛一皱,双手从口袋里伸出握在一起,对着内疚的儿子说:“我们不会白来一趟的,这一场看不到,还有下一场。我们在外租了一间房子,准备用几天时间游览现代城市的风光,下一周,我们还会准时到这看比赛。下一场比赛,该出场你就要出场,不能再像这一场让我们空等一回。”扈劳手抿了一下嘴,催促着旁边的妻子离开赛场。扈臣目送他们,向他们招了几下手后,回到了场地。
洪教练心灰意冷,神情沮丧地回到了住房,钥匙一转,身子往房门一撞,进了好几天都没清洗的卧室,他仓皇地喝了一口水,打开了电脑查看其它球队的战绩,手紧握着水笔,往笔记本记录着。他习惯性地打开邮件,又收到了妻子的邮件,这可是他第十次收到类似的邮件,他接二连三地看到同样的内容,看得都要发狂了。洪教练的妻子千叮咛万嘱咐他,要留意一下自己的外甥,平常多教导教导他,用空余时间辅导他。并说她的外甥从大学体校毕业,就进了溪澍足球队当球员,都快一年多了,一直受到教练的冷落,经常做冷板凳,打不上主力。还强调他是一名名副其实的足球运动员,在校队当过队长。洪教练的妻子怀疑教练员与自己的外甥存在矛盾,要洪教练亲自出马搞个清楚。洪教练被球队的糟糕战绩搞得头晕目眩的,根本就没精力去做妻子吩咐的事。洪教练认为自己的外甥肯定在二队,二队是巍教练管教的,与他没什么任何的关系,所以他心安理得地把妻子的吩咐抛之脑后。
扈臣期待已久的新一轮联赛即将拉开战幕,他兴冲冲与球迷们一样提前到了球场。他有点紧张,因为观众席上有他至亲的亲人,怕自己出差错,令他们大失失望。因此这场比赛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之前,他多次恳求洪教练,让他上场,洪教练都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为了能保证出场,扈臣首先找到了洪教练,打听首发人员,洪教练沉默不语,对他置之不理。旁边的寺尉看出了忧愁的扈臣有苦衷,于是来帮他打听。没想到洪教练一开口就给他们“泼冷水”,洪教练一脸严肃地说:“你与扈臣都得坐冷板凳,对手是升班马,经验肤浅,我准备派用上赛季的老队员,老队员经验丰富。”扈臣一听到洪教练的话语,心就凉了一大截,慢悠悠地走开。
溪澍队的对手是升班马羟蒸队,羟蒸队势头猛进,近几场的战绩蒸蒸日上,队员大都是年轻气盛。坐在替补席上的扈臣坐立不安,一直盼望着旁边的洪教练能把他换上场。焦头烂额的扈臣时不时透过身后的厚玻璃,望站在观众席上的父母。扈劳、柳碹肩并肩靠拢着,踮起脚,伸起长长得脖子,双眼鼓得大大,望着眼下的球场。赛场上双方争得难分高下,洪教练迟迟没替换队员,时间如流水般一分一秒的过去,扈臣急得双脚颤抖。他深知台上的父母亲肯定急慌了,肯定对教练埋怨在心,他终于坐不住了,双脚直立,朝着发愣的洪教练吼叫:“洪指导,照这样下去,球队难打开局面,让我上场吧,我有把握为球队赢这场球。”洪教练听他那嘶哑的声音,冷笑着,用蔑视的眼光看着他说:“你又不是明星,一下场就能使局面发生改变,扭转乾坤,如果你再不听使唤,那我岂不弄巧成拙。”正当两人交谈时,羟蒸队利用全场任意球,投球破门,打破场面僵局。洪教练脸色煞白,面朝着场内大喊大叫的。扈臣坐如针毡,离终场哨声越来越近了。他再次向洪教练恳求,准备利用最后时间突袭对方,让观众台上的亲人惊喜一场,让亲人拍他在绿茵场上驰骋的精彩画面。扈臣不想再让父母亲白来一趟,再让他们空欢喜一场。然而洪教练态度坚硬,对扈臣的话无动于衷。
