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走在神秘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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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天

这不过是上帝对贵州这片土地吝啬的奖赏,是带着内疚思忖再三在茅台这儿撒下的甘露,这就是茅台酒。怎么不是呢?贵州既不少山也不缺水,更不乏河谷,干吗别的地儿造不出茅台酒第一或茅台酒第二?这难道不是上帝的吝啬?

我决定在茅台休息两日。一来因为行走得太急,尤其是冒雨走的这一天,由于路滑,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跑,体力消耗太大。当然这天到底走了多少公里没法计算,但我知道这是自源头出发以来走的里程最远的一天。

由于很疲劳,早上我睡了个懒觉,一直睡到9点多钟才起来在楼下的小馆子里吃了碗面条。吃完又回房间里休息了一会。我坐在房间里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去茅台酒厂采访?对我来说,这是两难的问题。

茅台酒厂已成立为茅台酒集团公司,虽说她“长在深山”,但早已是闻名世界的“大家闺秀”,生养她的母亲茅台镇尽管还是个小镇,但她却“青出于蓝胜于蓝”了,成为国家的重要企业,正厅级单位。我作为记者,作为贵州媒体的一个记者,采访她虽然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工作所在,但她经历的媒体记者可谓成百上千,每天都在应接全国各地的记者,有的是电话应接。对记者他们已经没有了兴趣和激情,何况我这个省内记者。

事实上我也清楚,无论我如何笔上生花,如何竭尽吹捧之能事把其写成一朵盛开的花,但对茅台酒本身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对生产还是销售。因为茅台酒已经是闻名遐迩的优秀品牌,需要的不是简单的宣传,相反她的知名度已经大大超过了大多媒体本身。

早些年我出差在外,一个外省人开我玩笑说,你来自国酒之乡,可是知道茅台酒的人比知道贵州的人多啊。这话把我气得半天没回过神来,尽管我相信这是事实,但我无法接受他如此这般的藐视贵州。我回击了他一句:这只能说明你书读少了,无知。

事过多年后,对这件小事我一直记忆犹新。我不得不承认贵州的落后,落后到这些缺乏地理知识的人只知道茅台酒、黄果树,而不知道这些“儿女”就生长在她的怀抱里。在此我姑且不去对这个话题做进一步的深究,但从中说明了一个问题:茅台酒比养育她的母亲知名度确实要高。

所以,这对于我的采访来说是一次严重考验和挑战。首先我得考虑采访茅台酒什么内容,涉及的话题是不是具有新闻价值,对读者来说是不是有意思的新信息,如果是人家早已炒过的冷饭,花这个时间有没有必要;其二,据说茅台酒的领导们对许多上门“不务正业”的记者十分厌烦,如果我这一去被他们看成是那类记者,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我决定不直接进行采访,一个人信马由缰“暗访暗访”这神秘茅台得了。

对茅台来说,陌生于我不是太准确,而说熟悉那又是自欺欺人。我不过是从这个极富想象的古镇路过几次,每次都是前去赤水河下游的贵州最远的那个城市——赤水市,但每一次从她这儿经过时都无缘下车落地真正抚摸这片神奇的泥土,遗憾也就一直埋藏在心头的某个角落里。

当你初次从省城贵阳乘车前往赤水市时,就下意识的想象着茅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茅台酒是怎么生产出来的,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从这么遥远的大山里流淌出来的酒浆为什么就能冲向世界?这样想着的时候,汽车便进入了仁怀,紧接着古色古香牌坊似的高大“国酒门”便出现在了眼前。你以为茅台就该到了,其实不然,那才刚刚进入仁怀市区的边沿,当然时间也就很快,转眼便过了仁怀市区。那么你的心头就会不停地追问着,茅台还没到吗?在你对自己问过多遍后,汽车就已然开始下坡,绕着山,转着弯,从窗户看出去汽车差不多快站起来了,你不免有些害怕,这个时候你会发现公路边的山坡上竖立着各种牌子,牌子上广告的各种白酒让你看得眼花缭乱,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真正进入茅台也没有喝上一杯茅台酒,但你会有一种飘然的感觉,心也会随着这陡峭的公路落下去、落下去,一直落到那样一面山坡上,人也就像掉进了一个酒窖坛里,慢慢就被这浓郁的酒香包围着出不来。这个时候你也就真正置身于茅台了。

