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兰州历史文化(十):民俗民風
2775700000020

第20章 水陆交通走四方(3)

这都是些技术活,其中最难的是“牢车”。所谓“牢车”,就是农田灌饱浇透或雨后,不需要水时,要用粗麻绳将水车拴牢,使它停止转动。“大车头子”先将近两寸粗的麻绳一头拴在岸边的拴绳木桩上,另一头打成环形,瞅准时机,算好提前量,将绳子从转动的水车辐条间抛过去,然后迅速跑过水车巷的木板桥,抓住绳头,套在拴绳木桩上,就能刹住水车,不再转动。白天、晴天还好“牢车”,雨天、夜里就要显神手了,万一操作不当,就会摔伤人。

安宁堡朱有礼(1896—1950年)是一个技艺高超的“水车头子”。某年正值谷物换茬时际,需水若救命,由于小巷水车选址不妥,不能聚集水流,水量不大,水车不能挽水。急得上火的乡亲恳请朱有礼将水车移往原址,移动直径数丈的水车谈何容易,一般都要将各个部件拆卸下来,运到迁移处,重新组装。这不仅费时费钱费力,而且要耽误农时,造成减产。朱有礼将水车仔细打量后,决定整体搬迁,估算水车重量,用杠杆将水车囫囵撬出,自己站在车中间,指挥32名体壮身强的小伙子,“哼唷!哼唷!”步调一致,劲往一处使,将整座水车抬到原址,安装在水车巷内,轮转水挽,灌透农田,保障了换茬作业。从此,人们称赞朱有礼为“龙王爷”。

灌水次序的前后和时间的长短,根据用水农民贡献的多少而决定。贡献指建造和维修水车时出钱的多寡,清淤修坝的出工数的多少。计时一般按燃了几炷香来计算,为了使香的燃烧速度恒定,要装在香匣里避风。某户规定的香烧完了,地未灌完,则由下一户灌溉。

这一切由“大车头子”掌管。

每年开春后,由“大车头子”收钱,算工,组织农民清除水车巷道里的淤泥。黄河含泥沙多,经过一年的过水,水车巷里淤积了很厚一层泥沙,很硬,铁锨铲不动,就用人拉耧铧犁松后,装入背斗,倾倒在水坝上,既利于过水,又巩固了水坝。还请木匠维修水车,坏的木构件换了,破的补了,以确保水车正常运转。维修完毕后,到二月二龙抬头那天,黄河已解冻,要宰猪会餐,举行开车礼式。“大车头子”祭供猪头,焚香化表祷告水神,保佑水量丰沛、水车安全,并公布收支情况,张榜公示。之后将猪肉切为若干条,每户分一条,称之为“抓份儿”,然后再吃烩菜馍馍。

水挂子

在农田、菜园的水井旁,常能见到戴眼罩的黄牛、驴、骡,在农民的驱赶下,不断转圈,汩汩的清澈井水不断提出,淌入地里,这就是水挂子提灌的场景。它由两个木轮组成:井口上方水平置一个木轮,直径六尺许,上面安装牲口的挽具。此木轮边缘安装一个垂直木轮,直径三尺多,两个木轮齿轮相啮。垂直木轮上装置空心圆柱体木轮,其上装有二十个木斗,形成环形链条状。牲口挽车转圈,带动装置,将水提出井面,倒入承水木槽,再顺渠道流入农田。

水挂子的提水高度为一丈五左右。有的地方地下水位低,就要上下设置两个水挂子,逐级提水。昔日,七里河柳家营、王家堡一带多用两重水挂子提灌农田。安宁区水挂庄,就因曾用水挂子灌田而得名。

打冰雹

兰州多冰雹,每年三月至九月为降雹时段,城关地区平均每年一两天,最多四天,多在五月至八月发生。这时正值收获小麦、秋田茁壮生长、瓜果蔬菜成熟期,一场狂风暴雨夹杂冰雹,将会造成毁灭性的灾害,即便是小的雹灾也会减产减收。清道光诗人叶礼《竹枝词》写兰州雹灾有云:“到处田疇一季收,春犁策马复鞭牛,忽惊冰雹从天降,万粒珍珠遍地流。”“珍珠”虽然晶莹好看,但对农业的伤害是深重的。兰州市区的冰雹发源地有二:一是发源于天祝雷公山、乌稍岭,经永登红子沟、树屏、皋兰县中心,到安宁区、七里河区,再往榆中县南,与马衔山雹云会合;二是发源于天祝毛毛山,经永登坪城、秦川、皋兰县西岔,到城关区,再往东南榆中县和平、城关。