扈臣的心像在受煎熬一样,他从替补席上跑到了观众席上。扈臣的父母亲神情黯然失色,失望地坐在蓝色的塑料椅上。柳碹面容憔悴,无精打采地目视着球场,扈劳怨天尤人,手拿着一大瓶矿泉水断断续续地往口里灌。扈臣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他们身旁一开口便说道:“爸、妈,对不起,这场球赛又让你们彻底失望了,我又没被允许上场。”扈劳见儿子无奈的表情气愤的站立了身,手指着场上跑动的运动员说:“球场上那么多运动员能上场,你就不能上场,你到底哪里输人家?你让你妈空欢喜一场,你妈得知今天要亲眼看你在球场踢球,高兴得连早餐都没有吃。”扈臣深感歉意,侧转头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母亲。忧郁的柳碹苦笑道:“赛前我们还欢天喜地,提前半小时入场,没想到你仍旧没披挂上阵,早知如此,我们干脆就延迟半小时入场。”扈臣一直抚慰着他们创伤得心灵。“扈臣、扈臣、扈臣……”站在另一边观众台上的几十个球迷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手敲着后脑勺的洪教练眼朝着他们冷笑。扈劳看那些穿着时髦,头发长短不齐,发色两样的年青人,喊叫着儿子的名字,身感震惊:儿子扈臣仅是一个无名小卒,一个打不上主力的球员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扈臣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球迷们竟然会如痴如狂地呼唤他的名字。扈劳突发奇想,借题发挥,怒斥儿子与社会不良青年有勾搭,不留颜面地批评扈臣:“‘近墨者黑’,你千万不要与那些不三不四的青年混在一起。”
“我与他们完全是两样人,他们是球迷,我是球员,球员与球迷是不会那么随随便便杂混在一起的。”
“那他们为什么无缘无故呼唤你的名字?你又不是球队的明星,又没有在场上踢球,不是凭关系,他们不会知道你的名字的。好小子正道不走,往邪道走。”
“爸,你误会了,那帮人是一个叫黄烽的人率领的,完全是他炒作的,那个人以前我碰过。我去叫他闭住嘴就是了。”扈臣忙着解释,然后义愤填膺地跑到黄烽旁、黄烽脸色胀红,手拿彩旗不停地在空中挥舞着。扈臣当场命令黄烽停止叫喊,黄烽见愤怒的扈臣大吃一惊,正要开口时,被扈臣一连串的劝说语封堵住了。见扈臣恼火的样子,黄烽不得不答应他提出的要求,从此不再乱喊乱叫他的名字。没多久,场上“扈臣”的喊叫声销声匿迹。扈劳以当场的叫喊声为证,对跑回的儿子嘲讽道:“还说没什么关系,你一去劝说,那种苦笑不得的喊叫声就没了。人要做得光明磊落,你千万不要误入歧途,混出个小流氓来。”扈臣觉得父亲对他的误会越来越深,赶紧为他们澄清:“人家各有其职,各有其所,都是品德端正的人,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游手好闲的人。他们都是球队的铁杆球迷,几乎每场都来为球队呐喊助威。”扈劳半信半疑,这时主裁判的终场哨声响起,最后溪澍队令人遗憾的以0比1小负给升班马羟蒸队。
洪教练脸色死气沉沉的,埋怨上场的球员,精力不集中,老开小猜,老犯低级错误。扈劳趁热打铁,说了一大堆贬低球队的话语,正要大刀阔斧,接着说时,不远处传来了“扈臣小子,给我回队集合”的怒叫声。只见绿茵场上的洪教练大发雷霆地叫着跑到观众台上的扈臣。扈劳看到洪教练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觉得他挺不可理喻的,劝儿子要多展示一下高超的球技,以便博得洪教练的赏识,在球队里占有一席之地。柳碹见儿子老是出不了场,挺担忧的,叮嘱了几句,叫儿子守规守纪,遵从教练员的吩咐,脚踏实地向别人学技,不要与社会不良青年交往。扈臣还没听完话语,就回头跑。他边跑边侧转头睨视着有点灰心失望的父母,望着他们肩并肩,一左一右的婆娑身影,他有点感动。
球队出其不意,意外输给升班马,对洪教练来说是一种耻辱。他对所有的球员破口大骂,并命令球员当场训练,直到夕阳落入西山。
