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兰州历史文化(十):民俗民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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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水陆交通走四方(4)

七八月瓜类一成熟,兰州城以西黄河上游西固、安宁、七里河一带的西瓜、甜瓜就出园了,兰州人称之为上河瓜,主要用羊皮筏子运输。先把羊毛绳网兜铺在筏子上,再装五百多斤的瓜,从瓜堆的上部中心将网兜收紧,捆结实,筏客子就划桨搏浪,顺流而下,泊在雷坛河口东侧至黄河铁桥西的河滩上,开始卸瓜。一人双手举瓜,朝上一撂,划一条抛物线,岸上的人轻巧地接住,配合默契,从不失手,不一会儿卸完筏子上的瓜。黄国华对此有生动描写:“羊皮木筏载西瓜,停泊河干月欲斜。舟子移瓜真妙绝,相将惟用指三叉。”岸上是瓜果市,堆满山积的瓜,瓜贩批回去零售。零售的西瓜,码放在店铺前,或街边,论个儿大小叫卖,其吆喝声颇为奇特:“大西瓜抱来吆——!”“旱砂瓜抱来吆——!”“沙瓤儿的大西瓜抱来吆——!”或径呼:“西瓜抱!”西固旱砂地产的大西瓜,每个重五六十斤,非壮汉双手抱不可。

买主左手举瓜,右手拍瓜或弹瓜,发出闷沉沉的“嘭、嘭、嘭”声的是熟瓜,清脆的“、、”声的肯定是生瓜。买主还不放心,瓜贩则用月牙刀在瓜上开个小三角形天窗,扎出楔形瓜牙,让买主看瓤色、尝甜不甜。倘为发白瓜瓤,或不甜,可换一个熟瓜。

还有切块叫卖的瓜贩。他们支一个案板,用月牙刀将大西瓜顺瓜纹切为八“破子”(瓣子),每“破子”再横切为七八块,称为“西瓜牙儿”。案板上一般摆切开的半个西瓜,以及另一半切成的许多“西瓜牙儿”;再横放一把月牙刀,长一尺三寸,宽约两寸,呈新月形。瓜贩戴十八旋的草帽,上身穿“缠腰子”(背心),下身着大裆裤,穿麻鞋。一手持“蝇刷子”(拂尘)驱赶苍蝇,一手摇蒲扇取凉,并放开嗓门吆喝:“门扇大的西瓜牙儿!五大(5分)一块,五大一块!”“赛冰糖的西瓜!五大一块,五大一块!”大人小孩总会买上几块,蹲在摊前,稀里呼噜大吃一通。卖“香瓜子”(薄皮甜瓜)和麻醉瓜,华莱士(白兰瓜)的瓜贩,多挑浅子沿街走巷叫卖。

他们在筐底铺一层翠绿的骆驼篷(芸香科耐旱多年生草本植物),筐梁上缠一圈细毛绳网兜,再将瓜高高码放,挑将起来,忽悠忽悠闪动,左右肩不时转换扁担,同时吆喝:“瓜吆!瓜吆!金塔寺的瓜吆!”“瓜吆!瓜吆!华莱士的瓜吆!”人们闻声,走出大门,挑形状周正的,闻闻瓜的脐部,用手指按一按,味香且发软的定是熟瓜。

菜贩子

早在清乾隆时,就有兰州菜贩子的记载,只不过被雅称为“卖菜佣”罢了。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兰州城南、西、东多为果园菜地,一般在果树下种植蔬菜。菜把式生产出应时蔬菜,用马莲扎成把子,放在地头,等候菜贩子卖去。菜贩子将所卖菜把子,就近在沟沿(水渠)里淘洗洁净,装在浅子里面,缠上网兜,鼓鼓的、沉沉的。装时,讲究蔬菜色彩的搭配,洁白如玉的水萝卜一律叶朝里,萝卜朝外,好像是一筐珍珠,上面再随意点缀几缕绿叶,煞是可爱,论把子卖。装莲花菜,必定把绿色的外皮剥尽,露出白色,再摆上几枚火红的灯笼辣椒,分外好看,这是论斤卖的。

清晨,菜贩子已从菜园批来新鲜蔬菜,忽悠忽悠闪着扁担,不时左右换肩,走街串巷,高声叫卖:“嫩闪闪的尕白菜买唻!”“刚上市的天鹅蛋(红色水萝卜)买唻!”主妇闻声来买,必定热情招呼,搞定价格后,拣亮活的秤,总把秤杆打的高高的,还要搭上几根葱,一小撮芫荽。如果秤低一点,主妇就会放出一句话:“小心把脚面砸下(兰州话读ha)!”菜贩子连忙移动秤砣细绳,再在秤盘里添上几根菜,热情地说:“秤旺得很!”主妇满意地付钱,拿菜进院。

上午早早把菜卖完,下午菜贩子就去茶园子喝茶,泡上一小壶香片,或在自乐班里吼一折秦腔,或杀几盘象棋,听一段说书,不时含茶壶嘴品咂,优哉游哉。次日一大早又精神饱满地去菜地批发时鲜蔬菜,又沿街叫卖,周而复始。1956年公私合营后,菜贩子都成蔬菜门市部的营业员了。