面对冰雹的侵袭,兰州人采取软硬两手去应对。软的一手是:一是在五泉山清虚府建雹神祠,二是在冰雹所经路线的高山上,设坛插旗,每年致祭祷告,请雹神爷手下留情。但是,雹神爷并不领情,冰雹照旧下个不停。于是,逼迫采取硬的一手,就是开炮打散雹云,虎口抢粮。至迟到清嘉庆、道光时,已开始用铳炮驱雹防灾,相沿为俗。最早向冰雹挑战的是那彦成,字韶九,满洲正白旗人,排行为三,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出将入相,屡任封疆大吏,勋名满天下。嘉道间三任陕甘总督,岁大旱,缓征田赋,拨帑银赈灾,以工代赈,修补兰州城池,清理放赈积弊,在督署节园建碑洞,颇有政声。所书“万里金汤”巨匾,悬于南大城门,为兰州增色多多。就是这样一位儒雅总督,盛夏时节,曾命所部督标兵勇,扛红衣鸟枪,登九州台、墩墩洼等兰州黄河以北高山,这些高山均位于冰雹移动路线上,轰散乌云,往往能化解雹灾。兰州人感念不已,流传民谣:“那三爷,提上鸟枪了(兰州话读lao)吓(兰州话读ha)天爷!”所谓“红衣鸟枪”,为清军的红衣大炮和火铳、火枪之类武器。红衣是“红夷”的别称,明清称荷兰人为“红夷”,火炮火枪原为荷兰人传入,故由此得名。火炮有铜铸的威远将军炮、神威大将军等,铁铸的冲天、子母炮等。火铳、火枪也为铜铸、铁铸。无论枪炮,均铸有制造年代、官衔及编号。

当时,每年立夏这天,要举行祭炮仪式。用大红绸缎披在炮筒上,再挂黄表,由官绅朗读祭文,拈香叩拜。祭毕,斩白公鸡,取其血,涂在炮筒内壁上,再填充火药沙石、泥丸。炮手祷告之后,点燃导火线,朝天开炮,谓之“试炮”。深秋举行“歇炮”仪式。两次仪式均摆酒席,由官绅犒劳炮手。每当盛夏晴朗闷热之时,往往有黑鸦鸦、乌沉沉的云阵挟着闷雷自北而来,必定携有冰雹将造成危害,这时各山顶炮轰铳鸣,击散云阵,可免雹灾。清道光时,叶礼所写《竹枝词》有云:“边地阴寒忽放晴,满天云气动雷声。黑霜白雨严攻处,高处喧呼大炮轰。”正是开炮防雹场景的写照。

此后,炮打冰雹渐次传到兰州城区周边地区。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夏秋时节,金县(今榆中县)营把总卜元魁用鸡血涂染炮弹,每遇狂风黑云压境之际,常率兵登城,开炮轰击,驱散雹云,保障庄稼成熟。卜离任之时,县人敬献“恩深捍御”匾额,以歌颂他的政绩。

民国时,农民亦用软硬两手对付雹灾,祭雹神,插旗设坛,亦多用土炮击雹云。新中国成立后,破除迷信,组织民兵,在雹云路线经过的高山上,布置特制钢管炮防雹,效果较好。20世纪70年代以后,配备消雹高射炮,以及兰州空军司令部支援的65式双管高射炮防雹,效果很好。80年代以来,在榆中县马坡、上庄、银山三乡以及七里河区南部山区设置防雹点,布置高射炮,备足炮弹,并架设电话线,后来配备对讲机,与防雹办公室、气象部门联系,由防雹办统一指挥。防雹人员都经过训练,能够安全熟练地开炮。防雹办根据气象部门的预报,命令防雹点密切观注云层变化,一看到乌云翻滚,雷声隆隆,便及时开炮,击散云层,将冰雹驱散在形成中,使这一带的雹灾减少了95%以上,确保了农作物的收获。

天把式

兰州黄河两岸分布着一片片的果园,种植冬果梨、软儿梨、长把梨、酥蜜梨、窝梨子、吊蛋子、马奶头等梨树,其果实兰州人称之为“绿货”,还有称之为“红货”的苹果类,诸如绵苹果、红檎、紫檎、花檎、沙果、秋子等。相对于种植五谷杂粮、蔬菜、瓜类的“低田”,称果园为“高田”。经营“高田”的果农常登云梯,空中作业,故称为“天把式”。这是明清以来形成的一个行当,人们称“天把式”为“护果之神”,他们与“瓜把式”一道,造就了“瓜果城”的风采。