扈臣与打败仗的球员一样,心情低落,沉默不语,用脚接住教练抛来的足球,与往常一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一个角落训练。因为扈臣老是被洪教练冷落,老是被洪教练排除在演练阵容内。这时洪教练看不顺眼,狠狠怒骂了他一顿:“球队是靠整体实力取胜的,而不是单靠你一个人。你一个人能耍出什么花样,能训练出什么成绩来。你一个人能打天下吗?一个球技再好的球员,如果没有很好的融入到球队当中,没有与队友形成默契的配合,也是很难有所作为的。”洪教练把手中的矿泉水瓶掷到了跑道边,再次咧开嘴:“别在那装作呆头呆脑的样子,赶快与队友聚在一块练。”恭敬不如从命的扈臣就这样与队友混在了一起。欣喜的扈臣,心情激动直接训练起了远射球。他用脚弓把从远处滚来的皮球挡住,然后轻轻用脚指头拨开,没经过三思,凭经验、灵感,大脚往门框的方向踢出。球强劲有力的飞出,其轨迹与地面几乎成了45度,在千钧一发之时,洪教练冒然出现在了球门前,皮球正火速地朝他的后脑勺飞去。在这紧要关头,姿猗冒然出现,她抛开手中的工作行李,奋不顾身的一跃,头使劲一甩,把冲劲十足的皮球顶偏了方向。由于姿猗脚往地蹬的力气过大,从空中下来,来不及准备,撞到了洪教练的后背。扈臣抱头紧张得目瞪口呆。洪教练一转头,只见摔倒在地上的姿猗用双手拍打身上的微尘,他猜测她是被飞来的足球砸倒,抬头瞪着站在不远处的扈臣。洪教练锐利的眼光令扈臣心里发毛,幸亏姿猗及时出手相助,帮洪教练解患,要是球砸到了洪教练的头上,他肯定又要受人家的气。球队刚吃败仗,洪教练火气正大,心情特闷,不是那么好惹的。扈臣总算逃过了一劫,心中油然地产生感谢之情,他对姿猗的勇敢表现大为敬佩。
夜幕降临,球场上的运动员与教练员渐渐散去。跑得浑身都是汗的扈臣,紧随队友其后。正当他披起外套时,无意间发现坐在教练席上的姿猗,她全神贯注地写草稿,两眼紧盯着摊开在腿上的笔记本。扈臣想起她动作敏捷奋勇投球的那一幕,难免会想起她顶球的头部。因为要把一个急速的球投偏方向是要费很大的功夫,头皮不够硬的人,难免会受伤。何况姿猗是一个女子,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运动细胞的新闻工作者。扈臣想到这,就猜疑她的头部红肿了起来,肯定是痛在心上。扈臣感觉自己欠了她一份情似的,没有勇气再继续走,手擦摩掌之后,吭了个声,靠近她,然后用双脚在草坪上反复的踩动,以便引起她的注意。姿猗发觉身旁有动静时,赶紧把笔记本盖上,用警惕的眼神瞧看,扈臣耸了耸肩膀,彬彬有礼的问:“你就是那个侦探记者姿猗。”姿猗装作若无其人的样子,干脆的说道:“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扈臣感激的说道:“刚才,真是非常感谢你,为洪教练解危。那是我的马虎大意,多亏你的奋勇一投,否则我准会被洪教练骂得狗血喷头的。”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因为我一直在你们旁边看,准备写篇相关的报道,见危机当然要相助了。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
“如果我是你,也许会被那个高速球吓着,退得远远的,因为我跳顶那个球,相当于是鸡蛋碰石头,可能我会头破血流。毕竟我是个文化之人,而不是身强体魄的运动员。”
扈臣觉得自己说得有理有据的,因为那个高速球冲劲大,别说是一般人,就算是普通的足球运动员与不敢轻易地用头去顶。扈臣看她额头上红通通的一片,觉得她确实是被球砸伤了,于是问候道:“你没什么大碍吧,用头投球,对普通人来说不是小菜一碟,不是每个人都敢做的,你的头额都受伤了。”姿猗用手摸了摸额头,揉了揉几下,发笑:“这不是受伤,是头皮与球摩擦发红的,鸡毛蒜皮小事。你以为我自不量力,舍身相救吗?没这回事,没本领我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也许是一种侥幸吧,才让你没碰伤,你够幸运的。”
“这不是幸运的问题,而是本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足球之报》的记者吗?”
