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养生冰河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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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还要再挨一刀

钼靶检查:我的左边乳房有问题,片子评估 4 级。5 级就是癌症。那我就是癌与非癌之间。怎么办?要不要立即手术?我电话咨询了三位医生:我的手术医生王平治教授、上海中医乳腺癌治疗泰斗级专家陆德铭教授、上海浦东新区人民医院前院长肿瘤专家胡建钢教授。三位专家一致表示:立即手术。

还要再挨一刀啊?!我即刻感到:天,塌啦!!我心里的最后一根防线断了……崩溃了……我关掉手机,拔掉了病床边电话机的插头,不想见任何人,并对我的护工说,我这里没你的事……

为什么不给我时间?为什么不给我时间?!

我问天?我问地?我问谁?—谁能解答我。我可以承受灾难,

但不能过没有希望的日子。我快憋死了!

这时,病房门突然开了,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居然让我顿悟,他就是刚刚出生 5 个月的圆圆—我的孙子。

原来,儿子儿媳突然联系不上我,特着急,就抱着孙子来医院看我了。为避免碰到右边乳房的伤口,我坐在床上,把孙子抱在左胸前,孙子那可爱的双眸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视线,小嘴一撇,微微一动,而后将小脑袋轻轻地偎在我的左乳上,静静地一动不动。旁边人说,圆圆跟阿娘真亲。此时,我感到:圆圆那纯阳之体的温度正在一层层地融化我的无望,从左乳开始渗透,到心脏、到大脑、到脸上、到四肢,我笑了,我感恩地轻吻圆圆那带有乳香的额头……

孙子让我捡回了平静的心态,120 救护车将我再次送入上海仁济医院外科病房。

那天的术后,我又体验了一次不一般。手术后,我醒了。好像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浑身感觉怎么也动弹不得,似乎很累很累。

我下意识地自问这是在哪里,但很快又睡过去了。

我又醒了。我将脸稍稍往左边侧了点,蒙蒙眬眬地看见: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一排一排的手推车上躺着一个一个笔直的人,他们身上都盖着白被单,一动都不动。

“这里是太平间?!怎么全部是死人?”紧接着我有了意识。我还活着,你们送错地方了!我是活人!”我想喊,但很快,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我努力地在唤醒自己的意识。我将脸稍稍往右边侧了点,清晰地看见房间右面墙上的那只钟,它告诉我现在是 10 点50 分。我终于明白了,我刚刚做完第二次乳房手术。“10 点 50 分?”

太好了!这个时间告诉我,我的左侧乳房肿瘤肯定是良性的!因为我右侧乳腺癌的手术时间是 5 个多小时,到下午 2 点才苏醒的。能有这样的逻辑推理,说明我已经比刚才清醒多了。

“ 这 是 什 么 地 方? 我 为 什 么 会 在 这 里? 这 里 有 没 有 医 生 护士?”我看见有一位穿白大褂的正往我这边走来,也许她看见了我的脸在动。

“林医生。”我认出来了,她就是我两个月前右乳手术时的麻醉师。“你怎么又来了?”她也认出我了。“我左乳又不好了。”

我说着嘴里就感觉有异物,想吐,她赶紧用毛巾垫在我的右腮边,我边吐边又无意识了……

确认我是躺在自己的病床上时,我终于彻底醒了。刚才那一幕,太恐怖了!我之所以没有被吓死,是当时的身体不具备“害怕”的能力。

护士小姐来帮我量血压,她告诉我,我刚才是在苏醒室,而我右乳手术时并没享有此待遇,因为那天该手术室只有我一台手术,所以我是在手术室内苏醒的。

这是我在短短的四个月内的第三次全身麻醉,挨的第三大刀。

这次手术前,担心的是自己患了双侧乳腺癌。而现在的结果是左乳良性肿瘤,但这个好消息却让我高兴不起来。因为医生根据我左乳的乳腺质量和导管内的乳头状瘤的程度,最后还是采取了全切除。

我终于成了一个“零乳房”的女人!按理说,术前我有全切除的思想准备,但当自己真的面对活生生的事实时,心里却又理性不了了。一个没有乳房的女人是女人吗?

第二天早上,医生来检查伤口,换纱布。解开胸前的绷带,揭开伤口上的纱布,医生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球擦着近 20 厘米长的伤口,此时,我用眼睛见证了事实,我的乳房,没有了,永远没有了!“伤口很好,安心休养。”医生干完他的事,嘱咐一句,离开了病房。病房恢复了安静。安静的病房让我安静地思和想……

还是那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向死而生”再次给了我解药,向“死”要生啊!我计划着出院后第一件要做的事:赶快去学校办理退休手续,继而转换自己学术研究的坐标,弄明白“乳腺癌”这玩意儿;搞清楚我的 HER-2 强阳性的乳腺癌,人可以死于疾病,但不能死于无知;再就自身情况,搞出当下我最优化的治疗方案等,我必须跑步进入医学界。

第二件要做的事:去红十字会,办理捐献眼角膜的手续。早在十年前,我就对家人说过这个愿望。人死后,能留两道光明在人间,继续看着这个多彩的世界。原本打算 70 岁后再干的这件事,现在必须提前做了。

第三件要做的事:为 5 个月的小孙子圆圆制作一本《写真集》,并写下圆圆成长照片的文字,图文并茂地留给慢慢长大的圆圆,让他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对他说的话。

第四件要做的事:还是想写写文字,记下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能写多少算多少,发表不发表,无所谓。我一生读书、写书、教书,让写作陪伴我的生命。

如果上苍还让我的生命继续“读年”,那就说明我“向死而生”成功了。那我就走出书斋去“布道”,让天下的女人们少生病,不生病,特别是不生我这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