汽车徐徐地绕着弯子盘旋着穿过古镇向河谷行驶,你多么想驻足看个究竟,可汽车是不由你使唤的,到了谷底转向北去,速度一下子提了起来。你回头从车窗里贪婪地回望着退去的茅台,原来发现密密麻麻的房子把赤水河边的这个山坡几乎全部覆盖,而且还在朝四面八方蔓延,根本分不清哪些建筑属于茅台酒厂,哪些建筑属于民居,估计那鹤立鸡群的高层建筑非茅台酒厂不可,但又和低矮的房屋相互噬咬着,交错着,根本无法分割开来。

赤水河从西奔流而来,来到茅台脚下转而北去。那么,你就又追问了,茅台以上是什么地方?再追溯到上游又是哪里?茅台酒是怎么利用赤水酿造的?等等的未知也就成了你徒步赤水河的原因之一。

现在已经来到了茅台,从远距离看茅台变成了零距离看茅台。

眼下你清楚地看见,从省城通往赤水市的公路从茅台酒厂一个车间大门外经过,你就住宿在这个车间大门的斜对面。你从这个地方出发,绕着公路下行。其实,说是公路也不完全是公路,说是街道,可有的地方又十分狭窄,倒是更像年深日久的巷子。一路走过去,偶尔看见斑驳的古墙相嵌在新的建筑之间,虽然有些格格不入,倒也显得格外的温馨而庄重。街道两旁的亚热带植物茂盛而连密,榕树、女贞等叫不出名字的树阴把小镇绿化得更加诗意而富有情调。

你惊讶于这儿的特别:这些树木在贵州的其他地方是少见的,初来茅台,如果不是这山坡体现出贵州的明显特征,仅凭生长在这土地上的亚热带树木和气温来感觉,你一定会误认为是置身在广东的某个小镇。你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已走到了那条顺河的街道上,赤水河就在下面呼叫着奔流,但是却看不见河流的模样,因为临近河岸街道的那一面不仅有房屋还有密密匝匝的树木遮挡着视线。

原来你发现,这一带还有一个诗意的名字:杨柳湾。

当你掉过头来注视着高坎上的那些建筑物时,发现坎面上矗立着一栋高高的大楼,从台阶上走上去一看,啊,原来这就是茅台酒集团公司的办公大楼,过去坐车路过茅台时,远远的就能看见这个显眼的标志性建筑。如果现在要找领导采访的话,大门就在那儿开着,走进去就是了,然而你只是好生打量了一翻这儿的情景,就离开了办公大楼。

你继续沿着街道向西走去,不久又看见了路边新的景观:亭台楼阁,胜似历史古迹,却又有公园的风格和品味,盆景、花卉、树木、雕塑等等多姿多彩,美不胜收,你多么想从大门那儿走进去,沿着那幽雅的走廊闲庭漫步,观看围墙下的赤水河姿容。可大门紧闭,你不知道从哪里可以进入这茅台园林,只好放弃这一观赏愿望,继续沿路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远,你走到了街道的尽头。尽头那儿都是低矮的房屋,门口挂着“闲人免进”几个大字。无疑这又是茅台酒厂的一个什么重要车间了。这个车间到底有多大是难以想象的,因为这儿的车间就建在河岸上,从这儿朝西去,车间到底延伸了多远是摸不着也看不见的。

返回的路上你才发现,这一方地面上都是茅台酒厂的厂区,因为“闲人免进”的牌子随处都能看到。一问才知道,这一带基本上都是茅台酒的车间所在地。

沿着这条街道往东而去,连接着这茅台酒厂区的便是那条新建的河滨大道。让你最有感触的是道路两旁不高不矮的热带树木以及繁华热闹的地摊。你走过去的时候尽管不是赶场天,但人流熙熙攘攘,买卖热火朝天。你感叹着,这哪里是在贵州的茅台,这景象分明就像广东发达地区的某个街镇。

