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来到岩架镇,镇政府的人叫我去找渔政管理站的岑正行,说他可能了解这一带水域的情况。就这样,我结识了岩架镇渔政管理站的站长岑正行。
岑正行对我的到来并不热情,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说要找江上那些打渔的人只有第二天才找得到。他说了一句就走了,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再不乐意,好在留下了联系电话。
第二天我打他电话,先是不接,后来是通了不说话。我再打,又是不接,情况我不得而知,即使后来见面了,我也不好问他通话中的那些“事故”。
我以为他是不想理我了。人总得知趣,就想放弃想法,肯定是人家觉得麻烦才不理。没想到,过了一会,他的电话来了。然后我们就约地点会和,然后就去江上找我想找的人,然后就找到了刘平清夫妇、王建腿爷儿,算是基本到达了目的。
中午,我、王建腿爷儿仨、还有岑正行叫来的一个朋友,我们几个人就在岑正行的江边的矮棚子里(兼办公室)吃饭。没有什么蔬菜,菜就是一锅鱼,还是王建腿刚从江里打捞的新鲜鱼,外加几只河虾和一坨豆腐。豆腐是岑正行的朋友从镇上带下来的。棚子里备有啤酒,每人拿着一个啤酒,光着上身,就着一大锅鱼和豆腐,呱嗒呱嗒的吃,吃得满身流汗。
吃饱了饭,除了王建腿没有跳进江里洗汗,都****着跳到了江中。王建腿那个小儿子王丰溜进水就如鱼得水般活跃,活像水獭在水里的动作,头尾一拱一翘的,实在好看。
天气暴热,下水真不不想上岸,江里的水平面温热,底下冰凉。大家在水里至少泡了一个多小时才不得不上岸来。
在棚子里休息了一会,岑正行说,再去找找老寡公,看他躲在哪个弯子里去了。老岑又带着我和他的那个朋友开着快艇往北盘江上游寻找,可是绕了不少江湾,照样如大海捞针,连老寡公的影子都没看见。岑正行把快艇开到江湾的背阴处歇下来,有一条打渔船正停泊在那里。快艇靠岸后,机动木船里就跳出了一老一小两个男子出来,年纪大的热情的和岑正行打招呼。然后就带着我们走到机动木船上。
船老板叫潘正良,年轻的那位是他儿子,正读高中,每逢周末到船上帮一下忙。老潘长期在江上打渔,最近几年才改打渔为收购鱼,实际上就是做鱼生意。过去靠打鱼卖钱,现在靠收鱼赚钱。他说,搞收购,一个月能赚四五千元,但却不像打渔卖那么轻松,用城里人的话说,就叫做高收入和高风险是并存的。打渔卖嘛,打多少卖多少,担忧少很多;这收鱼啊,要讲究很多。今天的收的鱼只能第二天运到码头上卖给更大的鱼贩,但收来的鱼放到船舱里,要保证它是鲜活的,那就很讲条件了,得找好的位置,水热了不行,水凉了也不行,得保持适度的水温,鱼才能保证在船舱里活着,第二天也才能卖个好价钱,要是死得几十斤,不但赚不了钱,那就要蚀本……
潘正良之所以把船停泊这个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位置,原来是有原因的。开始对他把船停在这个江湾深处很不理解,现在才恍然大悟。
岑正行和老潘在船上叽里呱啦说着布依族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后来我所知道的就是老潘今天刚收的上等鱼,叫什么名字我没记住,总之是北盘江最好吃的,一斤可卖八九十元的那种鱼,死了不少。他们决定把这些招待客人的上等死鱼吃掉。于是岑正行就和他的朋友,还有老潘开着快艇去镇上买啤酒,留下我和老潘的儿子在船上。大概他们走的时候用布依族话交待年轻人,大概什么时间开始煮鱼。他们驾船离去不久,年轻人就开始用煤油炉煮鱼了。这些死鱼说是用江水洗了一遍,其实也没怎么写,根本不像城里人吃鱼要把鱼肚里的东西挖干净,他们吃鱼不过是象征性的用盘江水冲一冲。
一条条白亮白亮的鱼倒在小锅里,满满一锅,加上水点上火煮起来。
