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纳上布依族村寨,翻过一道山梁,小心翼翼的走下杂草丛生的山坡,再次走近江边。沿江有一条大路通往上游,大路完全裸露在太阳底下,看不到一株树也没有一处草笼可以遮蔽,人被晒得全身冒烟,既不能站着也没有荫凉处可躲,只能拼力前行。终于走到了叫谭龙的村寨。谭龙村寨紧挨江边,大约有五六十户人家,算是北盘江边的大村寨了。村头有三棵古树,可惜已经枯萎了,高大的树枝上不见一片树叶,说是被龙滩电站第一次库水淹死的。古树下的江边是个小小码头,码头上停靠着不少船只,还有两只大大的机动船。此处是个江湾,江面呈宽阔的多边形,蓝蓝的江水浩淼荡漾,偶有几只鸥鹭从江面飞过,在水中划出缥缈的影子,好似一幅画中的景致。
船上的人告诉我,两艘大机动船都是跑长途客运的,缝下游乐元镇或岩架镇的赶场天才开船,由于船大,耗油量高,大船一般都不出动。
站在机动船上观望,只见宽阔的江面上有一个晃动的东西。船上的人说,那不是东西,那是个叫阿聋的孩子在划着竹排打渔。
我问怎么叫孩子阿聋呢?是不是她的耳朵有问题,听不见别人说话,才叫他阿聋?
船上的人说,耳朵没有什么问题,也不知道开始是谁这样叫的,而今,谭龙的大人孩子都叫他阿聋。
阿聋为什么在大人孩子们都呆在家里躲避烈日时,一个人还划着竹排在江上打渔?
船上的人告诉我,阿聋家住在江边的一个山嘴山,也是龙滩电站的淹没区,他们家三口人,母亲,他,妹妹,搬迁补偿按人头算,搬迁时算得3万多元,修新房子钱不够,一家三口只好在半坡上搭个棚子居住,是谭龙村最贫困的人家。
船上的人还说,阿聋的父亲在他幼小的时候得了疾病,没钱医治,痛得不行,有一天乘大家不在家,喝农药自杀了。阿聋的母亲身体不好,妹妹又小,所以他就成了家里干活的顶梁柱。由于没有更好的生存之路,阿聋从小学会了打渔,靠打渔来贴补家里的生活费用……
在船上的人的呼叫下,阿聋把竹排划到岸边,见到我这个外乡人怯生生的,什么也不肯说。问他父亲叫什么名字,他摇头表示不知道,问他母亲叫什么名字,他好半天才回答:黄乜聋……
我想,人家叫他阿聋,大约缘于他母亲的名字吧,也算是有了出处,或许是布依族人的一种习俗?不得而知。
孩子为什么没有说出他父亲的名字,我想他父亲离开人世时,他还太小,根本就不知道父亲叫什么名字,估计连想都想不起来,名字也就没有记住的意义了。
我又问他的书名,他说了半天我才听明白:黄伟修。
最后,他对我说,他们家的田被淹了,母亲在山上开荒种包谷,但粮食还是不够吃,他就到河里打渔,晒干后拿到场坝(一个农村集市)去卖了买粮食。我问他一天能打多少鱼,他说有时可以打几斤,有时一条鱼也打不起来。
阿聋说完,老成持重的划着竹排又去了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