附着河滨大道而背靠赤水河的是河滨公园,说是公园,还不如说她是一条长廊更为准确。公园长800多米,最宽的地方也才40来米,逼窄之处不过10米,虽然与那些大城市的公园相比有一定差距,但漫步其间看着滔滔的赤水河奔流,却别有一番滋味。公园虽小,但花草奇异,什么金桂,腊梅、玉兰、紫葳、凤尾竹、美人蕉、满天星,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

公园北有一亭子,名为“怀红亭”。坐落在红花绿树之间,幽静而肃穆。亭子门口竖立着一块石碑,它是一块纪念碑,虽然只有1米多高,但很让人注目。碑面正中横刻着“******由此过河”7个楷书大字,并注明:“1935年3月16日过河”的字样。

******和他的战友们三渡赤水时从茅台渡分成三个渡口再次进入赤水河西岸(其实还有一个连和一个营的红军从冤家渡、草帘溪过河),这是不争的事实,然而,为什么只给******立过河的石碑?这就很有意思,更是值得后人咀嚼的。那时的******还不是解放后的******大权独揽,遵义会议后,他才成为红军领导中的重要一员,这个时候,******、张闻天、朱德、王家祥等党和红军的领导都是关键人物,但很难说,******当时是不是像后来当了国家元首后每次出来都是第一号人物?那么,为什么只有******过河的石碑呢?这个问题得由你自己来思考了。

这里你当然丝毫没有要责难竖碑者的意思,只是作为一个路人的一点见识和体会罢了。历史的记载往往不因历史本身和人的意志为转移。

关于红军“四渡赤水”,你查阅了大量的史料,但不仅仅是为了徒步赤水河,你对这一历史 “奇迹”本身兴趣就很浓厚,所以总喜欢对记载的资料进行对比和独立思考。

你现在来到红军三渡赤水的渡口,可你发现渡口砌成了石坎,已经无法觅到当时的旧迹,70年了,物非人非,一切都变了。岁月是不会因为某个人或某些事而不改变它的容颜。

驻足在滔滔的赤水河边,你仿佛闻到了当时的硝烟和红军过河的脚步声。

1935年1月红军一渡赤水河北渡长江计划受阻,返回赤水河岸二渡赤水再次进入贵州,******闻讯,急速飞抵重庆“督剿”,红军当即调整战略部署,再次向赤水河东南岸集结。那年的3月15日,红军在仁怀鲁班场与国民党军周浑元部交火,虽然最后以红军取胜结束战斗,但双方伤亡都很惨重。据说,解放后当地村民在这里发现了不少腐败重叠的尸体,已经无法分清是红军还是国民党军。青山处处埋尸骨,不用马革裹身还,只得再次草草掩埋。

鲁班场战斗一结束,红军不敢怠慢,立即兵分三路向赤水河茅台渡口进发。3月16日凌晨,红一军团教导营和两个工兵连率先进入茅台东南岸,不费吹灰之力击溃了黔军派驻茅台的一个连和仁怀的民团,民国督练长徐必成死于乱枪之下。随后红军干部团抵达茅台,工兵迅速架桥实施“三渡赤水”。16日至17日凌晨,所有红军全部抵达茅台渡口,分上、中、下三个渡口过河。这次渡河,从16日中午进行,历经两个昼夜,到18日早晨才全部渡完。当时还有敌机从上空飞过投弹乱炸,资料记载有10多名红军战士和当地一名孩子被炸死,民居被毁坏数十间。

是不是就只有这些呢?当然不是。你在镇上走访时,一个40多岁的干部告诉你,他曾听老一辈人说,有三个受伤的红军战士过河后住在西岸陈福屯的一户农民家,结果因为偷窃这家人的几块银元被人纠集打死,只有一人幸免逃掉。