干果担子

兰州冬季,常有小贩挑着干果担子叫卖:“柿饼、大豆、酒枣儿!”干果有大板黑瓜籽、大豆、去核的风干枣儿、杏皮子、果皮子、果丹皮、柿饼,还有糖瓜子,即用麦芽糖加辅料制成的芝麻滚子糖、芝麻云片、黄豆棒子糖、一窝丝、焦糖子等。为了吸引顾客,小贩颇富匠意地布置浅子:先用蓝布蒙住半个筐,前面的筐梁上贴有微型对联,不外乎是“招财童子至,利市仙客来”之类的吉祥语。把一串串风干枣儿、一条条果丹皮挂在筐粱上,像串串缨络,煞是好看。

筐内用穰穰子隔成若干格,分类装满各色干果,红白黄黑分明,像是图案。如此布置引得娃娃们跟大人要上几大钱,男孩买些大豆、糖瓜子嚼,女孩爱买果丹皮、杏皮子吃。

卖软儿、吊蛋子的

“软儿”刚成熟,皮绿肉硬而酸,称“柴果子”。将其放置十天半月,经过后熟,称“发汗”,外皮变黄,发出酒香味,肉软甜中带酸,称“封包软儿”。一到冬天,变为黑褐色,冻为冰疙瘩,将它放入清水碗里,几个时辰,就会裹上一层冰壳,剥去冰壳,则是一枚绵软、甜酸、有酒味、冰凉的“软儿”,剥开一点皮,轻轻一吸,一股琼浆入口,凉在胃里,甜在心头,有败火、润肺、解煤气中毒的功效。

“吊蛋子”小若蚕豆,秋后采摘,褐黄,酸涩,不好吃。用细麻线系住果柄,数十枚成一咕嘟,像一串串葡萄,悬挂房檐下,经两个多月后熟,变黑变软,酸甜可口,可治热疾。

冬天,尤其在寒夜,小贩挑着浅子,内置一块块长条木果盘,码起金字塔形的冰冻“软儿”,筐梁上挂着一串串“吊蛋子”,提着个马灯,在深深巷陌里彳亍行走,声声吆喝叫卖,引起犬吠狺狺,使人觉得有几分凄凉。那时,人们生火炉、火盆、烧热炕取暖,煤气中毒是寻常的事,称之为“煤烟打下了”。严冬,天寒干燥,新鲜蔬菜极少,一不留神,不是感冒,就是饮食失调,口舌生疮。小病小灾罹身,就会买些“软儿”、“吊蛋子”,用来减缓病情。

有道是物以稀为贵,清代曾经有过一枚“软儿”卖到了三两银子的天价。某年五月,一户家境一般的人家,老娘年高病危,想吃个“软儿”。然而“软儿”一般只能藏到次年二三月,初夏的五月里,儿子们为了尽孝心,满城四关找,北园西园里找,水磨沟里找,把鞋都磨破了,哪里有“软儿”的影影子呢?最后,有个亲戚告诉,丁巳子有呢。儿子提着个瓦罐罐,急急燎燎赶去,只见丁巳子是个腰圆膀粗的五六十岁汉子,一问果然有,儿子喜叠叠的(很高兴的样子)。

丁巳子气喘吁吁地从窖里,端出来一个果盘,上面只剩三个大大的、软软的“软儿”,儿子连忙问:“几大?(多少钱一个?)”“三两银子!”“三两?能不能便宜些?”丁一言不发,抓起一个,凑到嘴边,簌的一声,就把果浆吸将下去,啪的一声,把果皮摔在了地下。儿子惊呆了,忙问:“这两个几大?”“三两!”儿子还在迟疑之时,丁又抓起一个,吸入嘴里。儿子忙用一只手遮住最后一个“软儿”,急说:“这个我买了,几大?”“三两!”边回答,边将手伸去。儿子脸都黄了!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急忙双手护住“软儿”,连声忙说:“三两就三两!我买了!”结果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一个“软儿”,满足了生命垂危老娘的一个愿望。这就是兰州流传甚广的“丁巳子卖‘软儿’”的典故。

卖百合的

植物分类学家孔宪武教授在他的名著《兰州植物通志》中写道:“蔬菜类如百合,在各地栽培者不少,但鳞茎皆形小且有苦味,惟兰州产者其鳞茎常重在400克以上,煮食、蒸食都很细甜,品质之佳,堪称世界第一。”早在明代,兰州南乡西果园一带就已种植百合,清代就有卖百合的。光绪时,名叫杨万贵的“杨百合”是百合的大批发商。其铺面在握桥东头路南,前店后院。店里摆满个头硕大、洁白如玉的百合。院内席棚下,一层一层码着百合,但个个根朝上,以免萌动发芽,消耗养分,外表覆盖一层厚厚的白土,以防受冻。过往商人、行旅、官员总爱买一些百合,带回家乡,馈赠亲友,杨获利甚多。于是握桥一带的山货铺、杂货铺也纷纷经营起百合来。冬至一过,西果园一带的农民挖出百合,拣出大个的,装在铺有麦草的木桶内,吆喝毛驴、骡子,驮往握桥,掌柜的用五百元法币,可收购一百斤。当时,清油一斤才卖十八元,盐一斤卖三元,每斤百合的价值相当于一斤六两盐或三两清油,可见百合之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