“自力其生,养家糊口,人长大了就该做这些事。就像我不能老靠家人,出来踢球,为自己的未来着想。”
“就这么简单,那我为什么不去当其它报刊的记者,偏要当《足球之报》的记者?”
扈臣觉得姿猗废话连篇,没一本正经地思考她的问题,应付了事的说:“该不会你也是足球迷,看你这种拿笔的人应不会是冲着钱而特意当《足球之报》的记者。”姿猗站立身,脚尖立在草坪上转动了几圈,扭转了脖子:“老实告诉你,我不仅是足球迷,而且以前也当过校队的女足运动员,我的投球功夫是在那时学的,不仅如此,我还会垫球、射门呢?”
“真的吗?”
“不信,你球拿给我,我踢给你看。”
“这就不用了,天就要黑了。从刚才你投球的那一个动作,就可以看出你确实有几下功夫,不简单啊!”
“不用夸奖我,本来我也是一名相当出色的足球运动员,就是家人反对,说我这个弱不禁风的人去当运动员,那是自送虎口,于是我就改行,做个侦探型的记者。”
“原来如此。”扈臣惊叹道。看姿猗安然无恙,脸色润红,健康活泼的样子,扈臣没再听她多解释,没再停留,拔腿就走。天色已黑,姿猗手拿工作文件往大门方向走。
接连几场都没被洪教练派上场,使扈臣力不从心。明有一身本领,却没用处之地,令扈臣极其郁闷。扈臣反省自己,他掩目而思,绞尽脑汁地想自己的不足之处。他想起昨日姿猗的那一个投球,令人赞叹,发觉自己在投高球方面低人一筹,一些高球其实可以直接用头投入网的,而自己没那么干脆,多此一举,先把球控制在自己的脚下,然后再射门。这有点拖泥带水,浪费时间,往往会错失一些射门良机。扈臣猜疑洪教练是嫌他投球技术薄弱,才没派他出场。他觉得自己的推测合情合理。于是拿起草坪上的球,跑去二队找以前的队友。
孜武、狄星见扈臣跑来找他们惊喜不已,一见到扈臣他们就争先恐后地问东问西的,提问最多的是扈臣为什么接连好几场都没披挂上阵。作为二队主力的扈臣深感惭愧,在二队扈臣被队友们称为“进球大臣”,是公认的足球高手。如今虽是进了一队,但一直是做冷板凳的份,辜负他们的期望,为二线队丢脸。扈臣没详细回答他们,而是以自己实力有缺陷为由搪塞他们。
当扈臣说自己特意来二队是为了提高投球技术时,场上一片哗然,大伙都不敢相信。孜武、狄星以为扈臣在开玩笑,戏弄他们。孜武把滚来的球踢飞冷笑道:“哪有这种道理?一线队球员来二线队练球,你们一线队的训练场比我们二线队大一倍,难道洪教练翻脸不认人?贬低你,把你踢出他的球队。”“不可能是那样,扈臣的球技在我们众人之上,能成为一线队球员,那是当之无愧的。如果洪教练嫌他没资格当他的球员,那一线队所有的球员肯定没有一个有资格当他的球员。”狄星边垫球边补充道。扈臣跟随着狄星把球垫起来解释:“一线队大多数球员被洪教练叫到了一起演练新战术,没人抛球给我顶,我一个人很难训练。”扈臣以前练球经常独来独往,没搭档所以忽视了训练“铁头”功夫,虽然在二线队有训练过,但巍教练只是粗略的概括一下,教了一些最基本、最精炼的动作而已。
孜武打抱不平,说洪教练老花眼,不识货,一颗璀璨的明珠看成一颗普通的玻璃珠。狄星觉得扈臣受委屈,受冷落,心中挺为他喊冤。一个实力不俗的球员,竟然被洪教练排除在演练阵容内。扈臣没火山加油,说洪教练的不是,他总以自己毕竟是一名新球员为由来安慰自己。扈臣在他们两人的抱怨声中投他们掷高的球。孜武、狄星想起球队开赛以来一场未胜,就异常恼火,向扈臣安慰道:“你别担心,‘真金是不怕火炼的’,待会儿我们就去找洪教练说理去,为你讨回公道,免得他看人大小眼。”扈臣看他们有点莽撞冲动,赶紧劝言:“球队刚输球,洪教练火气正旺盛,你们去了难免会成为他发泄的对象。”这时巍教练正好走过,看到眼神充满忧愁的扈臣,赶紧停下来打招呼:“很久没看到你,你好像受到挫折,在一线队混得不是很顺利,接连好几场都没看到你上场,这是这么回事?”