这个干部在告诉你这个情况时,向你再三说明,他只是听一个高龄老人身前这样讲,是不是真的不好说,叫你千万不能写在报纸上发表。这位老兄对政治十分敏感,担心你写出来招惹麻烦。其实你哪有这个胆量写在报纸上发表,即使你有勇气写,报社领导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共产党里面的腐败官员多的是,甚至还有高官。才三个红军战士动了贼心,还是在哪个****饥饿的年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些红军战士又不是铁打的,他们大多出生贫寒,缺少教养,饿了,想搞几个钱解决饥寒再正常不过。何况这几个人身上还负有伤,摸几块钱来治疗伤口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憎的是当地的这几个人,他们才是最没有人性的,就是贼也不该活活把人打死,何况还是受伤的红军战士。

红军成功三渡赤水后,于18日离开仁怀县境,再次进入四川古蔺。那么,有关红军与茅台酒的故事却又引起了你的兴趣。

故事的说法多种多样,夸张的说法是说红军过河时用茅台酒洗脚。这是不符合客观事实的,怎么可能呢?如果说有可能的话,也不过是伤员用来洗涤伤口而已,因为茅台酒的度数很高,有防腐驱毒作用。为了深入了解红军三渡赤水与茅台酒结下的不解之缘,你查阅了大量资料。其中你发现1937年在上海出版的《逸经》杂志上,一个署名幽谷的作者发表了《红军二万五千里西行记》的文章,应该说是比较客观可信的。文章说,红军(应该是一部分)来到茅台后,发现街上有一家酿酒作坊叫“成义老烧房”。烧房内摆着百余大缸,缸里都装满了香味浓烈的茅台酒。最初发现酒坊的战士以为是“沧浪之水”可以洗我足,及知闻是烧酒之后传开,被军事顾问(应是李德,其素有嗜酒习惯)所悉,即偕数人至酒坊,择其一缸开怀痛饮,至于醉才相扶而出。临行(过河)时,又带走不少茅台美酒。后面经过这里的部队,皆前往品尝,到最后一批人马经过时,酒缸已空空如已。

你不禁要问,文中所说的“成义烧房”,据史料记载确实是当时茅台酒坊中最大的一家酒坊,那么,他们为什么就如此肆无忌惮地喝人家的酒呢?主人哪里去了?文中没有交代。无需讳言,共产党的部队当时就是打富济贫的,这么大的酒坊,主人不是土豪也是劣绅,无疑是被红军打击的对象,自己不跑掉,也只能俯首听命。就像俗话说的,喝你的酒,还要搬你的泥桩打你的狗。听话的可以保命。

解放后,老红军熊伯涛的回忆也是比较可靠的,他在回忆中这样说:……大雨泥泞的黑夜,所有人员非常紧张地前进着,拂晓前赶到了茅台村附近。啪、啪、啪,枪声响了,在到处汪汪汪的狗叫声中,见到一个侦察连的战士向连长报告,‘报告连长,前面已发现敌人的步哨,我们排长已将敌步哨驱逐,继续猛追去了’。

连长亲率后面两个排飞也似的突进街中,立即派一部搜索两面房子,主力沿河急奔而下追去了。追到十多里后,已消灭该敌之大部,俘获人枪各数十……并缴到茅台酒数十瓶,我们毫无伤亡,战士欣然给了我一瓶(茅台酒),我立即开始喝茅台酒了……“成义老烧房”的主人是当地有相当反动政治地位的人,听说红军来了,早已逃之夭夭。恰巧我们住在这酒坊里,所有的财产一律没收了。当然酒也没收了啊。

熊佰涛的回忆和以上署名幽谷的文章所反映的红军当时进驻茅台的情况基本上是吻合的,幽谷虽然没有交代“成义烧房”主人当时是跑了还是被抓了,但熊伯涛回忆文章中明确道明,这个酒坊主人是个有“相当反动政治地位的人”,听说红军来了,早已逃跑。人逃跑了,酒自然就是当地贫民百姓和红军的了。

同样是经历过“三渡赤水”的其他老红军的回忆却又与上面的情景有区别。

聂荣臻元帅的回忆是:“……在茅台休息的时候,为了欣赏一下举世闻名的茅台酒,我和罗瑞卿同志叫警卫员去买些来尝尝……”

