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天色愈发阴沉,连飞鸟都不再驻足。孟江白独立廊前,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客房中。
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了,碧林还没有回来。屋里很暗,桌上的蜡烛已经快燃到头了。看着跳动的烛火,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快要在这等待中化为灰烬。
每一刻碧林都有可能回来。她会满怀希望地奔到他面前,眼中的泪水盈盈坠地。她会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开口说:“我把钱带回来了。明天,我娶你过门。”
可是他不会这样说的。他只能说:“对不起,我没有做到。从今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想象着这相逢的画面,孟江白觉得自己的心时时刻刻都要被撕碎。等待就像是一把钝刀,一寸一寸剥着他的血肉。
他终于忍受不住了,在桌边坐下,取了一张纸,研墨化笔。他略一思忖,便下笔书写。写罢取了一个信封,待墨迹稍干便整齐地折好装了进去,在信封上写下“甄夫人亲启”几个字。
他站起身来,从枕下掏出那包着一大叠银票布包,小心地又捆扎了一遍,藏在了房间角落的布帘后面。继而背起包袱拿起长剑,拈起桌上的信走出门去。
空落落的院子里飘满了白雪,冰冷凄清,却也另有一番好看。
“云姿。”孟江白走到正厅门前,高声呼唤了一声。
“哎!”云姿抱着手炉从屋内跑了出来,“咦?公子……这是要出门?怎么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
“我出去走走,晚些再来。”孟江白打断她,拿出信封,“夫人回来时,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她。”
“好。”云姿接过信,忽愣了一下,“不是……给小姐?”
孟江白目光忽然暗淡下去,默默的摇摇头。
“告诉小姐,我明天一定会来见她。”他转过身,淡淡的抛下几个字,踩着新下的薄雪缓步走出门去。
寒风扑面而来,雪片如刀割在皮肤上。极目望去,广阔的湖面一片茫茫的白色,天地都像被冻住了,除了翻飞的雪,没有任何其它东西在动。
这样极寒的日子里,连生意人都不大愿意开门了。家家户户都躲在家里围着火炉,做些织工活计唠唠嗑,一天也就过了。绝美的西湖雪景此时也是孤单凄清,无人来赏,只是这样静静的存在着,纯澈无暇。
孟江白牵着马沿着岸边踽踽独行,不一会儿积雪便****了鞋履。而他却仿佛无知无觉,目光空荡荡的飘浮在半空,似乎想让满怀的心事散在雪中,随风而逝。
这一条路,他也太熟悉了。沿着湖岸再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孟家府邸。不过,现在那里早已是新贵陈家的豪宅。孟家一夕倾覆,陈家立刻崛起。买下了孟家旧宅,彻底地拆除不留一砖一瓦,然后原地重建了一座方圆十里的华丽庭院,引得杭州城人人侧目。
朱漆的大门一映入眼帘,孟江白便觉得眼中一阵刺痛。原先孟家的大门是低调厚重的紫檀木。而现在,朱红色大门上的新漆亮得晃眼。
过去的一切都已被彻底抹去了,仿若从未存在过。有时连孟江白自己也在怀疑,这人世究竟是真,还是一场大梦。
就在他恍恍惚惚独立湖边之时,一阵隐隐的喧嚣声从遥远的湖对岸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