“大概是新球员的缘故吧!还没得到教练的认可。”
“不会吧,你头两场踢得有声有色,为球队逼平对手立下汗马功劳,肯定是洪教练不会抬举你,”巍教练满脑怀疑,感觉洪教练用材不当,误会了扈臣,他挺直了腰接着说,“我去向洪教练说说看,让你尽快上场。”
扈臣正要劝说巍教练时,巍教练不胫而走,匆匆远离了球场。狄星与孜武紧跟了过去,说人多力量大,更多人去才能让洪教练对扈臣刮目相看。巍教练嫌他们自找麻烦,冲着他们喊道:“洪教练是最讨厌二队球员跑到他那里干扰,你们去了纯粹是不给我面子。”两人一听到这心就凉了一大截,立即打消了去的念头。
洪教练孤身一人,坐在刚浇湿过的草坪上,弯着躯干,埋着头,手握着一支刚削好的铅笔,对着排兵布阵图指指画画的。巍教练大步走到了他身旁,连续叫喊了几下,洪教练才从深思当中回到了现实,刚一转头,巍教练便脱口而出:“洪教练,我是冲着扈臣那小子而来的。扈臣以前在我们二队表现神勇,是队中的头号射手。不知为何你近几轮联赛比赛却把他隐藏了起来,头两场比赛他不是表现得非常出色吗?”洪教练听到扈臣脸色就变了,本来还嘻皮笑脸的,一瞬间荡然无存。洪教练不耐烦的回答:“那小子确实有那么几下功夫,就是非常刁难我,敢违抗我的命令,扰乱我的战术安排。”洪教练越说越气愤,巍教练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认为洪教练脑袋错综复杂,混淆是非,决定帮扈臣说好话。洪教练看出了巍教练的来意,认为巍教练被人使托,早已准备了一连串的好话,来帮扈臣打“广告”的。巍教练一开口,他就立即插断他的话:“别为那小子说好话,他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他是天才的话,为什么头两场比赛不帮球队击败对手?”洪教练声情并茂,口气充满火药味。巍教练吓退了一步,不温不火的解释:“两支球队都是刚从甲级联赛降下来,能逼平对手就已经不错了。如果没有扈臣的几次解围,化险为夷,恐怕咱们球队逼平它们都成了问题。”
“又是扈臣,球队是靠他一个人踢的吗?”洪教练很不情愿的怒吼了一句,然后迅速转身摊开他手中的资料,继续看。巍教练看洪教练满腔怒火的样子,没再惹恼他,失望而归。
巍教练走后,洪教练回坐到原来的草坪上,继续琢磨球队下轮的出场阵容。西方的上空片片彩霞绯红绯红的,头发直立冲天的邱总兴冲冲的走来,洪教练无动于衷,因为邱总这赛季以来,从未干涉过他指导球队的事,邱总不会无缘无故,放着公司要务不做来找他,也许他是出来散步呼吸一些新鲜空气,缓解一下压力。
没想到邱总一开口就把洪教练叫了过去,听邱总强硬的口气,洪教练觉得事情不妙,心绷得紧紧的,做好被批评的心理准备。毕竟球队还未取得一场胜利,战绩不佳,与开赛之前预测的大相径庭。洪教练忧愁苦脸的,踏出没几步就用低调的口气开口:“球队肯定辜负邱总的期望,球队现在的状态低迷,但我相信这仅仅是暂时的,我将想尽办法扭转局面。”邱总看洪教练满腹信心的样子,会心一笑:“有你这么一说,我还得杞人忧天吗?我今天不是为这事而来的。”洪教练突发奇想,他似乎知道了头绪了:“你是冲着侣闽而来的吧,他实力平平,由于球队战绩不理想,接下来他将一直做冷板凳。邱总头左右摇摆:“我不会再管他了,让他经受风吹雨打,将对他更有利。我来是为你推荐另一个人,是ECBA公司一位女领导特意叫我捎话给你的,人家百忙之中,还为我们球队献言献策,确实是难得。”
“ECBA是一家大名鼎鼎的公司,公司领导能关注我们这支名不出众的乙级球队,对我们来说是件荣幸的事。邱总,人家推荐的是何方人物?”