成仿吾将军的回忆是:“茅台镇是茅台名酒的家乡,紧靠赤水河边,有好几个酒厂与作坊。(当时)政治部出了布告,不让进入这些私人企业……我们有些人本来喜欢喝几杯,但军情紧急,不敢多饮,主要是弄来擦脚,恢复行路的疲劳,而茅台酒擦脚却有奇效。”

成将军说的这个“弄”字很有意思,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中国文字的复杂就复杂在这里,他们到底是怎么弄来的酒,今天你只能凭想象来揣测了。

耿飚将军的回忆就更不同了,他说:“这里是举世闻名的茅台酒的产地,到处是烧锅酒坊,空气里弥漫着一阵阵醇酒的酱香。尽管戎马倥偬,指战员们还是向老乡买来茅台酒,会喝酒的组织品尝,不会喝的便装在水壶里,行军中用来擦腿擦脚,舒筋活血。”

老将军这里的茅台酒又是“买”来的。

而杨成武将军的回忆却与以上将军们的说法又有区别。他说:“土豪家里坛坛罐罐都盛满茅台酒,我们把从土豪家里没收来的财物、粮食和茅台酒,除部队留了一些外,全部分给了群众……”

但老红军王耀南又是这样回忆的:“……******同志的警卫员陈昌奉同志和******同志的警卫员魏国禄同志,同时来到我面前,拉着我手小声地说,‘王连长,能不能弄点酒擦擦脚?’这两个小鬼在长征开始前我就认识,想弄酒擦脚只是找个题目罢了,实际上是想喝两口。但转念一想,茅台酒是驰名中外的,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地方,不该尝一尝吗……”

还可以列举出很多老红军经过茅台时与茅台酒故事的不同回忆。

记忆是靠不住的,而回忆更会受时空与环境变化的影响。不过尽管以上这些老红军们的回忆有所龃龉,但有一点那是不由质疑的,不管他们当时以什么方式获得茅台酒,他们喝了茅台酒并携带了茅台酒路上饮用、医用这是不争的事实……

也许有关红军与茅台酒的故事还会挖掘出很多很多,也有可能常说常新,但眼下还是就此打住的好……

天气非常闷热,你若有所思地独自走在前人曾经大步走过的地方,思绪就像喝了茅台酒那样兴奋而活跃。你走过河滨大道,绕着弯子走上茅台大桥。你很有兴致到河西的朱砂堡那边看看。朱砂堡在你看来就像一个肥硕的馒头稳稳的放在桥的那一边,四周都被绿树包围着,山巅上立着让人注目的“红军四渡赤水纪念塔”。你知道,凡来茅台,如果不上朱砂堡一览,那肯定会留下遗憾,包括你自己。

走上大桥,站在桥中间看着下面奔涌的赤水河,想象着远去的那支队伍当时如何艰难和勇毅,你不禁万般感怀:当时要是有这座桥,该有多方便,过往的队伍也用不着那么辛苦和慌忙。其实,这又不过是一个人的感受或体会而已。是的,现在你可以抬腿就走到朱砂堡那边去,是那样的安全和简便,但也许你又未必就满足,非常乐意这样的走过去。如果有一支小舢板愿意晃晃悠悠的从河面上把你摇过去,你是选择从桥上过去呢还是从桥下过去?

这个想象只是就现在而言,是不可针对70年前的那支队伍,那是不由怀疑的,当时能有桥走到对岸去,对他们而言那简直比打一次小胜仗还高兴。当然了,如果那时真有了这座大桥,红军长征“四渡赤水”就得重写,也许就不仅是一次从茅台这里经过,或许会有两次,三次……当然历史是不能想象的,历史就是真实就是已经存在的事实。就像你现在正从桥上走到朱砂堡那边去,而没能从桥下河面上划船过去一样,这就是事实。对于你来说,这将会成为你个人的真实和历史,因为你已经从桥上走过去了,并且是无可怀疑的。

来到了朱砂堡的脚下,抬头看去,巅就在上面,台阶很均匀的一梯梯往上铺,你一步步朝上爬,终于到得山巅,现在“四渡赤水纪念塔”已经矗立在你眼前了,你看着面前的雕塑,无论文字多么生动地记录着曾经发生过的精彩,但你还是觉得没有想象中那样富有张力。塔上的雕像虽然各具情态,气势磅礴,可你还是感到有些古板和千篇一律。你认为红军当时过河的情景绝不会这样简单,那应该是富有激情和生活气息的。