鱼放进锅里后,我就和年轻人随便聊了些话题,比如读书方面的情况。聊啊聊,聊得都找不到话说了,可还是不见岑正行们买着啤酒回来。锅里煮鱼的水都烧干了,又加了一次水,还是不见人来。天都快黑了,岑正行们才扛着一箱啤酒回来,可是鱼已经在锅里煮烂了。
他们都知道,这种鱼必须是煮熟就吃才好吃,煮烂了味道就不在了。但是也没办法,大家还是拿着啤酒拥挤在船头,高高兴兴的大口喝酒大块夹鱼。鱼煮烂了,慢慢变成了一锅稀泥。大家喝一口啤酒,就把筷子放平了去挑锅了的鱼,有时挑着一大坨鱼,有时挑了几次都没挑着,就这样慢慢的把一箱啤酒喝完了。
对于我来说,高兴是高兴,但吃得不是太舒服。鱼煮烂了,盐也咸着,喝口啤酒,夹块鱼放到嘴里,那味道对我来说怪怪的,但还得吃,锅里除了鱼还是鱼,没有别的可吃。喝完啤酒,老潘给我盛米饭,我没有吃,不是不想吃,是没有蔬菜吃不去了,好在啤酒已把肚子灌得鼓鼓的,也吃不下去了。
啤酒喝完了,大家也就放筷了。尽管啤酒的度数不高,但毕竟还是有度数,喝多了热量就上来了。虽然夜色早已把北盘江罩住,但气温并没有因夜幕而降下来,虽然都光着膀子,但热得不行。大家就借着星光,赤裸裸的靠着船沿跳进了北盘江……
我们告别老潘父子俩,坐上快艇,打开快艇的夜灯慢慢驶离江湾。回到泊船的码头,这时江水已经上涨了,渔政管理站的木棚子也随之抬高了。我很想住在棚子里感受北盘江的夜晚,但岑正行坚决不干,他说,江上蚊子太多,根本就睡不了,还是要求我到镇上去住。没有办法,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好跟他们上山。
棚子被江水抬高了,原来的路被淹没。岑正行拉着缆绳使劲把棚子拉到岸边,我们才得以跳到坎上。三人打着电筒从山坡上爬到镇上,还没进屋大雨就哗哗落到了我们的头上,我们紧跑几步衣服才没被打湿。
小屋里住着三人,加上我就是四人,热量就更高了。我睡在靠墙的木板床上,脚却无法伸直。外面尽管下着雨,但小屋还是热得不行,简直难以入眠,加上蚊子不时光顾,那一夜几乎是熬到天亮的。
清晨雨停了,空气里仍然透发出一股股热气。
我要离开岩架了,岑正行通知王建腿开船送我一程,并叫我适当给老王点油钱就行了。他说,万一走在路上,下大雨怎么办?我只好从命。临走,岑正行要我帮他办件事,他说他们渔政部门虽然属于乡镇管理,但却属于农业部门主管,所以得评职称。有职称才可以加工资。他说,他转到渔政有点亏,什么都不是,连个初级职称都没有,所以工资很低。希望我在省城帮他联系一下农业方面的杂志发表篇论文。我答应了他,并说,回贵阳后,一旦联系到了这方面的杂志马上告诉他情况。
离开岩架镇,往北盘江上游行走,我走了一个多月。期间,岑站长给我打了三次电话,每次电话我都说,还没有结束行程回到贵阳。从电话中,我感到岑站长有些不悦,他一定以为我是在欺骗他,怎么可能还没回贵阳?
走完北盘江,刚回到贵阳,岑站长的电话又追来了。其实我没有忘记这事,我想等休息一下再和他联系,既然他追得很紧,当晚我就在网上查找这类杂志。这类专业性杂志很少,搞文学的也不关心这类杂志,好不容易在网上查找到两家这类杂志。联系得知,杂志比一般杂志收取论文的版面费还高,情况就那么个情况,人家也不和你啰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急忙把这个杂志的名字和收费情况告知远在册亨岩架的岑正行,没想到,他接到我的信息后,再也没有和我联系。
不知他是嫌版面费太高,还是觉得论文难写而放弃的,我不得而知。我没有渔政方面的知识,电话中我叫他自己写个初稿我帮他修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不会写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放弃。当时,我心想,如果他实在写不出来,我就难为自己吧,谁叫我“吃人家的嘴软”。大不了到网上去帮他下载一篇这方面的文章改头换面,学着时下的人们帮他把所谓的论文炮制出来,好让他评上大家都知道的这扯淡的职称。然而……他再没来电话。