“就是以前在二队‘抢尽’风头的扈臣。”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人家对他是百般的赞赏,说他用脚能与篮球高手进行投篮比赛,还说我们球队不派他上场将是一大损失,最后人家反复地建议我们要给扈臣更多的机会,说他将是球队的一大主力。”
“那小子确实够狡猾的,挺会为自己打广告的。”洪教练喃喃自语。邱总吃惊一问:“你刚才在说什么,什么打不打广告的。”洪教练大声笑着说:“没什么,扈臣这位运动员,我将考虑考虑。”“是良才的绝不要埋没。”邱总说完之后匆忙离开了。洪教练又开始起疑心,老觉得扈臣身份可疑,后有靠山。
洪教练头昏脑胀的,一回到住所一如既往地打开了电脑,上网了解其它球队的备战状况,并作了笔记。然后津津有味地品尝早已泡好的茶,随手翻开了报纸,浏览了一下。突然他大惊失色,在一篇分析溪澍队战败对手原因的报道中,作者一针见血地说洪教练过于保守,轻视年轻队员,没让扈臣、寺尉等人上场,为球队注入新的活力。记者在最后段落,用了不少笔墨着力介绍了扈臣的高超技术。洪教练一眼就看出了该记者是埋怨他没派扈臣上场才特意写了此篇评论。洪教练一气之下,把报纸搂成一团丢进纸篓里,满肚子里充满怨语。连记者都为他说好话,洪教练怎能不怀疑扈臣的来历呢?他找到了吴教练,从他那里索取扈臣的个人资料,还没走到家,洪教练就已经详细看完多遍了,已经能默背他的资料了。资料上写扈臣来自一个叫濮溪村的村庄,通过自学、自练成了一名足球运动员,然后再通过自荐入了溪澍足球队。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它的内容了。如果按材料上所介绍,扈臣只是一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运动员,无任何背景,也无任何靠山的人。洪教练并非心服口服,他一想起巍教练、邱总、新闻记者……为他说好话,拥护他时,脑里翻江倒海般的混乱,他觉得这里肯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怀疑扈臣戴着一副“假面具”。
洪教练决定问个水落石出,门忘了锁就奔向了绿茵场。球场寂静,惟独扈臣一人仰躺在绿草上,扈臣把皮球放在额头上,双目紧闭着哼哼唱唱的。洪教练响亮的步伐声一传来,扈臣惊喜,很快地站了起来,用满脸微笑来迎候。洪教练则冷冷冰冰的,直切主题:“今天来找你,是想问你的底细,了解你的一切,废话少说,讲实话。”扈臣把球抛高,然后跃身用头投到了球门框下,坦言道:“你想问什么尽管直说,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绝不会说慌。”
“说话要算数,请你介绍一下你的出生地、家庭背景、亲戚朋友,以及你为人的方方面面,千万别掩盖是非,要诚实。”
“这还要说,好吧!我来自农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的濮溪村,虽然它与华西村相差十万八千里,但那里有青山、溪水、古庙、果园等等,景色迷人。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儿子,家庭背景没什么好说的。”
“停一下,什么家庭背景没什么好说的,农村也有富翁,平民也有圣人,老实交待。”洪教练打断扈臣的话,不想让扈臣草草地说了几句就匆匆地掩盖掉疑问点。扈臣觉得洪教练哆哆嗦嗦的,看洪教练对此问题如此追究,他也不好意思拒绝,补充道:“我的祖祖辈辈都是一穷二白的,拿锄头的人能有多大作为?就连我爸也是靠地谋生,没什么家业,家庭背景暗淡无光。”
“那你的亲戚朋友呢?”