而你的感受也只是一个路人的感受,是带着批评的眼光来观察事物的,不免偏颇和独断。这也就不打紧了。这时,你倒是对赤水河东南面的马鞍山格外留心,很想从这一面的高处来品读马鞍山和马鞍山上的物事,但朱砂堡上的树木却是那样的宽大和葱茏,只能从缝隙里窥探过去,于是你走下朱砂堡,久久地站立在桥头的开阔处环顾东西南北。

从高处俯视谷底的赤水河,觉得这会儿的赤水多么温顺和柔美,它静静的从西面的山夹里流淌过来,像一条蛟龙又像是常娥抛下的长长玉带,有些深沉又有些飘逸。来到这儿,来到这千古的茅台时,却要在这里来一个大转折,自东北去,一直奔向长江。这就使你不得不去联想大千世界让人类琢磨不透也弄不明白的那些奇迹。

赤水河从云南镇雄一路自西向东跌跌撞撞穿山越岭而来,要说,哪里不可以转向呢,甚至可以像我们人类修筑公路一样,取近道直接从上游的321国道的湾潭洞穿四川古蔺至下游贵州习水县的土城,不知这要少走许多弯路节省多少里程,干吗非得在这茅台急转北去不可呢?

这,难道不是奇迹!

虽然我们无法考证是先有马鞍山还是先有赤水河,但不管是先有山还是先有河,这都是大自然诡秘的造化,又哪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破解得了的。

作家何士光先生早些年在他《夜宿茅台》的文章里曾这样描述:“造化钟神秀”,这是诗人杜甫写下来,用来赞美泰山的。但造化钟灵的地方,又何止泰山呢?事实上,由朱砂堡和马鞍山夹着的一带河谷,就仿佛一樽天然的酒器。赤水河作为酒浆,就汨汨地流在杯底……

是不是呢?在你看来,这不过是上帝对贵州这片土地吝啬的奖赏,是带着内疚思忖再三在茅台这儿撒下的甘露,这就是茅台酒。怎么不是呢?贵州既不少山也不缺水,更不乏河谷,干吗别的地儿造不出茅台酒第一或茅台酒第二?这难道不是上帝的吝啬?

贵州这片土地往往不被人们注意,这不知是贵州的错还是人家的错,所以上帝才给了贵州这份厚礼——茅台酒。当然,还有黄果树瀑布。现在玩的喝的都有了,而且还是世界的,就不怕别人在问起时“你们贵州有什么特产”而无以回答。事实上,贵州人特别容易满足,远走他乡时都因为有茅台酒骄傲得不行。

茅台酒不仅属于仁怀属于遵义、贵州,更属于中国。真正称得上国酒的,茅台当之无愧。但茅台酒却生来就只能在茅台这个地方成长,挪到任何一个闹市或者山谷里去,都是生产不出这个茅台酒来的,那就只能变成别的什么酒了,即使穿着茅台酒的衣服,但身体和血液都会彻底的质变。这就使茅台酒从婴儿长成大人一直都只能在这里存活发展下去。

当然了,有人会问,那我们就去茅台造茅台酒怎么样呢?在同一个地方,用同样的水,吮吸相同的阳光和空气如何。不用说,这个假设是根本不能成立的,因为,“茅台酒厂之外无茅台酒”。即使你不信,非要试试不可,那注定是要失败的,甚至会倾家荡产身败名裂。对于这样的回答你不免纳闷,新的问题又来了,干吗我们就会失败呢?