“天把式”膂力过人,举得起云梯、戗杆,身手矫健。举梯过水渠,先把云梯甩过去,再一个箭步跨过水渠扶定,甩、跨、扶一气呵成,干净利索,再举梯前行。有的“天把式”为了抄近路,则将云梯抛过矮墙,翻过墙,将云梯扶定,再举梯而行。“天把式”胆大心细,登上四五丈高的云梯,在无保险索的情况下,伸展双手作业,如在空中耍杂技,使人胆战心惊。他们选用笔直的上细下粗,中部约略碗口粗的松椽,制为云梯、戗杆。云梯用一根松椽,下端削为斧刃状,或镶嵌铁叉,以便插入地内,起固定作用。松椽从下到上,每隔一尺五寸左右凿个孔,镶入一根长约一尺的阶梯,俗称“梯牚子”,由硬实柔韧的木料制成。“梯牚子”的间隔,何以定在一尺五寸左右呢?这个尺寸可以卡紧膝盖,腾出双手作业。云梯的高低按“梯牚子”多少计算,高的二十多个,低的也有十几个。云梯布满“梯牚子”,很像浑身长爪的蜈蚣。戗杆由两根松椽组成,其顶端钻孔,用极柔韧的牛皮绳索套环连接起来,可自由摆成各种角度,其下端也削为斧刃状,或镶铁叉,成为一副戗杆,用来支撑云梯。

“天把式”使用云梯作业时,一手握住最末的“梯牚子”,另一手抓紧第三个“梯牚子”,一用力将其举起,步履稳健地沿田埂向果树走去,倘遇到水渠,则把云梯抛将过去,纵身跨越,麻利地扶住云梯,再举往果树旁,稍斜而立,他的帮手移动戗杆,用其绳索套环套住云梯上部的“梯牚子”,调成最佳角度,戗住云梯,下端插入地内,三足鼎立,形成支架,供“天把式”攀登作业。自春到秋,“天把式”除育苗、“接眼子”(嫁接)之外,主要干以下几种活儿:早春刮树皮,用镰刀形的“挠儿”,把粗糙的外皮刮去,消灭隐藏过冬的害虫。刮过树皮的果树,果肉细腻无渣。锯去干枯病枝,在茬口上涂蜡,防止蒸发、感染。暮春果花将凋谢时,嫩叶刚刚萌发,危害花、叶、幼果的害虫正在猖獗之时,“天把式”就要登上云梯,持长竹竿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遍敲树枝,掸落害虫和病虫害的弱果,既能消灭害虫,又能起到疏果增产的作用,这叫“掸花虫子”。幼果膨胀期,卷叶蛾就会吐丝卷住树叶,偷偷蚕食叶片。“天把式”又登云梯,粘高爬低,摘去病叶。这叫“摘包角(兰州话读ge)子”。此时,有些害虫将虫卵产在树干上,“天把式”则将白粘土和成泥,给树干穿上白泥袄,封闭害虫,使其无法出来,这称为“墁树”。临洮诗人黄国华有诗赞颂“天把式”上述活计:“犹升木末危不支,刮垢磨光尽树皮。酷似漆工施妙手,殷勤涂垩复涂脂。”犹,猴属,也叫犹猢,似猴而足短,好登悬岩高树,这里赞许“天把式”,有如猿猴般敏捷,登在树顶,颤巍巍,岌岌可危,可谓传神之笔。

“天把式”最重耍的技术活儿是“吊树”,或叫“吊枝”、“盘树”。由于梨树结果累累,容易压弯枝条,随着果实的渐次长大,往往会压折树枝。将其“吊枝”后,能够保护树枝,使果实安全成熟,并能预防风害,使之通风透光,达到丰产的目的。每年7月中旬至8月上旬,“天把式”大显身手,开始“吊枝”。先在主干上捆扎一根松椽,高出树冠丈许,称之为“吊杆”;再在松椽中部横绑一根杆子,固定在主枝上,称之为“天秤”。松椽顶端事先系有小指头粗的麻绳四批(一批两根)、八批,或更多批。“天把式”登上云梯,将麻绳分布树冠周围,遍系主枝。再将麻莲绳系在主枝上,将其下端结成“鸡爪子”扣子,把硕果密坠的果枝拴住。同时要针对不同的树姿或风向,采取相应的吊枝方式,以确保树枝不折。整个梨树吊枝后,颇像一架倒置的降落伞,又像一艘桅杆上挂满绳索的风帆,在绿色的海洋中破浪而行。传说,抗战中,日本间谍夜间潜入兰州,误将绷满绳索的梨树视为无线电天线,认为兰州的军事通讯发达,防守严密,无外乎日机轰炸兰州有来无回。黄国华有诗咏“吊枝”技术曰:“杆高百尺索如丝,牵引新条复旧枝。若网在纲归一统,树人树木有同期。”诗人用纲举目张形容“吊枝”技术,抓住其特征,颇有新意。