“都是平凡老百姓,工作的工作,做生意的做生意,没有出类拔萃的人物,我是后无靠山的,都得靠自己。”
“真的吗?”洪教练半信半疑,撇了撇嘴,把心中一大堆的疑问话全抛出来讲,“如果你没有结交社会朋友,ECBA公司的领导、报刊记者会为你说好话吗?你肯定与他们有关系的,否则他们不会无收任何报酬就打你广告。”
“ECBA公司领导,报刊记者……”扈臣掩目嘀咕着,想着想着,顿时茅塞顿开,“有与他们碰过面,说过话,但并不是友谊深厚的朋友,也不是普通的朋友。”
“那他们为什么暗中相助你?”
“我也不知道,我连他们的地址、电话都不知道,估计他们悠哉游哉的,没事找事做。”
“是这样吗?好了,我就问到这里,没你的事了。”洪教练用疑惑的眼光瞅了他一下。扈臣余兴未尽,想与洪教练弄个一清二楚,可一抬头洪教练早已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了。
问了几个问题,洪教练心里总算有了个底,但他没有服服帖帖地信扈臣的话,他想到了女翻译颔磷曾经说过的一番话。在联赛第三轮开赛之前,观众席上的球迷暴动,齐声呐喊“扈臣”的口号,洪教练对此冷嘲热讽,说球迷是吃错了药,才死心踏地喊连出场机会都十分渺茫的扈臣。这时站在旁边的颔磷趁热打铁嘲笑黄烽那伙球迷鱼目混珠,指责扈臣不安分守纪,骄傲自大,看人大小眼,以为自己是明星级的人物就洋洋得意,就可以不尊重别人。当时洪教练听得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平常都不爱管球队的女翻译会把连自己都不熟悉的扈臣贬低得如此厉害。颔磷是少有的人才,毕业于国内名牌大学,在国外知名学府深造了几年,她不会无凭无据,不分好坏,乱污辱别人。洪教练一想到这,对扈臣亲口所说的话另有看法,怀疑他所说的话带有虚假性。
洪教练认为扈臣是不可小看的人物,是盖有一层神秘面纱的人物,他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亲自揭开这层神秘面纱。他以生病为由,向球队领导请假,并叫巍教练临时代替他的位置,决定单枪匹马到扈臣亲口所说的故乡濮溪村走访,验证一下他说的话是否属实。
洪教练一身平民打扮,天刚破晓,他头一个踏出了俱乐部的大门。他匆匆忙忙,一路打听,转了多趟车,坐了多辆公交车,费尽周折才坐上了一辆通向濮溪村的公交车。洪教练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挤上了车内,然后又经过苦苦劝说,才如意地站到了车窗旁,这样以便他观看路边的牌子。正当他看得走神时,旁边戴眼镜的中年女士聊起了家常,说起了家乡濮溪村的历史。洪教练一听到熟悉的“濮溪”二字,惊醒了过来,洗耳恭听。经过常理推断,洪教练认定穿工作服的中年女士是濮溪人,并猜她也许对扈臣略有所知。洪教练灌了一口矿泉水润喉,转偏了头,问起了她是否认识扈臣。中年女士停顿了一会儿,经过短暂思考,向急于等待回复的洪教练说了不认识。洪教练窃喜,她的回话正符合了洪教练的推断,洪教练看中年女士不张扬,穿着朴素,带着一副普通的眼镜,不像是说谎的人,心中油然自喜,觉得扈臣的个人资料张冠李戴,混有虚假成分。洪教练心中一片得意,认为“纸是包不住火”的,扈臣的真实身份将不再是扑朔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