因为你只听说,这里的环境、气候和赤水河是出茅台美酒的原因。是的,没错。没有这些因素那肯定是不行的,然而仅有环境、阳光、空气和水那是不够的。因为你忽略了茅台酒是经过多种工艺和窖存等一系列精细的工序酿制而成。什么叫工艺?怎么说呢,这是一个很专业也很复杂的技术性问题。说不好那是要误导人家的。这么说吧,比如父母生了兄弟两个,同胞共乳,成长却各异。大哥成绩一直很好,读了博士当了大官,而兄弟无论怎么努力都只是个普通工人。也不是不刻苦不用心,也经常向大哥讨教学习,可就是改变不了自己也变不成大哥。宿命论者认为这就是命,是不是呢?而唯物论者对此是有科学阐释的,本质是事物变化的根本原因。这就好比同样在茅台镇上造酒,因为你不具备这个生命的本源,固然是不可能酿造出茅台酒来。其实我们身边这样的例子很多,凡是模仿的东西都是靠不住的,即使科学如此发达,能够克隆出很多相同动物,但是克隆的那个东西始终不是真正的“这个”。

这是有事实为根据的,茅台酒从诞生到作坊酿制再到今天闻名于世是经历了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风雨涅槃而再生的,谁都不可能也没有办法仿制。即使你仿制的如何精巧,那已不是真正的茅台酒。

固然你是不可能知道茅台酒的进程的,那就不妨打开茅台酒的历史翻看一页。

茅台以“枸酱酒”著称于世,记载是在公元之前就酿制出来了。但茅台酒真正闻名遐迩是从1915年在美国巴拿马万国展览会上获得金质奖章开始,从那时起,茅台酒就以其独特的品质问鼎国内国外大市场。在当时,茅台酒主要是以三家酒坊生产为主,“成义”、“荣和”、“恒兴”。有竞争,也有互助,尤其如此才那样蓬勃和兴隆。

1949年前后,三家酒坊合成一体并为茅台酒厂。岁月飞逝,茅台酒长存,直到扩展成今天的茅台酒集团。说是集团,但茅台酒又还是在原地那儿陪伴着日子,朝朝暮暮不改其永恒的本质,然后从这里走向世界,既是山村的又是城市的,传统而现代、沧桑而淳朴。这样说来,我们当然不会忘记曾经为茅台酒付出毕生心血的茅台人。比如国酒勾兑大师李兴发。这位出生在上世纪20年代末的茅台人,自1951年进入茅台酒厂,几十年如一日,直到晚年都在为茅台酒的质量和发展奉献着自己的才智。

还是在很早的时候,李兴发经过对两百多种不同酒龄、轮次、味觉的酒样进行数千次品尝,分析研制后归纳出三种典型体酒:酱香体、窖底香、醇甜体。之后又按不同比例的酒样采取任意、循环、淘汰等勾兑方法进行数百次勾兑,最后勾兑出了酒体醇厚、幽雅细腻,味感悠长芳香的完美茅台酒。勾兑大师即把这种体型的酒命名为“酱香型”白酒。1965年,在国家轻工部召开的茅台酒试点论证会上,专家们正式肯定了茅台酒的三种体型,并对酱香型茅台酒正式进行了命名。从那时起,茅台酒有了自己的一个标准符号,而******也被评价为“酿酒史上破天荒的创举”。

现在你大抵从李兴发这儿获得了一点启示,仅有酿酒的环境、气候、水等等那是不够的,还需要技术的跟进。当然了,技术也是在基础条件完整的前提下才能发挥作用,但是没有这奥秘的勾兑技巧,你是不可能整出茅台酒来的。那么,现在你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茅台酒厂外造不出茅台酒”的道理来了。

这些技巧代代相传,成为茅台酒发展以来最珍贵也最有价值的独特“祖传秘方”,就像四川的变脸那是不可能外传的,别人要学,也是学而不像的。

这样在茅台镇的小街小巷间闲步着思考着,不觉人已很疲困。

回到这半山里的人家,遇到一位自称来自省城的“老鬼”,之所以称他老鬼是因为他说他是某新闻单位的,说起同行话来十分牛逼;其次是因为他的年龄少说已是年近休息的人了。他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为工作而来,他说他是来“会”茅台酒的一把手季克良,想让茅台酒支持他们一点经费。他说他跟季老先生是老朋友了,关系很不错。一看一听之间就知道他是新闻行业里面搞钱的“老油条”。遗憾的是,他也跟我一样住在这小旅馆里,就住我的隔壁。

可第二天我看他忙乎了整整一个上午也没有见到季克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