“天把式”的最后一样活计是采果。秋后果子成熟,黄绿相间,香味扑鼻,“天把式”到了大忙季节。他们登上颤悠悠的云梯,卡住膝盖,探出身子,轻舒猿臂,喜摘果子,装满小筐,用绳吊到地面,周而复始,摘尽果子。

“天把式”至今仍然活跃在兰州果园,除干以上几项工作外,还学会了果树修剪技术,还能用药物防治病虫害,这也叫与时俱进吧。

瓜把式

兰州干旱少雨,日照时间长,日温差大,极宜瓜类生长,至迟到明代就有种瓜的记载,清初发明砂田种植技术后,培育了良种,逐渐形成了闻名遐迩的瓜果城,这与瓜把式的辛劳与智慧密不可分。

所种的瓜大致有三类:即西瓜,甜瓜,籽瓜。甜瓜有薄皮甜瓜类的绿香瓜、金塔寺、金蛤蟆等,厚皮甜瓜类的麻醉瓜、铁蛋子、华莱士(白兰瓜)等。西瓜品种繁多,按皮色瓤口分,有白皮冰糖色瓤、花皮红瓤、黑皮黄瓤西瓜;按皮色分有花皮瓜、黑皮瓜、白皮瓜、花白相间瓜。花白瓜,瓜型大,其重量约三四十斤,瓜籽黑色,称为“黑将军”,以瓤沙、味甜、籽少者为上品。黑皮瓜,瓜籽是白的,称为“白娘子”,若栽培得法,其品质不在花白瓜之下。白皮瓜的瓤是乳白色的,沙而甜润,瓜籽呈血红色,故名“雪里红”。还有一种籽为“蛤蟆眼”的西瓜,瓜籽红褐色,其尖端两侧各有一个黑点,犹如蛤蟆瞪眼,故名。这种西瓜的外皮颜色不一,有黑的、白、也有花白相间的。其瓤有白、有黄、也有红,但都甜如蜜糖,甜到心头,口感极佳,堪称兰州西瓜的极品。兰州的旱砂大西瓜以西固陈官营的最好。

一片旱砂地中间必定有一个砂井子,这是掏砂铺地的遗留,瓜熟后则是抛扔西瓜皮的处所。瓜把式种瓜不叫种瓜,而叫点瓜。先把砂款款刮起,撒上一层豆饼或麻渣,用铁锨翻地,耙平,以两尺的行距拉绳子成行,以一尺的株距点播瓜籽,再款款把砂盖上。点播处插立一枚棒槌状石头为标记,以免踩坏瓜苗。一眼望去,纵横排列,十分整齐。出苗后每窝留一株健壮的小苗,其余全部拔除。扯秧后要顺秧蔓,压上片石,防被风刮乱。开花结瓜后,一般在第十片叶子处留一枚健壮的瓜,掐去其余的瓜及花。秧扯到三四尺时掐头,要用麻渣、豆饼追肥。瓜长大后,侧秧掐头,以保障瓜的养料。瓜把式烈日下戴着草帽,穿着“缠腰子”,蹲在地中掐秧,指头肿了,染成黑绿色了。还要转瓜,使着地部分也能得到光照,瓜才能长得圆,外皮色泽正,瓜瓤甜。瓜长大后要转瓜,即用三块片石垫在瓜下,使瓜稳定,特好的瓜,要用干瓜秧圈成圈垫起来,防风吹落滚伤。同时要不间断的拔草。

自瓜苗出土,瓜把式就要日夜守在瓜地里,不能回家,由其家属送饭,自熬罐罐茶饮用解乏。白天在地里劳作,晚上要住在人字形的窝棚里看瓜,常常烧一堆篙子,驱驱寒气,薰走蚊子。一直要忙碌到瓜熟,卖光,方能回家居住。瓜农的辛苦,换来的是瓜的甜蜜。

瓜快成熟时,瓜农要在瓜皮盖上红色印章,称为“叶子章”作为自己的商标,一般有方胜、干叶子、财神、天官赐福图案等。摘下来,一人只能抱得动一个,码在地边,下面三个,上面再码一个,一堆一堆,煞是好看。以备装在羊皮筏子上运往兰州白云观瓜果市。

瓜农自家吃完西瓜后,把瓜籽留下,各色分类。用针线缝成一串一串成“瓜排”,成双成对,像对子一样挂在墙上,作为装饰。其样式有三五个菱形串成一串的,菱形都是黑白红相间,煞是好看。有方的,同样是黑白红作图案,可用来苫茶具等。

瓜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